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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頁     法蘭西斯

  「我很想,可是我今天有些累了,明天,明天晚上你們一定也在『紅獅』狂歡,是不是?」

  「當然,那就明天見了!」梅說。

  「桑尼,你離開之後,依奧斯就安靜多了。」裳妮說。

  桑尼和梅開心地往「紅獅」去,桑尼繼續唱著「嘔…嘔……嘔,她是中國女孩……」一直到老遠都聽得到,一路上聽到的人,也都笑著多看她兩眼。

  回到旅館,裳妮忽然有個點子,可以睡在陽台上看星星。想到就去做,把陽台上的桌椅挪一挪,那一張折疊式備床搬出去,剛剛好。為自己有這麼妙的點子,稱讚不已!

  把枕頭和兩床毯子都搬出去,躺下來。溫溫暖暖的窩床,清清涼涼的夜晚,滿天星斗的低幕,好像就垂在你眼皮上。人生至此,夫復何求?!

  一陣涼風吹來,大滴大滴的雨迅雷不及掩耳地下來。今年依奧斯第一次秋雨,破壞了裳妮的好事,掃興!

  裳妮還是喜歡碼頭邊的沙灘,沒那麼擁擠,自在多了。這天她在泳床上舒適地飄遊著,放鬆全身的肌肉和神經,沉浸在寶藍色的天空和大海中,只有一條泳褲在身上,原來人是可以這麼無牽無掛的。

  忽然睜開眼睛醒來,她已經隨波逐流到另一個巖岸,四處張望一下,前方有大船行進的方向應該就是碼頭,還好不遠。這一面巖岸頗為隱秘,幾個大石頭上有五六個男女都是全裸的,像私人的海岸似的,在這裡潛水應該很棒,裳妮想。本來她想過去看看,怕沒趣地打擾人家,就朝著大船的方向慢慢游回去。感覺才闔眼一會兒的工夫,這波浪還帶她到真遠的距離。

  長時間的游泳和曬太陽,讓她很疲倦,回到旅館,倒頭就爬不起來。過了好一會兒,是飢餓難耐,加上今天「紅獅"的錄影帶是老片《刺激)(sting),使她一鼓作氣就衝上「紅獅".

  才六點,大部分的人尚留在海攤,大老遠來依奧斯的人,沒人曾在乎老片,裳妮自己想起來不禁覺得有些傻!達倫、克莉絲……一夥紅獅的工作者在看電影和吃飯,像在家裡一樣。裳妮叫了一份希臘烤肉串和一份炒飯,達倫和克莉絲用訝異的眼光看她。

  「裳妮,你今天心情不好是不是?我聽說女人心情不好就會想吃東西,用食物來發洩。」達倫說。

  「達倫,你看不出來我已經快昏倒了嗎?我今天游泳太久,讓我很累。」

  「你看起來總是神定氣閒的呀!」達倫說。

  「十分感謝,很動聽。」

  「你為什麼要讓自己游泳到累?」克莉絲說。

  她不得不老實說:「我在泳床上睡著了!」大伙哄然大笑!

  「如果,我在十分鐘之內等不到我的食物的話……可能我就真的心情不好了;」裳妮說,順便催大廚趕快去廚房,不要在這聽笑話了。

  等大廚帶著裳妮的晚餐出來,電影才繼續放映,裳妮不好意思的說:「謝謝大家的等候,等一下我請大家喝一杯。」

  達倫說:「這才像話嘛!」

  這是個懷舊的時代,老片、老歌、復古服飾,一切有年代和輩份的人事物都被人從記憶裡搬出來傳誦。對於一切舊事物的喜愛,可能是來自曾經的熟悉感,完全不陌生,無從產生抗力。就像現在這群年輕小伙子圍著看《刺激>那是他們爸媽那一代的電影,上一代的事,沒什麼好議論,時間早已證明了是非和善惡,剩下的純粹是老式的音樂和喜感。

  饅饅有一些人進來晚餐,看到保羅紐曼(PauINewiman)和勞勃瑞福(RObertRedfOrd),都是一聲驚歎然後坐下來跟著看。這兩個男人的合作是無懈可擊的魅力和經典,讓女人著迷,男人欣賞。

  桑尼、梅和尼克一起進來,很難讓人不知道他們來了。桑尼看到是《刺激》,不得不發狂:「天呀!勞勃瑞福和保羅紐曼,全世界最酷的兩個男人,全世界最酷的電影。我媽媽說,本世紀,除了登陸月球以外,最酷的事就是他們兩人的電影」。

  很容易想像桑尼媽媽說這話時的表情和語氣。一定有桑尼的八分神似。大伙聽了拍桌子叫絕大笑,然後繼續圍著看電影。

  尼克在裳妮旁邊坐下,「裳妮,你今天好嗎?」

  「很好,你呢?」

  「不錯!」

  怕吵到別人,講話時咬耳朵,有種難得的親密。

  「你也喜歡這兩個傢伙?」尼克說。

  「尼克,你在開玩笑嗎?到目前為止,我不知道有任何不喜歡他們的。我們是在說保羅紐曼和勞勃瑞福,而不是米基洛克(Mickey  Rourke)或席維斯史特龍(SylvesterStallone),好嗎?」

  "我喜歡你說話的語調,就像美國人一個模樣!」尼克笑說。

  電影將近尾聲,大伙更是聚精會神,不知道哪時來了這麼多人?!

  「珍妮呢?我有幾天沒看到她了。」裳妮忽然想到。已經好幾次都是看到尼克一個人。

  過了好一會兒,尼克說:「她走了。」

  她訝異地看他一眼:「她走了?為什麼?」

  又過好一會兒,他才說:「她生我的氣。」

  裳妮不便再追問隱私,專心看電影。電影結束;大伙歡呼鼓掌,這裡所有的人,都看過這部電影,還有這種讚歎和激賞,讓人打心底佩服這電影的震撼力和功力。

  「裳妮,你的法文踉英文一樣這麼好嗎?」

  「不,正好相反,我太依賴英文了,讓我在巴黎快一年了,還過得跟觀光客似的,英文阻礙了我的法文學習能力和意願。」

  「你也在美國住過一段時間嗎?」

  「沒有,我沒去過美國。」

  「你的英文完全是美式英文,你知道嗎?」

  「我知道。」其實是滿無奈的。「我想是美國文化在台灣的影響,甚至全世界都是一樣,美國電影、影集、音樂……全盤的文化侵略,有很大的作用。」

  「不可思議,你甚至沒去過美國,你說話的語調和美國人一模一樣。」

  裳妮笑笑:「我在各處都認識美國人,因為美國人最隨和、愛說話。以前在學校唸書時,一個教授跟我們說起旅行的經驗,他說,如果在國外,你一入覺得很寂寞,想找個人聊聊夭,找個美國人就對了!」

  「真的嗎?」尼克覺得好笑。

  「是真的,他們從來不會讓你失望:可能我就從中學得這美式的調調,我自己都不知道,」

  「我覺得很有趣!而且就像你講的,你會吸取所有的優點,你並沒有學到不好的,你是個聰明的女孩。」

  「尼克,這兩天你正經地跟我說了一些話,讓我覺得奇怪,好像不是你,變了個人似的。」

  「我知道,我的朋友都說,如果尼克變正經了,就是有事要發生了…」

  「什麼樣的事?」

  「不談這個,讓我們去跳舞好不好?桑尼和梅明天就要走了,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那麼你呢?」

  「我還不知道,明天再說,我們去跳舞吧!」尼克拉著她的手到酒吧去。

  今天顯然大伙都想醉,才剛開始,已經七、八個一排的人仰躺在吧檯上,達倫拚命一瓶一瓶地開,餵這些酒蟲,滿臉滿身的酒。

  桑尼戴著他那螢光綠色邊的太陽眼鏡,因為酒精,他跳舞的動作有些遲緩滑稽,活脫脫像一隻大號的舞會貓。梅喜歡把她的頭髮扎個沖天炮,艷桃紅的口紅,也戴著她橘紅色邊的太陽眼鏡,不時地張大桃紅大嘴跟著唱又叫,像個簡單傻氣的龐克女郎。這兩個人是佳偶天成,舉世無雙。

  尼克陪著裳妮跳舞,他不敢跟她跳得大近,保持適當的距離。裳妮說:「尼克,你知道嗎?我第一天到依奧斯,第一次進紅獅的時候,你看我的眼光很詭異,我不喜歡。」

  「我知道,很抱歉,那天我已經醉了,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珍妮從那時開始就生我的氣。」

  「女人總是比較敏感,偏偏男人是這麼大意。」

  「不是她敏感,而是她知道,她知道我喜歡像你這樣的女人。」

  裳妮很意外,他在這時說這樣的話。「像我這樣的女人?」

  「嗯!」尼克專注、深深地看她:「你知道,對不對?我被你吸引了,我控制不了自己。」

  裳妮不想再繼續這話題,假裝聽不清楚,混在嘈雜的音樂和人聲中。

  第一天在船上看到裳妮,他們四人就在說她,尼克不大說話,珍妮覺得不對勁。晚上在「紅獅」,醉了的尼克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隱藏不了他的心甘事,盯著裳妮看,一直看,看得珍妮氣憤,看得裳妮納悶。

  有人傳過來一小杯酒,要裳妮傳過去給桑尼。灑在裳妮手背上一點,一陣透涼,裳妮拿起手背聞,很特別的香味。

  「很香是不是?」尼克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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