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手機給他。」
「興師問罪?」雪蘭喉嚨苦澀的問。
「那是晚上的戲碼,先好聲好氣問他,今晚要不要加班,回不回來吃飯?」袁子青快要覺得天下男人沒一個是好東西了。
「然後呢?」添了下發乾的嘴唇,雪蘭艱難地嚥了口唾沫。「要是他說今晚不能回來,我該怎麼反應?」
瞧,這就是女人,該精明的時侯糊塗,該勇敢的時候懦弱。
「先看看他找什麼借口,然後再決定是要當場逮他個措手不及,還是繼續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像個小白癡一樣的等待他浪子回頭。」
雪蘭聽完她刻簿但不失精闢的見解之後,激動得抱著她大哭一場。
「現在你還急著回台灣嗎?」
「不回台灣留在這兒幹麼?」
「陪我呀,我都已經這麼慘了,你忍心丟下我不管?」說若說著,雪蘭拉起她的衣角,既抹淚又抹鼻水的,真是傷心得一塌糊塗。
「可是我……」婉拒的話說到這兒就沒法繼續了,雪蘭的淚水攻勢,讓本來就心軟的她,惟有長長、長長的歎了一口氣。「好吧,但我不能久待,我向公司請的假只剩半個多月。」
「這就很夠了,人逢逆境,有好朋友相陪,實在很幸運。謝謝你,子青。」
☆ ☆ ☆
那天晚上,喬治果然推說有個應酬,得晚點才回來。
袁子青和雪蘭於是趕在他下班前十五分鐘,租了一部車子等在他公司樓下,一見他出現,馬上跟蹤上去,一路來到這家叫規矩的餐廳。
「你看他會不會認出我們?」戴著鴨舌帽,墨綠色眼鏡,一身酷哥裝扮的雪蘭,緊張兮兮的問。
「認出來最好。」袁子青跟服務生要了一個可以鑒顧整個大廳角落的位子,點了兩份餐點。「待會兒不管發生什麼事,都請你別大呼小叫,「OK?」
「放心啦,我是那麼沒見過世面的人嗎?」話雖這麼說,她心裡仍是七上八下,相當浮躁。
喬治等了不到三分鐘,他那個老情人就出現了,原以為就他二人一起用餐,沒想到過了十多分鐘,又來了一男一女兩個人。
「那不是宋思齊嗎?」雪蘭壓低嗓門問。「跟他一起的那個女人是誰?」
袁子青也想知道呀。
那女人身穿一襲紫色雷光綢的露胸晚禮服,半側著身子,貼在宋思齊臂膀上。
他們四個人顯然是十分熟稔的朋友,一見面就熱絡的寒暄談笑。「茱莉,你的成人劇場怎麼樣?還有新戲碼推出嗎?」喬治問。
「聽到沒,」雪蘭一臉的驚疑。「她叫茱莉,莫非她就是那個,呃……」
「先別提那個,」喬治的舊情人老實不客氣的打斷他們的話。「宋思齊,把我們該得的那一份拿出來吧。」
「嘿,急什麼?飯都還沒吃,你就急著要錢,女人!」生氣歸生氣,宋思齊還是掏出一張支票,遞予喬治。「你老哥要是知道你設計他,坑他的錢,不氣得當場吐血才怪。」
「彼此彼此。」喬治奸佞的壓下兩邊嘴角,不疾不徐的把支票放進皮夾裡。「比較起來,你還更陰險哩,為了錢,連女朋友都可以利用。」
「我們中國人有句話,叫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袁子青八成是瞎了眼……」
喬治一句話未完,宋思齊和茱莉也不甘示弱,跟他唇槍舌戰了起來。
「子青,你去哪兒?」雪蘭驚問。
袁子青啥話也沒說,只見她面色淒厲,直挺挺的朝前方走去,直走到宋思齊面前,在眾人一片詫異中,抓起桌上的水杯,就往他臉上潑了下去——
「你這王八蛋!」
第九章
雪蘭病懨懨的躺在床上已經一個多禮拜了,這些天她不吃不喝也不說話。
比較適合卯足全力好好悲傷個夠的人,似乎應該是她袁子青才對,怎麼反過來她得苦口婆心的勸導別人,自己反倒沒工夫可以用力哀悼一下夭折的初戀?
喬治拚命的拜託她,千萬別把他那狗屁倒灶的事,告訴夏綠蒂,卻好像並不怎麼在意雪蘭的病況,真是令人氣得恨不能抄一把刀子,將他剁成肉泥。
「她還好吧?」
袁子青端著原封不動的早餐,從雪蘭房裡一出來,等候在門外的華德便憂心的詢問。
「不好。」袁子青根本不肯抬頭看他,轉身就往廚房走。
「要不要送她到醫院,或找個醫生過來?」
「不用。」袁子青冷冷一笑。「她這是心病,要用心藥醫。」
「我不懂你的意思。」在英國可不流行「心藥」這種藥方子。
「那就是……」她眼珠子骨碌一轉,陰險的說:「去把喬治的心挖出來,當藥引子,包準雪蘭吃一帖就見效。」
「我同意。」不知站在門口多久的夏綠蒂忽然出聲,嚇了袁子青一大跳。「那兔崽子是該殺,華德,不要怕花錢,找個好一點的殺手。」
「姑媽!」已經夠亂的了,她還來攪局,有沒搞錯?
「怎麼?他處處佔你便宜,你還要姑息他?」其實喬治的無恥行徑夏綠蒂早有耳聞,莫怪乎她義不容辭的要站在雪蘭這邊。
「我會我個機會跟喬治談談的。」他真正在意的是袁子青,至於喬治的種種惡行,他根本懶得花心思去理會。
「哼,有其兄必有其弟。」袁子青一見到他就火冒三丈。
「這是很嚴厲的指控。」夏綠蒂瞪著華德說:「你該要求她把話收回去。」
「姑媽,你先回房休息好嗎?」
「嫌棄我?」居然用這種口氣跟長輩說話,沒禮貌。「我告訴你,談戀愛我是最老到了,對付女人啊,除了甜言蜜語,還該有實際行動。」
唉,他的頭快炸開來了。
「子青,到我房裡來一下。」
她又想幹麼?
「有事嗎?」袁子青不安的問,這時候她最不想聽的就是所有關於華德詹肯斯的好話。
「沒事就不能找你啊?」夏綠蒂挽著她的手,就往側門走。「給你看樣東西。」
夏綠蒂賺二樓房間上上下下不方便,要求搬到後棟的一樓寢房住。
「進來。」
袁子青一走進房間,就被牆上一幅巨大的油畫所吸引。
「很漂亮吧?」夏綠蒂說:「是華德畫的,那時我剛從維也納藝術學院留學回來。」
那是……夏綠蒂?年輕時候的她?
好美,簡直是美極了。
「其實我沒那麼好看,」似乎看出了袁子青臉上的訝然,她自顧自的說:「是華德把我畫得太好了,他是天生的畫家,可惜捨畫就戲劇,埋沒了上帝給他的天份。」
「詹肯斯伯爵他,呃,喜歡畫女人?」順便收集誘拐美女?
「你想說什麼,小女生?」夏綠蒂笑出滿臉的皺紋。「漂亮的女人誰不愛?華德是多情,但凡是才子誰不多情?你們中國的名畫家唐伯虎,不也娶了一堆小老婆?」
嗄,什麼人不好舉來當例子,偏舉那個老色鬼唐伯虎。
「那是古時侯,古時候的中國女人大多沒有謀生能力,嫁夫隨夫,只得忍氣吞聲嘍。」
「對,現代女人不必受那種氣,所以你才更應該選釋華德,而雪蘭則應該把喬治給休了。」
這算是哪門子邏輯!袁子青真是給她有聽沒有懂。
「為什麼你一真認定我非嫁給華德不可?」她一定不知道華德做了什麼天理難容的事。
「因為我喜歡你。」夏綠蒂笑咪咪的從櫥櫃上拉下來三個手提箱。
「乾脆我嫁給你好了。」袁子青半開玩笑的逗她。
「別逗了,就算我是男人也已經是個糟老頭,怎麼跟華德拼?」她一笑,指了指那三個手提箱。「打開它們,看看你喜不喜歡。」
「你要送禮物給我?」袁子青直覺不妥。中國老祖宗說過,無功不受祿,人家平白無故的為什麼要送札給她?
「可以吧?」夏綠蒂見她杵在那兒發愣,索性自己動手把箱子打開。「這是依芙德倫的水貂毛毯,倫敦的冬天可不比台北,會冷得讓你受不了。」
依芙德倫?那不是貴得嚇死人的寢飾店嗎?據說那家店所賣的寢飾,光一條毛巾,就要五萬元的天價。
嗄!那白色的毛毯在燈光下,散發出熠熠的光澤,巧奪天工的手藝,完全看不出任何的縫合線,角角邊上還繡了幾個字,仔細一看,竟是她的中文名字。
「用不著擔心,我過幾天就回台灣。」儘管那水貂毛毯,摸在手裡滑軟細緻,質感好得不得了,她還是不願隨便接受她的饋贈。
「回台灣的時候再說吧。」夏綠蒂堅持把毛毯放進她手裡。「拒絕一個老婆子的好意,未免太不通人情。」
「可是,這麼貴重的東西,我……」她就是收下來了,大概也捨不得用。
「拿去!年輕人婆婆媽媽的,一點都不乾脆。」夏綠蒂笑著牽起她的手,一起坐在床沿。「告訴我,你愛華德嗎?」
袁子青心中一突,嚅動的唇須臾又緊緊抿上。
「不要言不由衷,婚姻是一輩子的事情,開不得玩笑,喜歡的人不一定遇得上,縱使嫁了也不一定是心愛的人,現實總是那麼殘酷,所以我們才更要把握已經擁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