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允帆的心也亂成一團,如果時間能倒轉,他絕不輕易放紫翎走,就算她肚子裡的孩子不是他的,他都能接受,只要她再回到他身邊。
而邵允翔則是有苦不能言,從小到紫翎是屬於大哥的,沒有人看得出來他也喜歡紫翎,更沒有人曉得他內心的掙扎,他只能在一旁當配角,他們的親密舉動、他看在眼裡、痛在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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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雨薇一身粉紅套裝,黑如瀑布的長髮盤成髻,一副黑框的眼遮去她清澈自然,閃閃如星的眸子,如羊脂白玉般的巧手捧著一疊文件資料夾出現在玉豐集團。
玉豐集團果如商場上會議的嚴密謹慎,光從她進到會議室就要經過六道關卡驗明正身,足以想像記者對玉豐集團為何總是又愛又恨了。
她來這裡已經有十分鐘之久,但洽談的人還沒出現。她心想,從一百層樓高的辦公大樓往下俯瞰一切,是何種滋味呢?她興起一股難得的輕鬆,心動不如馬上行動的將椅子向後拉,即將踏出第一步時,一幅純真、自然的百合花素描畫,突然吸引了她所有的注意力,然而下一秒她卻整個人癱軟靠著椅背,怔怔的看著那幅畫。
這……太像了,她視如珍寶的畫……曾經有個男人為了討她歡心,畫了一幅她最喜歡的百合花的素描畫送給她,視為珍品的她將它抹背框掛在房間裡,感受他強烈的愛意。然而,甜蜜時光不再,支離破碎、散落四處的百合花也象徵一段長久的感情終了,她傷痕纍纍的離家……
這幅畫勾起她太多的回憶,連帶讓她想起小宏失蹤的那一天。
當靖雯帶小宏回家,小宏眉開眼笑,開心的謨著阿姨、叔叔們對他的好,讓自己捨不得責罵他一句。他說煜凡叔叔拿玩具給他玩、紫睛阿姨拿蛋糕給他呼;允筠阿姨拿給糖果給他吃;允翔叔叔陪他玩電視遊樂器,還有四位爺爺、媽媽總是喜歡把他抱來抱去,好像在玩傳球一樣……看到兒子這麼興高采烈,她也感染了他的情結。
爹媽要是知道帶給他們歡樂的孩子是他們的外孫,會作何感想呢?多年來她不斷幻想,小宏若和他們見面會是在何種情況下?是想家的衝動讓她有勇氣把小宏帶回家,還是小宏的爸爸來接他們回去?
但可能嗎?小宏的爸爸根本不承認他。和小宏有親屬關係的人,都與他有過一面之緣,甚至討他歡笑,但為何獨獨缺了他的親生父親?他還待在紐約嗎?一個相隔十萬八千里的地方?
這時門「吱!」的一聲,劉立洋開門進來,他斜倚在門邊,雙手環抱胸前,擺出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鷹隼般銳利的雙眸直盯著眼前的女人。
她一雙含水秋眸無焦距似的盯著那幅允帆最愛的百合花素描畫。玉豐集團從創業以現在聞名全世界,那幅百合花的畫卻始終被高掛在會議室的牆壁上,每當開會時,允帆總會先凝視個幾分鐘才進入狀況,面對他那種旁若無人的神情,他通常是一笑不多問。
如今這個女人神情寂寥的盯著那幅百合花素描畫,黯然失色的面容讓他感受到一抹熟悉感,似乎在哪兒見過她?劉立洋瞇起雙眼,嚴肅的斜睨她,一向自認為過目不忘的他,腦海裡竟然搜尋不到有關好的記憶,是他記錯了嗎?
「咳、咳!」他出聲咳了兩下,喚回莫雨薇的思緒。
「呃?對不起、對不起……」莫雨薇將臉轉向出聲的方向,一個男人似笑非笑的盯著她,提醒她的失態,她羞紅了一張臉,連忙道歉。自己傻怔怔的想起以前的事,連有人進來了都不知道,看了多久也不知道,這下子醜態百出,鬧笑話了。
「沒關係,我剛到!」劉立洋一句體貼的話,刪除了莫雨薇的尷尬,「要說抱歉的應該是我,讓你久等了,公司臨時出了一些狀況。」他謙虛的解釋。
「喔!是這樣啊,都處理好了嗎?」莫雨薇關心的問道。
「已經處理好了。我們可以開始了嗎?」劉立洋詢問。
「可以。」莫雨薇笑容可掬的將她一個月以來辛苦整理的信息攤開,開始對劉立洋侃侃而談。
約莫兩個小時後,劉立洋和莫雨薇在兩張同樣的合約書裡,各自蓋下自己的圖章,交由彼此保管,玉豐集團與「日晟婚紗設計公司」的合約正式第一次。
戴了兩個小時笨重的眼鏡,莫雨薇覺得眼睛癢癢的,索性將眼鏡拿下來,擱置在一旁。原來就沒有近視的她,載副沒有度數的眼鏡是在掩飾自己的青澀。靖雯說她的眼睛太自然了,不會說謊,在這個爾虞我詐的商場,只怕還沒有拼出一片天空就先被人騙了。
於是她在六年前買了這副又醜又老的眼鏡,每次只要外出洽談公事,她就會戴上,不過,說也奇怪,自從她買了這副眼鏡後,公司眾多人才中只有她脫穎而出當了副經理一職,而且工作順心,事半功倍,她不竟要懷疑是不是這副眼鏡為她帶來好運?
「想到什麼這麼好笑?」看到她把眼鏡拿下來後的眼睛,竟然如此清澈迷人,劉立洋愈覺得在哪見過她,只是「雄雄」忘記。
「讓人見笑了,我只是突然想到好友的一句話。」莫雨薇笑盈盈的將桌上的卷宗堆成一疊,放在左手邊。
既然是她閨中好友的私話,那自己不便多問,於是她轉移話題道:「莫小姐喜歡牆上的那副百合花?」
「嗯,所有的花卉中,就數它最清閒自然,淡淡的香味和純真的氣質是我偏愛它的原因。」
「莫小姐一定料想不到,那幅畫是我的頂頭上司親手畫的!」劉立洋盯著那幅畫若有所思的笑著,他和這女人認識不到半天,別人挖掘不到屬於允帆的秘密,他卻依賴的告訴她,連自己都有點訝異。她身上有一種獨特的氣質,如果不是他心有所屬,早就深深迷陷了,單憑她在喜好方面跟允帆相同,他就直覺這樣的女人是適合允帆的。
但有一點讓他迷惑的是,從她的眼神中,他似乎可以感受有股憂傷在她心中徘徊不去。
「你是指玉豐集團的負責人?」她嚇到了,那個商場上流言甚多的負責人,竟然也能親手畫得一幅好畫?還有外面不是傳言劉立洋的口風很緊,想要從他的口中得到有關他頂頭上司的秘密,簡直是癡人妄想,如今他拚命主動提起,這更令他心生懷疑,眼前這位看似斯文的男人,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呢?還有,那個謠言中的虎嘯真是玉豐集團的負責人嗎?還是有藝術細胞的男人?又或者是……
「你一定覺得很奇怪,我為什麼會告訴你這個呢?」劉立洋自信滿滿的笑道。
「是很奇怪,不過,這不是我該問的事。」莫雨薇對上劉立洋自信滿滿的臉,話中有話道:「你不像外界傳言,是個守口如瓶的人!」
對她一番言簡意賅直接的批評,劉立洋倒是怔了一下,如果直截了當的說話方式,像極了允筠,「你說話都是這麼……嗯……直言不諱嗎?」劉立洋蹙起眉頭,右手支著頭部靠在會議桌上,想了好一會兒才想出適當的形容詞。
「不全然是,端看是哪一種人。」莫雨薇給了他一個模稜兩可的答案。
「哈……不介意我直接叫你雨薇吧?你也直接叫我立洋就行了,我覺得工作這麼多年來,你是第一個讓我感到有趣的女人,我希望我們不只是工作夥伴關心,私底下也能當個朋友,你認為呢?」他黝黑的大手撥弄著前額垂落的髮絲,往後形成一個弧度,動作優雅有如貴族王室。
「能交得如此出類拔萃的朋友是我的榮幸,不過你得保證我走得出這棟大樓,不會仰慕你的女員工亂刀砍死。」她秋波微轉,玩笑的說道。這種感受很奇怪,和他說話自然而然不需要掩飾什麼,也不必刻意避重就輕,就像是個多年不見的好朋友輕鬆自在。
劉立洋聳聳肩,不置可否的笑道:「這次的婚紗展策劃方案,本來應該由我的頂頭上司直接跟你接洽,但他臨時出了點事情,於是派我出來充場而。和我相處過的人都知道,我非常討厭和女人談公事,女人總是拖拖拉拉的,成不了大事。不過你的表現把我偏激的想法改觀了,說句老實話,我非常欣賞你!」
「想不到你也是一個沙文主義意。」莫雨薇搖搖頭笑道:「聽說你的上司從來不親自參與每一件方案都只是在背後指使一切,要不是他臨時有事,說不定我就能親眼見到這位神秘人物,真可惜呀!」
「說這句話之前,請先去照一下鏡子,看看你那面無『深覺可惜』的表情。」這女人真會睜眼說瞎話,劉立洋覺得她的臉簡直藏不住半點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