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她究竟擁有的是一個多麼枯萎的靈魂呵!若不是遇見了他,往後的十年、二 十年,甚至四十年、五十年,也許她仍無法明白所謂兩情相悅,原來是這般銷魂寫意, 教人回味無窮。
第十章
那天,她在杜少桓房裡直待到次日破曉時分,差點急死外頭一夥人。
『都火燒屁股了,你們還有心情關起門來談情說愛。』季筱柔一打開門,趙建時劈 頭就狠狠數落他們一頓。
『哥,我們現在該怎麼辦?』杜少琪和張志朋也擠進房裡,七嘴八舌的提供意當所 有人端著期盼的眼光盯著他看時,他卻無言地瞟向季筱柔。
『我懂。』她誤會了他的意思。『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我現在就回去想方法從卜 中興那兒把內情套出來。』她所謂的方法相當然耳就是美人計嘍。
『唔,很有創意。』杜少桓罩好外衫,提著一隻背包,掃視眾人,道:『今明兩天 ,你們全給我乖乖的把店看好,建明,你留守總店操盤,我需要一點時間。』
『你傷成這樣,還要去哪裡?』杜少琪焦急地攔住他。
『有仇不報非君子。』精力過人的他,向來喜歡今日事今日畢。那張篤定剛毅的臉 ,給大伙安了不少的心。
『我陪你。』季筱柔不放心他單搶匹馬前去找卜中興。
『你有得是時間可以陪我。』輕撫了下她清麗的容顏,他意味深長地喚了口
氣。『不要哭喪著臉,我的運氣一向不是太壞。』
『運氣?你不會告訴我你就要靠「運氣」去為自己洗冤雪恥吧?』
他莫測高深地抿嘴淺笑。『有何不可?』繼而轉頭跟張志朋說:『打電話給光輝, 要他幫忙查兩個帳戶的往來明細,我在總部等他。』
林光輝的老姊在某銀行擔任高階主管。
『哪兩個?』
『黃偉濤和張恆風。』
交代完,眾人立刻各忙各的,只剩下季筱柔無措地留在房裡。
『你們的總部是在哪裡?』她拉著杜少琪問。
『在頂樓。』
『我可以上去嗎?』
『除非我老哥允許。』杜少琪見她一臉渴望,不覺沉吟了下,『要是我老哥追究- -』
『就說我誤打誤撞闖進去的。』季筱柔很上道的接口。
『成。』
總部內的十幾二十部電腦螢幕上,正迅速躍出世界各國的股匯市漲跌幅度,以及期 貨交易情形。
杜少桓從背包裡取出一卷監視錄影帶交給張志朋。
『去把它放出來看。』
張志朋愕然問:『你懷疑我們之中有人內神通外鬼?』
杜少桓尚未回答,螢幕上已清楚播放出黃偉濤和張恆風趁夜將一口一口的木箱由外 頭搬入二樓書房的畫面。
『媽的!』張志朋破口大罵,『狗娘養的爛東西,他們一定沒想到我們裝了監視攝 影機,看我現在就去把他們兩個砍得稀巴爛。』
『再等十五分鐘,我們需要更確切的證據。』杜少桓用力將他按回沙發椅上,要他 先喝杯水緩緩情緒,繼續把帶子看完。然後,他開懷地粲然一笑。
張志朋沒注意到他臉上表情的變化,兀自燒著猛火。『這麼明顯的犯罪事實還不夠 ?』他粗魯的抓過水杯,一大口灌進嘴裡,但不小心嗆到,咳得滿臉通紅。
『保重點,別還沒砍到人,就先把自己噎進陰曹地府。』好累,杜少桓兩手抱胸, 倚在沙發背上,竟然就夢周公去了。
『喂,這節骨眼,你怎麼還睡得著?喂!』張志朋算是敗給他了。
過了大約二十分鐘左右,林光輝即火速趕至。
『怎麼樣,查到了嗎?』張志朋從椅子上跳了起來,抓著他問。
『少桓呢?』
『睡了。』
張志朋話聲剛落,即聽到杜少桓說:『把資料拿到這邊來。』
『你不是已經入定了?』奇怪,剛剛那麼大聲都叫不醒他,這會兒他倒自己醒過來 了。
『我這叫自動裝置,兩隻耳朵會自動選項傳輸進入大腦,看是要把我叫醒,還是讓 我睡得更沉。』
『我聽你在唱布袋戲。』張志朋可沒心情跟他閒扯淡,要被捉去關的人是他,他卻 一副老神在在的屌樣,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光輝,資料呢?』
***
『他們都出去了。』杜少琪悄悄將門打開一條細縫,用眼睛仔細梭巡了一遍,回頭 對季筱柔說。『進來吧,這地方平時是不准閒雜人等進出,趙建明說你是我老哥的愛人 ,很快就要「登堂入室」,到時一定會把他們吃得死死的,所以特地寬香,讓你進來參 觀,作為拍馬逢迎兼諂媚之用。』
『一派胡言。』季筱柔很不高興趙建明他們還當她是昔日的凶婆娘,就算她尚未進 階為溫柔淑女的行列,至少也該是個極具涵養,愛好和平的率真女子。
『不能怪他們,誰叫你以前聲名那麼狼藉。』杜少琪朝她扮了一個鬼臉,趁她猶在 考慮要不要暴力相向時,趕緊又道:『你瞧,這就是我老哥製造上億財當的總部。』
『匪夷所思。』季筱柔望著上百坪大的辦公室內,清一色的高科技設備,不禁瞠目 結舌。『他是怎麼辦到的?』
『事在人為。我老哥雖然沒唸書的慧根,生意頭腦倒是一流的。看他養活了我們多 少人。』杜少琪臉上大有以兄長為榮的光彩。
季筱柔站在總部的正中央,環視四週一圈,慎而重之的告訴杜少琪,『我想,我配 不上他。』跟他豐富多彩的人生和財富比起來,她簡直連個期待神仙教母出現的灰姑娘 還不如。
『曖喲,姑奶奶,都木已成舟了,你可千萬別給我在這節骨眼出狀況,說不定你的 肚子裡已經懷了我老哥的「龍種」,想當未婚媽媽,教壞囝仔大小?』
『不是的,我……』
她話沒完呢,杜少琪就忙著搶話說:『不是最好,我老哥說,等卜中興那件鳥事處 理完之後,就帶著我們大伙回台灣,請我媽作主,把你娶回家當老婆。』
『你哥哥,他,敢回台灣?』
『為什麼不敢?』杜少琪問。
『他……不是被通緝在案嗎?』
『誰告訴你我老哥被通緝的?不用說了,包準是卜中興那小人。軍火走私,還有呢 ?殺人放火、作奸犯科、無惡不做?』杜少琪憤憤的神情清楚的對她作了最嚴厲的譴責 。
『我知道他的話不足採信,但,我向你哥哥求證的時候,他也沒反駁呀!』
『要是你,你覺得除了痛心疾首,還需要多說什麼嗎?』杜少琪張著大眼等她回話 ,她卻是一句也說不出口。
『信任,筱柔,即使你對我老哥已情深意重,少了信任,一樣是當不成夫妻的。』
被杜少琪毫不留情的直指問題核心,季筱柔不禁深深自責。
『卜中興跟你老哥到底有什麼深仇大恨,他要這樣不遺餘力的陷害他?』
『兩個原因,一是宿怨,這點你應該很清楚,我老哥和趟建明他們從小就跟他不對 盤,雖說那只是孩提時候的老鼠冤,本來是無足掛齒的,可卜中興就有辦法把它擺在心 上,一擱十五年。』
『再者就是我老哥擋到了他的財路。卜中興貪污,收受賄賂,好死不死正巧被我老 哥撞上。還記得那個曾經開車載你到別墅來的美少年阿海嗎?他哥哥阿平也是我老哥讀 書時的死黨,因為女朋友鬧兵變,他老兄牛脾氣一發,居然跑到人家家裡去理論,兩人 大吵一架之後,第二天,她女朋友竟莫名其妙的被人殺了。卜中興就是承辦那宗殺人案 的檢察官,他要求阿平拿出兩百萬,否則就以殺人罪嫌起訴他。』
『人真的是他殺的?』
『阿平說不是,因為吵架那天女方的父母和弟弟都在,他根本沒機會下手。』
杜少琪歎下一口氣。『就算有機會他也不會下手的,我瞭解阿平,他心軟得很,做 不來那種事。』
一除非有確切的證據,否則卜中興也不能歪曲事實呀。』
『話是這麼說沒錯,但卜中興手握生殺大權,硬指阿平的嫌疑最大,你不曉得,當 時把我老哥氣得差點拿刀子去砍他。』
季筱柔記得阿海告訴她,他哥現在在牢裡,可見--『阿平還是被判了刑?』
『唔,還是重罪,叫什麼……過失殺人,刑期九年十個月。』杜少琪氣得咬牙切齒 ,『我老哥一怒,寫了一封檢舉信,上頭啥話也沒說,只是把卜中興從台北地檢署調回 東部老家,事情就算落幕了。』
『原來如此。』季筱柔一股怒火從胸口竄燒到腦門。『該死的卜中興,原來他之所 以找上我,是因為他早設計好了圈套,讓我們個個中箭落馬。』
『也不完全是這樣。他找上你,是我老哥的意思。』杜少琪臉上首度出現甜美的笑 容。
『我不懂。』卜中興應該恨死了杜少桓,怎麼會聽他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