「懶得跟你說。」屠影嘀咕,轉身回房去。
留下關羌一人獨自吹鬍子瞪眼。
「董事長,有個殷小姐說有急事要見您。」
會議中,秘書小聲地向司徒黑魘附耳報告。
「什麼急事?」
「她說……家裡的水管破了。」
黑魘眉心一擰!
「她家水管破了干我什麼事?!」
「是您家的水管。」秘書拚命忍住就要不受控制的笑意。
黑魘霍地從椅中躍起——
那個專惹麻煩的女人!
「會議繼續,我去去就來!」他對幹部們宣佈,繼而隨秘書走向會客室。
殷綺柔一見著他,立刻表現出無助的模樣,垂著臉囁嚅道:
「對不起,我也不知道怎麼會變成這樣……」
「從來沒有人敢用這種爛理由打擾我開會!」黑魘極度不悅地瞪她。
「對……對不起……」她在他駭人的目光下瑟縮。
「水管破了你找人來修理就好了,有必要特地跑到公司找我嗎?」
「對不起……我不知道該找誰修理……」她一個勁的道歉。
「王媽呢?」王媽已由先前的看護成了他現在聘用的專職管家。
「她小兒子病了,我讓她回去照顧小孩。」
「什麼?!發她薪水的人是我,她想請假或做什麼都應該先向我報備,而不是你吧?你憑什麼自作主張?」黑魘沒好氣地質問。
「對……對不起……」殷綺柔的頭已經快垂到地面了。
「董事長。」秘書適時出聲叫喚。
司徒黑魘向來冷峻的外表雖然常令膽小之人畏懼,但他待人其實還不錯,至少他從沒像現在這樣吼過女孩子,因此,眼前這女子的身份,倒不禁讓人好奇起來了。
黑魘揉揉太陽穴,花了十秒鐘整理一下自己的情緒,然後對秘書說道:
「幫我找人去處理一下,我回去把會開完。」
「是。」
「謝謝你。」殷綺柔說。
秘書客氣而生疏地微笑搖搖頭。
她會打斷司徒黑魘的怒氣,並不是為了幫殷綺柔。最近他的情緒似乎都不太穩定,她只是不想看他失控。不論於公於私,她都只效忠於他。
走回會議室的司徒黑魘對自己也發出相同的疑問,為什麼近日來的他總感到浮躁易怒?
很努力地想了又想,腦中突然浮現一襲倩影,他驀地驚覺到,有多久沒看到她了呢?那個神秘的關繭,因為那個吻而不敢再來找他了嗎?
怎麼……莫非他在不知不覺中竟習慣了她的來去無蹤?然習慣一旦忽地被迫更改,人就會不由自主地變得焦躁?
是這樣嗎?
不管是不是,他只是突然間、突然間很想見她……
忙了一天回到家,司徒黑魘累極地將身子擲進柔軟的沙發裡。
忽然發現一股香味,雙腳不自禁地往廚房走去,卻在門口與殷綺柔撞了個滿懷——
「你在幹嘛?」黑魘及時拉住險些往後栽的她,沒好氣地問道。
「我……我煮了消夜……你願意吃嗎?」她滿懷期待地問。
黑魘看著她半晌,眼神逐漸轉為驚異——
事發以來,他從沒仔細瞧過她,此刻這麼一細看,才驚覺她好像一個人……
那個唯一令他動心過的女孩——林潔霜。
她乖舛坎坷的命運,令人惋惜,原以為他的退讓是促成她與黃魅幸福的開始,沒想到,她的生命終究是以悲劇收場……
數年後,黃魅身旁有了林潔陽取代,那麼她呢?她孤單的魂魄飄往何處?
世間怎麼可能會有如此相像的人?其他人都說潔陽像潔霜,可是,此刻他不得不說,真正像潔霜轉世的,是眼前的殷綺柔。
「我聞到了香味,那是什麼?」黑魘因發覺到這點而軟了口氣。
「我的手藝不怎麼好,只簡單地下了碗麵。」見他似乎願意賞臉,殷綺柔滿心歡喜地連忙進廚房將湯麵端到餐廳桌上。
「謝謝,很久沒有人為我準備消夜了。」黑魘捧著那碗熱呼呼的面,心中頓時滑過一股暖流——打從獨自搬到南部之後,沒有了小媽,下班回家,便再也沒有熱呼呼的消夜可吃。
「你喜歡的話,我以後可以天天為你準備。」殷綺柔看他真的把自己煮的東西給吃了,心中感到無限滿足。
「謝謝。」他由衷道。
「不,我才該謝謝你收留我。」
黑魘抿抿嘴。
「我為今天在公司時的態度道歉。」
「不,是我不好,我不該突然跑到公司去的。」她趕忙說。
「好了,別謝來謝去、道歉來道歉去的。」黑魘說完,呼嚕呼嚕地吃了幾口湯麵,立即點頭稱讚:「好吃。」
「是嗎?太好了。」殷綺柔羞澀又欣慰。
「手藝不錯。」他忽地抬眼瞅她。「有想起些什麼嗎?」
她的臉瞬間轉為沮喪,垂下頭搖了搖。
「沒關係,慢慢來。」黑魘輕言安撫。「對了,我明天有事到台北,要兩三天才會回來,你自己沒問題吧?」
「公事?」
「公私事都有。」
「我可以跟嗎?」
「這……你身份未明,不好引發不必要的誤會。」黑魘婉轉拒絕。
黑魘婉轉拒絕,隨即敏感地察覺到心中產生的一絲變化——倘若方才沒發現她與林潔霜長得像,他肯定一口回絕,才不可能如此和顏悅色。
那麼,這又代表什麼?
突然想起前些日子黃魅來找他時所說的話……莫非他的心其實一直惦著林潔霜,只是不願承認罷了?
猛地甩甩頭,他一口氣解決完那碗湯麵,起身欲回房。
「我不會吵你的,我只是害怕一個人。」殷綺柔不放棄地輕聲央求。
「王媽會陪著你。」他淡淡地說。
「但我只要你呀!」她脫口而出,旋即緊摀住嘴。
他明顯一怔,接著表情格外冷漠。
「別輕易說出這種話。」
「對不起。」她喃喃道歉,深感無地自容地倉猝逃回樓上。
溫暖而悠閒的午後,段愛特地拉了關繭一塊吃下午茶去。
在這間風格獨具,是她們頗鍾愛的coffeshop裡,段愛點了她最喜歡的曼特寧,啜了一口後滿足地歎息。
關繭對她的舉動只是淡淡一笑。
「我說,繭呀。」
「幹嘛,說話別停頓。」
「那個司徒黑魘的事你處理好了嗎?」段愛將臉湊近她一些。
「嗯。」關繭虛應道。
「怎麼做?」
「那是我的事吧?」關繭給她一個神秘的笑。
「嘿,我幫你擋了傳真,也算我一份才對吧?」段愛挑高了眉。
「你不說,我不說,誰會知道?安啦,我不會把你扯進來的。」
「你明知我不是這個意思!」段愛瞪她一眼。
關繭故意笑而不答。
段愛悶悶地連吃幾口蛋糕,待情緒被甜甜的味道取悅了,才又開口說道:
「你有沒有發現屠影最近怪怪的?」
聞言,關繭的眼神心虛地閃爍了下。
「哪裡怪?」
「你也曉得,他這個人從小到大都怪,像個悶葫蘆,但最近突然變得正常,會跟我們聊天說笑什麼的。天啊!我長這麼大才發現他的笑容挺好看的。」她說著說著,竟傻傻地笑了起來。
「你才真是莫名其妙,把人家行為正常化說成怪。」關繭輕啐,看見她的表情,忍不住挪揄道:
「怎麼?你該不會是被屠影的笑容給這麼攝去了心魂吧?」
「嗟!胡說八道。」段愛竟微微臉紅。
關繭微愕,不禁想起泳池畔的那一夜……
「小愛,難道你——真的喜歡上屠影了?」
「沒那回事!」段愛忙不迭否認。
「小愛,咱們從小一塊長大,就像姐妹般親密,你可不許瞞我。」如果……如果她猜的沒錯,那她和屠影做過的事一旦讓段愛知道了,可怎麼辦才好?她心裡會怎麼想呢?
「哼,你有心事都不讓我知道,連你的玫瑰也不讓我瞧,為什麼我有事就不能瞞你呢?說得真好聽,還什麼姐妹咧。」段愛咕噥道。
「好吧,那我就不問了。」關繭瞭解若是段愛想說的事,她愈問,段愛就愈是不說,如果她打住不問,段愛反而會忍不住地招供。
「喂……」段愛斜眼睨她。
「嗯?」關繭唇角藏著意料中的笑意。
「你真可惡,讓人家忍不住想把你抓在手心捏捏揉揉。」段愛咬牙切齒。
「哎,很多男人都這麼說哩。」關繭幫作困擾狀。
「去你的!」段愛啐道,不一會兒,囁嚅著輕聲問:
「假如我是真的……會不會很奇怪?」
「真的什麼?」關繭裝傻。
「討厭啦!你就非得我明講是不是?」段愛總是帥氣灑脫的臉龐此刻脹得通紅。
「好啦,不逗你了。假如你真的喜歡上屠影,是好事一件,為什麼會奇怪?」
「可是……我們從小一塊長大,現在才說喜歡他豈不是很……」段愛找不到適當的形容詞接下去,只好聳聳肩,盼關繭能意會。
「誰叫他一直隱藏他那充滿魅力的微笑,到最近才讓你給發覺呢?」關繭說著,朝她眨眨眼。
段愛頓了頓,忍不住咯咯笑了起來。
「說得好!」
見她當真的模樣,關繭在心中悄悄下了決定:回去得趕緊找屠影說清楚,要他忘了那夜在泳池畔發生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