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家子女權至上的成員,唉,不好搞!
但相較之下,她妹妹似乎和悅多了,至少在笑的時候不會又虛偽、又陰陽怪氣。
「阿諛奉承那一套用在我身上只會顯得低能又鄙俗。」黃麗英無動於衷。
「阿諛奉承?」邵欽儒將眉聳得半天高,眼瞳微微噴火。「你知道你這是在貶損自己的公司嗎?說了句真心話,你卻當它是放屁,你到底明不明是非啊?沒腦袋的女人。」他真的生氣了,而且是非常非常生氣!
「欽儒。」司徒橙魃示意他克制些。
他氣呼呼地嗤哼,別開臉,不甘地又說了句:
「是她不可理喻。」
黃麗英的臉色轉青,怒意難掩。
「司徒董事長,你是怎麼教下屬的?真失敗!」
司徒橙魃不願逞口舌之快,那只會把事情弄得更糟,於是僅抱歉地微頷首。
「魃,你無須如此,法律是公平的;既然大家硬要撕破臉,她就要有自知之明。是她毀約,她得依照法律賠償咱們一切損失。」邵欽儒看不過去,忿叫。
司徒橙魃轉頭不悅地輕瞪他,眸中明顯寫著「咱們雖不損失,但更沒好處」的意思。他要他明白這回不可輸,若輸掉了,對年底新世紀的動土開工絕對會直接影響,所以,不可輸!
「黃總裁,我們願意跟威康出同倍價留住你。」司徒橙魃下了決定。
邵欽儒錯愕地瞪大眼——
老天!他知道他自己在說些什麼嗎?
三倍那!
威康後頭有人撐著,沒話說;但他們一時要上哪騰出這筆龐大資金?
太荒唐了!想不到他也有如此魯莽的時候……
等等!莫非他想向總公司調度周轉?
噢,區區一個黃氏,有必要嗎?他腦子裡在想些什麼呀?
黃麗英似乎也沒料到他會這麼說,怛驚訝稍縱即逝後,她終於揚了抹比較真實的微笑。
「這樣的話,就好說了,不過……」
「還不過什麼呀你?別不知好歹。」邵欽儒忍不住地朝她叫囂。
黃麗英不以為意,繼續補充:
「不過既然你們這麼有誠意,證明給我瞧瞧。」
什麼?!這女人真囂張,打蛇隨棍上,太……太得寸進尺了吧?可惡!
邵欽儒忿忿不平,直投給司徒橙魃不贊同的眼神。
司徒橙魃刻意忽略,平靜地道:
「怎麼證明?」
黃麗英滿意一笑,直勾勾地望著他們:
「晚上我為小犬舉辦了個生日宴,你們一同出席吧!」
第六章
什麼嘛!「小犬」是什麼東西?憑什麼呀?他一個堂堂總經理,居然被迫參加一位毛頭小子的生日宴,太說不過去了!
司徒橙魃正開車往黃麗英給的地址前進,瞟了眼身側的邵欽儒,不由搖頭。
他打一上車便這麼一臉心不甘、情不願,一路上自言自語嘀咕了老半天,賭氣似的看也不看他。鬧這種孩子脾氣,真受不了。
「喂,你嘀嘀咕咕了這麼久,完了沒?」
「你不愛聽,放我下車呀!」
「那怎麼行?她要咱們倆一同出席,你沒聽見?」
「是你自個兒任她這麼囂張,為什麼我得跟著你受罪?」
「去吃東西,哪叫受罪?」司徒橙魃好言安撫。「再說,你是公司一員,你不犧牲些,找誰去?」
「我——」邵欽儒為之氣結。「我就是不懂你幹嘛要這般低聲下氣!」
「我不懂你怎會突然變得糊塗。」
「這話從何說起?」
「咱們的新世紀年底要開工了,沒錯吧?」
「不知道的人甭混了。」邵欽儒咕噥。
「那黃氏一直是負責工程發包的合作對象,也沒錯吧?」
邵欽儒以沉默作為回答。
「假如年底沒有如期開工,造成其他廠商的不便,咱們身處毀約的立場,得賠給人家的是否比黃氏賠給咱們的更多?」司徒橙魃不以為忤,繼續曉以大義。
邵欽儒一臉茅塞頓開貌——
「對呀!我怎麼氣忘了呢?」
「我看你壓根兒是老了,開始反應遲鈍、後知後覺了。」
邵欽儒頗不滿地英眉一揪。
「我發覺你嘴巴愈來愈毒、愈來愈不討人喜歡了那!」
「兄弟,『和氣生財』呀!沒必要去得罪那一大把鈔票嘛!」
邵欽儒沒話反駁,只好悶悶地將視線掉向窗外。
車子到達目的地,司徒橙魃依據門衛的指示將車駛進前院專設的停車位內,約十來個,可見主人當初設計房子的用心。
下了車,邵欽儒扁著嘴對這棟華宅品頭論足起來;一會說車道窄,一會說雜草叢生,一會又說這邊如何、那邊怎樣。
但依司徒橙魃看來,這房子挺氣派的,不輸他家。
雖然是夜晚,但在夜燈照射下,扶疏綠意的美麗庭園,卻硬給邵欽儒批評為雜草叢生。一般而言,沒人待的廢墟才會雜草叢生哩!
尤其醒目的是主宅前那座七彩噴水池,這麼詩情畫意的東西,實在與黃麗英聯想不起來。也許,他家也可以裝個試試,挺賞心悅目的。
信步往主宅門口走去,門一打開,震耳欲聾的搖滾樂傾洩而出,險些震暈了他兩老頭子;進入大廳,一群年輕人正狂野地舞著,男男女女在迷綵燈光下顯得閃爍不定、華而不實。
呵,正所謂「門裡門外、兩個世界」,這隔音設備算一流。
這樣的情景,他,也曾是其中一員。
誰都年輕過,而年輕的證據就是熱情活力。想他當年一面唸書、一面協助大哥處理公司的事,晚上還有時間去消遣、去感受年輕的生命力,而今……可不行了。雖然他年紀只突破了三十關卡,但那種不要命的玩法,他受不起了。唉,歲月不饒人,這話不僅女人感歎,男人亦然。
然,明知今晚會是這群年輕人的世界,黃麗英要他們來湊和些什麼?
司徒橙魃和邵欽儒有著相同疑問。
「喂,有許多『妹妹』那,不下去跳跳舞?」司徒橙魃打趣道。
「誰有那心情?黃麗英那女人不知安了什麼心,要咱們來湊這種熱鬧,神經!」
「誰請你們來湊熱鬧?」
一道聲音自他們身後響起,他們本能地旋過身去——
還會有誰?不就是那位足以媲美「一代女皇」的黃麗英。
「這樣的場合,你期望我們如何表現誠意?」司徒橙魃不疾不徐問道,表情是一貫冷靜自若。
黃麗英微微撇嘴,指向吧檯內正玩得不亦樂乎的大男孩道:
「那個就是我兒子,今年大二。」
司徒橙魃不搭腔,等著她明白告示意圖。
「我希望他寒暑假能進彩門打工,畢業後直接進去工作。」黃麗英如是說。
「你發神——」邵欽儒氣沖沖地怒斥出聲,但還沒講完,便讓人用手掌給摀住了嘴。
「我相信貴公司應該讓他更有發揮之地。」司徒橙魃沉著應道。
「不,正好相反。」黃麗英雙手抱胸,將視線自兒子身上掉向司徒橙魃。「黃氏到我是第三代,我們黃家女孩的丈夫向來以招贅方式,孩子也跟母姓,所以很明顯的事實是,凱森就算在自己公司,也無法舉足輕重,佔有一席之地。但我又不想浪費他的才能,因此,選擇另外一家好公司安排他進去才是上策。」
「於是我們成了你的目標?」
「對。」
「你對自己的兒子這麼有信心?」
「我相信他的能力。」
司徒橙魃不禁遙望了吧檯裡的男孩一眼;黝黑的皮膚、壯碩的身材、天真的眼瞳,看起來也許是個很會衝浪或打球的運動健將,但經商?他不由得要懷疑。
天下父母心!自己的孩子永遠是「世界第一等」。
「你如何確定他本身對商務有興趣呢?」
「因為他是我兒子。」
哇,好自負、好獨裁的說法。假若她是個男人,那無異是希特勒第二!
「你問過他的意願嗎?」
「從來我說一,他不敢說二。」
呵呵,好個「女權至上」的超級家族。對他們這些「正常人」而言,挺恐怖的哪!
這黃家是如何做到的呢?男尊女卑是中國五千年來的傳統,雖然女權意識已抬頭,但就某些方面而論,女性仍略遜一籌;不可思議的是,黃家三代下來,兩性的地位是反傳統的女尊男卑,她們究竟是如何辦到使她們的丈夫、兒子皆服服貼貼地以她們為天、為生活中心、為生命主宰?
顛覆至此,太不合常理、太可怕了!
他漸漸同情起黃家的男人。
「如果這是你要我表達誠意的方式,我接受。不過話得說在前頭,我的待人處世原則為是非分明,縱然我們有這交換條件,但我不會因此而循私護短。」司徒橙魃鄭重表態。
「當然。」黃麗英的手中不知從哪冒出三杯雞尾酒,她將之分別遞給他們,百年難得一笑地道:「祝我們合作愉快。從這一刻起,我先前提過的分議案一筆勾銷,合作關係仍持續。」
「那真是太好了!」司徒橙魃如釋重負地暗吐一口氣後,也跟著笑開來。
「你們大概也餓了吧?那些東西是請洲際飯店送來的料理,挺不錯的,既然來了,就吃完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