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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頁     楚妍

  「用別人的錢?」而且以非法的手段取得?袁子青不明白這怎麼叫公平,是什麼原因讓他的價值觀嚴重混淆?

  「華德詹肯斯不也一樣?要不是他祖宗八代的餘蔭庇佑,他能有今天?」

  「那是因為他夠努力呀,你反觀喬治,他得到的庇佑不比華德少,結果呢?到現在還寄人籬下,還混不出個名堂。」

  「我不會像喬治那樣沒出息,我有才華,有能力,只要給我一筆錢,我保證混得比華德還出色。」宋思齊是吃了秤砣鐵了心,非要得到那筆不義之財不可。

  袁子青絕望的看著他,感覺自己的心在滴血。這個她曾經真心相待的男人,已逐步踏上不歸路,她卻束手無策。小木屋的天窗忽地飄落雨珠,滴滴答答,像敲擊著她的心門,叫人莫名的惶惶然。

  「一定有別的辦法可想。」

  「我想過了,沒有。」

  瞧他那充滿憤恨的嘴臉就知道,他根本連想都沒想過。

  「茱莉值得你這麼做?」

  片刻的怔忡後,宋思齊肯定的點點頭。「我知道這樣說很傷人,但我真的很喜歡她,她跟我是同類,我們都熱愛表演工作,期望有朝一日能成為閃亮的巨星,我們光靠夢想就可以生存,誰也不必給誰承諾,感覺對了就在一起,哪天淡了膩了,就揮揮衣袖,沒有責任,也沒有壓力。」

  「我也從沒要求你對我負責呀。人和禽獸之所以不同,就在於我們懂得渴望並信守至死不渝的戀情,而不是一切單憑情慾,衝動起來就愛個一兩回,饜足了便拍拍屁股,再去尋找下一個發洩的目標。」

  「瞧,這就是你的問題。」她的話引起他滿肚子的不高興。「你書念得比我好,懂得也比我多,最糟糕的是你一開口就是長篇大道理,給我極大的壓力。我們兩個沒法繼續,你是最大的問題。」

  借口。

  這樣的談話根本沒有焦點,再講下去也是白講,袁子青抿起朱唇,心灰意懶的望著窗外已漸漸轉小的雨勢。「幫我一個忙,子青,算是你最後一次幫我,就只這一次,我會永遠記得你的。」

  記得我幹麼?

  她悻悻然地睨向宋思齊,小嘴依然緊抿著,不願再置一辭。「子青,我在跟你講話,聽到沒有?」唉,又開始飄雨了,不但飄雨還起霧,天空的顏色和她的心情一樣灰濛濛的。

  那個叫茱莉的女人有本事叫宋思齊鋌而走險,她呢?她值得華德賠上一百萬英鎊嗎?

  「如果華德詹肯斯夠愛你,就篤定會把錢匯進來,他不會報警的,喬治把你們的事都跟我講了,他對你應該是動了真情,我很快就要擺脫困境,成立完全屬於我宋思齊的第一家表演劇坊。」他喃喃自語的說。

  「你在這裡守著我,即使他真的匯了錢,你也不會知道。」

  「茱莉會告訴我的。」宋思齊難掩得意的說。

  「不怕她卷款潛逃?」縱使兩人已成過眼雲煙,她仍不免要生起壞壞的念頭,希望他的新歡,不如他想像的那麼好。

  「她不會,她愛我很深。」宋思齊看看腕際的表,發現早過了午餐時間,難怪肚子餓得咕嚕叫。「我去買點東西吃,你在這兒乖乖待著,別動歪腦筋。」他從預藏的背包裡掏出一條鐵鏈,示意袁子青,將用它把大門緊緊拴住。

  宋思齊走出去許久,袁子青卻始終沒聽到他拴鐵鏈的聲音,她好奇的探頭自狹窄的窗口瞧瞧。

  天!外頭幾時來了這麼多警察?華德果然報了警。

  她緊張的忙打開大門。「思齊?」

  「媽的,」宋思齊握著手槍,立在屋簷下和警方對峙。「我高估了華德詹肯斯對你的感情,原來那小子愛美人更愛鈔票。」

  「你是來自台灣的宋思齊?」為首的警員手持拘捕證,大聲向他說:「你披控違法入境,且違法居留,我們奉命將你押解到機場,遣送出境。」

  「你說什麼?」宋思齊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是誰、是誰去告的密?」

  警員遲疑了下說:「茱莉沙朗你認得她吧?快把槍放下,別再做困獸之鬥,你逃不掉的。」

  鏘一聲,手槍從宋思齊顫抖的手中掉落地面,他情緒激動的抓住那警員的領子。「你沒騙我,真的是她去檢舉我的?真的是她?」這打擊來得如此突然,突然得叫他猝不及防。宋思齊只覺頭頂一片黑,腦門嗡嗡作響,胸口憤恨得快炸開來。

  「思齊,別這樣,你冷靜點。」

  「我怎麼冷靜得下來,老天爺!你為什麼這樣對我?為什麼?!」

  「快走了吧,我們沒太多時間跟你耗。」警員毫不留情的為他戴上手銬。

  「等等,」宋思齊臨上警車前,突地衝回袁子青身旁,告訴她,「在《聖經》的夾頁中,記住了,千萬別讓茱莉把它拿走!」

  「什麼東西在《聖經》的夾頁中?」

  第十章

  午夜迷離的燈光,鑽過厚重的窗簾,躡手躡腳地射進二樓寢房,窺照著趴在床邊,披垂如瀑長髮的女子。

  沿著粉澤動人的纖頸,一路往上來到那半邊倦容不減清麗的水頰,將微側的五官輝映得美麗不可思議。

  華德自昏睡中因手臂一陣劇痛而驚醒,他碧綠的瞳仁閃過一絲寂寥和落寞,挪動了下身子,察覺一旁的她,臉上灰敗的神色霎時消失無蹤。

  「子青。」他輕喚。

  見沉睡中的她依然緊蹙著雙眉,頰鬢猶殘留著淚痕,他心口不覺一下抽疼。

  深恐她著涼,忍著強烈的痛楚,他支起身子,持過一張毛毯為她披上。怎知,卻因此擾醒了她。「呵,我居然睡著了。」袁子青尷尬且羞愧地咬著唇。「你什麼時候醒來,要不要我去幫你煮點東西吃?」

  「不用麻煩,我不餓。」華德兩眼眨也捨不得眨一下,直勾勾的盯著她,像擔心只要一不留神,她就會平空消失似的。

  他拉著她的手,要她坐到床上來。焦灼的星芒緊緊網住她整個人,五指伸開,徐徐插入她的髮鬢,將她的俏臉捧到胸前,用舌舔舐她的唇。

  無論何時何地,他總有辦法令她不自覺的開始意亂情迷。「手臂還痛不痛?」和受了重傷的病人調情,不得過於激昂,以免造成嚴重後果。她忙克制住自己波濤萬傾的渴望,拉開彼此距離。

  「皮肉傷,算不了什麼。」濃眉輕皺了下。

  顯然是大男人的自尊心作祟,硬撐。

  事實上,在醫院動手術時,他已經輸了近兩千西西的血液,以補充他先前所流失的。若非子彈偏向右側,沒直接貫穿他的胳臂骨,他恐怕從此要改名為獨臂伯爵了。接獲消息趕至現場的夏綠蒂被他的一身血漬,嚇得當場昏死過去,所幸有雪蘭忙著差遣傭僕,張羅里外,並請來倫敦最著名的外科醫生為他的手術操刀,才有驚無險的將他從鬼門關給搶救回來。

  但也因為他的及時甦醒過來,那一百萬英鎊才會應聲落入宋思齊的賬戶裡,害得宋思齊慘遭遞解出境。

  「災難。」夏綠蒂當時撫著險險停掉的心臟,歎聲連連。「從喬治一出生,倫敦接連下了一個多月的滂淪大雨,我就知道他必定是個災難。」

  「這回又不是我的錯,關我什麼事?」喬治無辜到了極點,但除了他那癡心傻氣的老婆,誰在乎?

  「你交友不慎,引狼入室,才害得華德子青一起受罪,怎麼不關你的事?」

  喬治是怎麼加以辯解的,袁子青無從得知,但那也都無關緊要了。

  「我再也不要離開你,」她說。「請容許我留在你的身邊,照顧你。」

  「一輩子?」他抓住機會要她許下承諾。

  「你希望一輩子就一輩子。」她像哄小孩一樣,圓潤皓白的手指,綿柔地撫過他微冒著鬍髭的耳腮,流連在他的耳垂旁調皮地把玩著。

  「我不要你只是照顧我,你得全心全意的愛我。」

  他要的愛必須是純淨無瑕的,是不含任何雜質的,這樣的感情方可長可久。

  「當然。」

  袁子青又瞟見他軒眉輕輕一蹙,想必傷口又隱隱抽疼。她好想、好想替他痛,替他承受這一切災難呀,她是他生命中的災難!

  床頭的電話鈴聲陡然響起,打斷了她的沉思。「喂?」這麼晚了,會是誰?」

  「袁子青?」

  袁子青認出這個聲音,她是茱莉。

  「你還敢打電話來,不怕我報警?」

  「有什麼好怕的?綁架你的是宋思齊又不是我。」茱莉口氣亂差一把的。「我向你,宋思齊臨走前是不是交給你一樣東西?」

  「什麼東西?」她也想知道。

  「裝傻!」茱莉嗓門越拉越大。「宋思齊是不是把銀行賬戶的密碼給了你?」

  ☆   ☆   ☆

  她那樣一動也不動的站在窗邊,已經一整個下午了。

  華德在袁子青手心放入一杯溫熱的香片,才徐緩地喚回她的神智。

  「你說的對。」輕啜一口熱茶,暖暖的茶水滑經喉嚨,她感激地朝他嫣然綻出一抹笑靨。「我的確害你損失慘重。」之前的二十萬,加上之後的一百萬英鎊,她不吃不喝,做牛做馬,賣命工作三輩子,恐怕都還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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