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想單飛?」老者皮笑肉不笑地說。
「不,只是厭倦血腥。」屠影凝眉道。
「哈哈……」老者彷彿聽了世紀大笑話般。「真可惜!偏偏你們命中注定與血腥脫不了干係,就算你們不肯執行我發派的任務,時間一到,你們仍會不由自主地嗜血如命。再換句話說吧,你們不殺人的話,又如何能過現在這麼逍遙富裕的生活?若像一般平凡人那樣庸庸碌碌工作的話,恐怕做到死都賺不到『緋園』的三分之一。」
老者的話令四人不約而同擰起眉——
這就是現實。
「好啦,瞭解的話,黑魘留下幫我,其他人回去工作吧。」老者以為他們已被說服。
「我還有件事不明白,為什麼十個嬰兒裡,我跟繭卻會是兄妹?」難道他們老媽真這麼慘,懷胎將近二十個月,兩個孩子竟然都活不了?
「你們兩個只是同父異母的兄妹。」
這個事實又是另一枚炸彈!雖然威力比起上一個小了許多,但仍震得關羌和關繭險險提不上那口氣。
「哪有這麼巧的事?」
「大概是上天給你們那個花心老爸的報應。」巫蜞幸災樂禍地接腔。
「多嘴!」關繭迅速瞪了他一眼。
「繭,不管如何,我們都是兄妹。」關羌激動地摟住她肩膀。
「嗯。」關繭用力點點頭。
「還有什麼疑問?」老者睨著大伙。
「你從事這種悖於常理的實驗,是犯法的。」黑魘的聲音霍然出現。
今晚可真熱鬧,大伙像跑龍套似的,一個接著一個出場。
唯獨關繭在見到黑魘時臉色遽變,他在那裡站了多久?聽進了多少?
「犯法?」老者不以為然地冷哼:「我犯了哪一國的法?」
「死者就該入土為安,你卻取嬰屍做為研究,製造出殺人的工具,危害世人,不論你到哪個國度去,都算犯法。」關繭義正辭嚴。
殺人的工具?危害世人?關繭心裡不斷默念著這兩句話,呆呆地發起愣。
「你這個外人,懂個屁!」
「我是不懂你變態的心理。為什麼要研究這『起死回生』?倘若世人皆能死而復活,那這世上豈不充滿了永遠不死的可怕妖怪?」
「無知!」老者不以為然。「『起死回生術』乃源自中國道教,它無法可傳,以致後人儘管對它的神奇與神秘充滿響往,仍奮不得其門而入;而我,憑著自己的雙手達到今日成就……」他仰頭傲視週遭,這個屬於他的王國,「我很得意。」
「你把這視為成就?」
「當然!」
黑魘嗤之以鼻,眼明手快地捉起一把鈍器,在大伙猝不及防間使盡全力往第一根大試管重擊而去——
眾人錯愕,眼看著即使以防震材質製造的試管在此重擊下仍不免受創龜裂——
「住——住手!你以為你在做什麼!?」老者拉開喉嚨大聲咆哮,那受傷似的瘖啞嗓音在使勁後居然顯得淒厲駭人。
坦白說,黑魘覺得自己的手有些痛,這麼使蠻力的話,顯然吃力不討好。
眼尖地瞥見試管旁那一堆儀器鈕,他眼睛一亮,伸手一扳,試管理的氧氣與水瞬間停止合作,心電圖、腦波等等記錄儀同樣瞬間轉為一片黑幕。
老者失聲大叫,衝上前推開他,盯著這批實驗中第一個夭折的孩子,心痛萬分。
「關羌、屠影、巫蜞,你們把這人給我鎖起來,等候處分!」
「教授不要!」關繭反射性地擋到黑魘身前。
老者面無表情,冷冷地命令:
「把她一併拖下去。」
夜深了,而他累了,沒精力再與他們對峙,待他睡上一覺再來解決這個膽敢破壞他研究的男人。
唉,不知道為什麼,大多數人的健康都與其成就成反比。
教授用來關人的「鐵房」有多可怕,他們幾個至今仍心有餘悸。
那不是刑房,事實上,它只是一個長方形的小房間,而它的牆有多厚,他們從未估量過,只知一進了那裡,當厚重的鐵門合上,便令人彷彿置身無底黑洞,又或者像是被活埋,不知光與熱,甚至連空氣都變得奢侈。
記得成長過程中,每當犯了錯,教授總是把他們關進「鐵房」做為懲罰;但在那樣密閉的空間裡,無論是誰都無法久待的,所以「時數」成了懲罰輕重的標準。
教授只說了關起他們,沒說要關在哪,所以關羌只把他們兩個反鎖在繭的房內,如此一來,既可交差,又可免去妹妹的夢魘。
房內的兩人,打從門被鎖上後,便是一陣冗長的沉默。黑魘曉得她不對勁,卻不知對人或對事。
「怎麼了?」他實在受不了沉默不語的她。
她看都不看他一眼。
「你在氣我剛剛的行為?」可是她還是挺身要救他呀。
她就是緊抿著唇。
「難道你認同你們『教授』的變態做法?」
她倏地轉頭瞪他——
「若是不認同,豈不間接否定了我們的存在?」
「繭,你們與那些嬰屍是不同的啊。」
「哪裡不同?我們都曾經是那個模樣,我們只是『殺人的工作』,我們只會『危害世人』!這就是你對我的看法!」她下意識地掄起雙拳。
聞言,黑魘不禁莞爾,原來她在意他的用詞。
「繭。」他摟住她肩頭,柔情似水。「基本上,你們與那些嬰屍最大的差別在於,他們是沒有生命的,而你們則是活的。」
她正欲反駁,鎖住的房門忽地被打開——
「哥?」
「快走!」關羌一手拉一個,將他們往外拖。
「走去哪呀?」關繭丈二金鋼摸不著頭緒。
「這裡就快爆炸了。」
「爆——炸?!」關繭驚愕得舌頭打結。
「是你放的吧?」黑魘一語道破。
「算你聰明。」
「那教授呢?」關繭急急問道。
「我們給了他一根麻醉藥,等他一覺醒來,便恍如隔世。」
「你設了多久時間?」
「一個小時。」關羌拖著他們改走為小跑步。「要炸毀這裡需要強大的火力,所以我們若不能在這一小時內遠離此海域,就很可能被波及。」
「天哪……」關繭只是被動地跟著跑。「那地下室那些嬰兒怎麼辦?」
「那不是嬰兒,是屍體,若在大火下化作灰燼沉落大海,對他們而言反而是件好事,至少他們能再重新投胎去,不必像我們活得不知道自己到底算不算是個人類。」
「原來你們兩個人的想法相同。」
「難道你希望世上再多幾個像我們這樣既是殺手又是吸血鬼的人?我光想都覺得噁心。」
「你這麼說豈不全盤否定掉你的人生?」關繭義憤填膺。
「我並不否定自己,相對的,我覺得自己非常不平凡,所以,這樣特殊的人種世上有我們五個就夠了,多了便不稀奇,當然得趕緊斬草除根,是不?」
「瞎掰!」
三人來到大廳,意外撞見段愛,尤其在關繭瞧見她手裡捧著的玫瑰時,眼眶更是驀地一紅。
「你來做什麼?」關羌沒好氣,她可真會挑時間,之前怎麼都勸不動,偏偏在這緊急關頭出現。
「繭的玫瑰快枯死了,它們真的非得她的血不可,我看不下去,只好把它們帶來。」
「謝謝!」關繭因感動而有些哽咽地接過她手裡捧的玫瑰,看著失去光彩的花朵,心疼萬分。
「現在哪還有時間管玫瑰?快走!」關羌又開始將他們往外推。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段愛被迫跟著往回走,這才發現他們神色緊張。
「這裡快爆炸了。」
「為什麼會這樣?」
「現在沒空解釋,先離開這裡再說。」
「屠影和巫蜞呢?」
「他們去帶教授,隨後就來。」
來到岸邊,他們四人分成兩組坐上快艇,關羌發動引擎,段愛忽地喊道:
「等等!等屠影他們一塊走呀!」
「沒時間了,我們這會可不是坐上快艇就安全。」關羌拒絕她的要求。
「可是——
就在段愛心急如焚之際,遠遠便看見巫蜞背著教授,屠影在後幫忙支撐,努力地朝他們奔來——
「他們來了!」
「我把你旁邊的位置讓給屠影。」
關羌語氣平淡地說完,繼而上前幫他們,吩咐屠影跟段愛搭同一艘快艇後,自己則與巫蜞扶著教授坐上另一艘。
「都OK了?」關羌詢問眾人。
「嗯。」大伙異口同聲。
「出發!」
一聲令下,三艘快艇疾駛過海面,激起了片片浪花,除了駕駛者拚命加速外,其他人則不時回頭觀望後方的情況,眼神中思緒各異——
行駛了約莫一百多海哩,忽傳一陣巨大的爆炸聲響,緊接著是一簇直衝雲霄的火焰,平靜的海面形成幾股強烈波動,而那個他們成長的小島則在瞬間化成萬千瓦礫四處飛散,最後沉進深深海底……
尾聲
火燒島之後,眾人回到「緋園」。而被下了麻藥的教授一睜開眼,發現自己竟已離開那塊生活了大半輩子的小島,幾經逼問下,才知他們竟然炸了他的王國,不禁暴跳如雷,一個個指著他們的鼻子大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