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沒想過要你的心。」
「你只是要我痛苦的死去?」壞男人!
他笑了,笑中有恨,全衝著她來。「聰明。」
溫柔有氣無力地滾下他的背脊,抱著被子發出可憐兮兮的哀鳴。「咱們這日無冤,近日無仇。」犯不著這樣自相殘殺吧。
「你欠我一份愛。」
「哪有,你不也沒愛我。」她生氣地捶他的肩背,「愛人者,人恆愛之。你從來沒有心,怎能冀望別人來愛你?」
「沒有愛卻有恩,我待你——」
她知趣地說:「恩重如山。」
「而你對我卻——」
「恩將仇報。」瞧,接得多好。「但,我情非得已,你知道的,我是父命難違。」諒他再厲害,也混不進監獄裡去找辛孝年問個清楚,所以能推就推,不然怎麼脫身。
易昊勤輕輕啊了一聲,聊表他收到了她的推托之辭。
「你父親還命令你做什麼?要你姓溫柔姓辛?」
對哦,怎麼忘了這一層!都怪山井叔在幫她假造身份證時,堅持要她保留原來的姓名,說這樣反而比較不會啟人疑竇。這下麻煩來了。
「溫柔我媽媽的姓,既是私生女,哪有福分跟著父親的姓。」
易昊勤微微挑了挑眉,「果真如此,死罪可免,活罪一樣難逃。」
「願聞其詳。」他又不是法官,憑什麼定她的罪。
「兩個選擇,第一,回公司繼續上班,但需保證任勞任怨,做滿二十五年方可退休,期間永不要求加薪,放棄一切福利。」
「太苛了吧!」虧他說得出口。
「你還可以有另一個選擇。」他笑,很輕很輕地。
溫柔悻悻然地瞪著他,小嘴緊抿,問都不想問。這種人壞到骨子裡去,根本不必去妄想他會提出任何稍具良心的條件。
「我會恨你的。」她很少恨什麼人,一旦恨起來可是窮兇惡極得很。
「很多人恨我,一旦恨起來,愛就不遠了。」一切都在他算計之中。
她一定不明白,其實他也恨她,正因為這突如其來且來勢洶洶的恨意,才讓他積極的想留住她。
「你要我愛上你,以便讓我活得更痛不欲生?沒見過比你心狠手辣的人,易昊勤,你真是教人害怕得顫抖。」
把頭臉全數埋進被窩裡,她拒絕再跟他對話,也不想再見到他。逼不得已,她只好使出下下策,一刀果決殺了他。如此一來,他的所有產業、地盤、場子以及錢財恐將為各大幫派所瓜分,屆時黑鳳幫只怕分不到多少好處,但為了求生,也顧不了那些了。
躲在被子裡再三思量,忽覺一旁靜悄悄的了無聲響,她徐緩地探出兩隻眼睛,見一旁的他已沉沉睡去,呼吸均勻,面色祥和。
選日不如撞日,就此時此刻送他去見閻王吧。她偷偷溜到地板上,從包包裡摸出那把削鐵如泥的小刀,緊緊握在掌心,再攀回床上。
可惜了這張俊美的臉,心中實在不捨呵!
永別了,大帥哥,希望你到了陰曹地府,別跟閻羅王說太多她的壞話。
心跳加快了耶,真沒用,殺人不過頭點地,怕什麼!她顫抖的握著刀柄,臂膀高高舉起,就在揮下的當口,該死的電話鈴聲赫然響起,嚇得原本就膽小又沒見過大風浪的她,竟一個失手讓刀子滑落地面,發出鏗鏘脆響——
第六章
易昊勤猛地起身,雙目炯炯且困惑地望著呆杵著手足無措的溫柔。
「我,只是想去削個水果。」怯生生地嚥下一口唾沫,她彎身想拿起矮櫃上的電話話筒,沒想到他的動作比她還快。
「喂?」沒再說第二句話,他就把話筒遞給她。
誰會打電話到這兒找她?
「溫柔阿姨!」原來是方若築。「趕快下來,我帶你去一個好好玩的地方。」
「不行耶,你爸爸不讓我去。」如果能脫離他的視線,也許還有落跑的機會。
「我跟他說。」
她把話筒交還給易昊勤。他接過,連同她的手一併攫往床上。她故意身子一顛,用腳將小刀踢進低垂的床單下,希望神不知鬼不覺的隱藏行兇的武器。
奈何力道拿捏不準,小刀筆直撞向木頭床腳,砰的一聲,徒然提醒他她正在做著不可告人的事。
「好,溫柔姨會過去,但需要等幾分鐘。」掛上話筒,他探頭至床頭下,撿出那把小刀,放在手心饒富興味地把玩著。
「我、我說過了,我只是要去削水果……有點餓。」等不及他逼問,溫柔已含胡不清的解說之所以手持利刃的動機,目的純為脫罪,卻反而激起他心中更大的疑團。
「用匕首?」他犀利的瞳仁逼視著她。
「一時找不到水果刀嘛。」她攤攤手,想順勢將小刀收回,他卻不依。
「好鋒利的刀子。」易昊勤仔細的望著刀身上面精細的雕刻紋路,「一隻展翅騰飛的黑色鳳凰?」
她提心吊膽地暗求老天保佑,他千萬別發現這是黑鳳幫中代表最高層級的信物。
「沒什麼。」她佯裝一派輕鬆,「多花一點錢,到比較高級的登山用品社就可以買得到,不管是鳳還是龍,甚至獅子、老虎、花豹,統統都嘛有。」
「噢?」他將刀子放到枕頭下,然後塞了五、六張千元大鈔給她,「這把就送給我,你再去買把新的。記得,要一模一樣的。」
「不,我……」她一口氣提上來,久久吐不出去。「它跟了我很多年,我跟它已經建立了很深很深的感情,你就這樣拿走它,我會很捨不得的。」
易昊勤二話不說,又塞了一大疊鈔票給她。「現在好多了吧?」
「對我來說,它、它是無價之寶。」絕不能落入他手中,也許能瞞得了他一時半刻,但只要他用心去查,很快就能知悉其中端倪,到那時候,她就算有九條命也不夠死。
他點點頭,拉開床頭櫃的抽屜,取出一張空白支票,放進她手心。
「你,這是……君無戲言?」上面的金額她可以自由填上,愛填多少就填多少?
他不做任何承諾,只是抿嘴淺笑
「好,那我現在就要去兌現,除非我拿到了錢,否則那刀子還是我的專屬物。」此刻不走,更待何時。
溫柔掙開他的鉗制,飛快的套上外出服,拎起包包。「我二十分鐘後回來,等我回來我們就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奇怪,這門怎麼打不開?
他說過,這門上有個暗扣,只要往把手上一按,就可輕易開啟,這會兒怎麼按不開呢?
易昊勤仍端坐在床上,聚精會神的研究那把短刀,而門外則斷續傳來方若築的吵鬧聲。這一大一小,兩相夾攻,她更慌了。
春寒料峭的,可她竟急出一身的汗水。
「咯!」開了,這扇可惡的門,那麼難搞。
「溫柔阿姨!」方若築一把抱住她,「抓到你了吧,這回我絕對不會再讓你逃走的。」
「呃,我、我……」被方若築纏住後,她回眸瞟了一眼易昊勤,那傢伙連頭都沒抬起來一下。
「這次我不跟你玩官兵捉強盜了,我們來玩大老二。」她喜孜孜的說。
少唬人了。「你這麼小就會玩大老二?」
「對呀,我爸爸教我的。」方若築緊緊抓住她的手,將她拉進她房裡。
」好,玩五次,三勝兩敗,輸的人要負責去張羅零食和飲料。」對付小孩比對付大人要容易多了。
「不要,輸的人要學狗叫,然後原地爬二十圈,然後……」
她不知道溫柔從小就是玩大老二長大的,可是打遍黑鳳幫無敵手的賭後。
五把牌玩下來,小妮子果然一路慘輸,輸得她快翻臉,噙著眼淚,威脅著要犯濫成災。
「來,願賭服輸。」已經快累垮的溫柔,實在沒剩多少力,氣跟這小鬼頭廝混,若非為了找機會逃逸,她真想霸住那小床,睡他個三天三夜,日月無光。
「不要!」耍賴是全世界小孩的最佳利器,「我不管,你再陪我玩五把。」
「不學狗叫也行,阿姨快餓死了,你先到廚房拿點吃的來。」
「你保證不會又不見?」有了一次經驗,方若築已不大肯相信她。
「大丈夫一言九鼎。」這陣子,她似乎把說謊當飯吃,信手拈來,沒一句是真的。
「你不是大丈夫。」她以為小孩那麼好騙?
「對,我跟你一樣都是小女人,小女人也可以一言九鼎呀。」
「什麼是一言九鼎?」
她陰陰的笑道:「就是,說話算話的意思,你說話算話嗎?」
「我,一言九鼎。」方若築稚氣天真的笑開來,轉身蹦蹦跳跳的下樓去。
溫柔拖著超疲憊的身軀,才走兩步,就歪跌在方若築的小床上,呼呼睡去。
jj jj jj
美麗的女人該有什麼樣的顏色?
見多了艷冠桃李、丰姿綽約的女人,易昊勤對眼前八爪章魚似地橫陳床鋪,了無女性該有的嬌羞柔媚,臉色素淨又略嫌蒼白的溫柔,竟讓他衍生出異樣的情感。
方夢寒走了以後,他心中便開了一個老大的洞,而今卻不知不覺地給填補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