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千回以鞭困住鳳驍陽右腕,冷焰用劍鞘點中他左臂,燕奔則趁隙以齊眉棍隔開鳳驍陽與殷若瞳,使力一橫,猛擊鳳驍陽胸口,終於分開兩人。
失溫的黑眸含恨掃向拆散他和殷若瞳的三人,鳳驍陽眼中射出厲光。
為什麼?連她死了還要硬生生拆散他們!
「你們……惹火我了!」
該死!凡是阻撓他和若瞳在一起的人都該死!
「他瘋了!」躲過一掌的燕奔哇啦哇啦大叫,不忘回他一句。
「他本來就是個瘋子!」季千回抽鞭護身。
「閉嘴!」跟這兩個人合作只會壞了自己的耳朵。冷焰不滿到極點。
邢培玠顧不得戰友,蹲在殷若瞳身邊,快速將手上十根細針分別打入她的湧泉、百會等十處大穴,再扣腕把脈,另一手則掀開她的眼察看。
「放開她!」他在做什麼!與三人交手糾纏的鳳驍陽發現邢培玠蹲在殷若瞳身側,立時怒氣填膺。「不准你碰她!」
話一出口,鳳驍陽在原地旋身,菩後勁而先發,左右兩掌先後擊退被他內勁吸附而來的季千回及燕奔,再側身一腳踢退上前接應的冷焰,之後縱身撲向邢琣玠。
「你不想救她就殺了我!」邢培玠怒極,朝他厲聲一喝。
鳳驍陽硬是煞住身勢,蓄而未發的勁氣反擊自身胸口,引發一陣腥甜上湧,口吐鮮血。
也因此讓他熄了發狂的怒氣,找回些許冷靜。
「你說救她?」
「她還沒死。」邢琣玠瞪著他。「論醫術你不亞於我,如果不是心亂如麻,你應該診得出她的脈象。她還沒死,你聽清楚沒有!」
鳳驍陽推開他,抱起滿身是血的殷若瞳,掬起皓腕,輕壓脈絡。
失神的黑眸在頃刻間燃起希望。
邢琣玠沒說錯!「若瞳沒死,沒死……」他又笑又哭,狼狽的淚再度流了滿臉,順著先前未拭去的淚痕滑落殷若瞳緊閉的雙眼。「有救……有得救……」只要還有一線生機,只要還有一絲氣息就有得救。
「天未棄我,你沒有離開我,沒有離開我!你聽見了麼?聽見了麼?天未棄我!
上天仍把你留給我!仍然把你留給了我!你聽見沒有?」
「嗚……」眼見此景,季千回忍不住鼻酸,在旁悄悄落淚。
「這些話等救活她再說也不遲。」總要有人提醒他正事,邢培玠自願當那個可能會被遷怒的人。「你也應該診斷出她身中何毒了吧?」
鳳驍陽抱起殷若瞳,白髮遮住了臉,讓人看不見他現下是何表情。
轉身欲離開的腳步被邢琣玠出聲阻斷。
「你打算怎麼做?」
他回頭,唇角揚起睽違已久、原屬於他專有……看得人刺目、不悅的閒適微笑,悠然給了答案……
「到江南。」
※ ※ ※
「……這就是你昏迷的這半年多來所發生的事。」說了這麼久,真是渴死她了。
季千回替自己倒了杯茶,仰頭飲盡。
「他……哭白了發?」但……她曾偷瞧過他,他仍是一頭烏絲,不是麼?殷若瞳不解地望著她。「他並沒有--」
「平時他用染汁染黑白髮,怕嚇壞下人。」
「原來如此……」
他為她白了發……
「其實我心底一直無法原諒他那麼對你,可自從那日見他為你悲痛發狂的樣子,我便知道他是真心愛著你這個妹子的,縱有千般不是,他到底是個至情至性的漢子。從那天起我便服了他,當他是主子,對他就像對你一樣。好了,該說的我都說完了,還有什麼問題要問的麼?」
「……」殷若瞳無言,或者,該說她因為心疼鳳驍陽哭得像個淚人兒,以致無法成聲。
「別、別哭啊!」季千回急了。「要是讓鳳驍陽知道是我惹你哭,他準會劈了我,別哭哪!」老天爺!這妹子睡了半年多,好不容易醒來,沒想到還是這麼愛哭。「姊妹求你了,別哭,千萬別再哭了!」
「我害得他這麼苦……」她不值得他這般用心良苦,不值得的!「好傻,他真的好傻……」
「他是傻,可你也不聰明啊!」兩個大傻蛋正好配一對。季千回暗想。「你肯為他死,又怎知他也肯為你死?在這半年裡,他鮮少離開沁風水榭,白天在院子裡撫琴唱曲兒,就因為答應過你要唱給你聽;夜裡到西廂房來看你,就算再怎麼累,也只肯坐在這閉眼假寐。沒見過像他那麼傻的男人哪!」
「千回--」殷若瞳蹙起蛾眉。「驍陽不傻。」
他只是。只是愛慘了她。
「喲,這下肯叫他的名字了?」季千回調侃道。
殷若瞳病白的雙頰教羞怯染紅,又羞又惱地瞪著她。「你欺負我。」
「有鳳驍陽給你當靠山,誰敢欺負你啊?」又不是想死。「等我再說完這事兒,你就知道他有多傻了。」
「還有什麼是我不知道的?」
「你還記得你死--呸呸!你昏迷前,要他答應你幫鳳懷將的事吧?」
她點頭,也想起當時並沒有得到他的應允,這讓她差點抱憾而死。「怎麼了麼?」
「他做了。」
做了?殷若瞳側首看她,不明白這話是何意思。「能再說得詳細點麼。」
「姊姊我這大半年可累慘了,就因為你這幾句話,鳳驍陽派我待在雷京注意朝廷的動靜,只要哪有亂苗一興,就得立刻回報。這些日子以來,他當真暗中助了鳳懷將好幾臂之力,完全就因為你那幾句話。」哼,要不是這樣,承天王朝能這麼安穩麼?
就只有那鳳懷將,成天只想著要毀了這個才能高於他的弟弟,小人腸肚!她暗罵。
「他……他真的幫了?」
「還不只一次哩!」她強調。
她來不及聽見的答覆,他用行動做給她看了。殷若瞳又驚又喜,同時也對他的癡傻又憐又愛。
他還是一樣,只要她說的,他總會為她做到。
絕麗的容顏忽地抿起笑,想起有回賞月時,她笑說想要天上那輪明月,他說要上去摘給她,嚇得她緊抱住他不放。
也虧他想得出來--下一刻,他便帶她到湖畔,真的送了她一輪映在湖面上的明月。
「總之,你理理他吧!」季千回勸說的聲音拉回她的心神。「他等了你大半年,苦撐這麼久,就只為了救你,結果你卻避他、躲他這麼一整年。你也知道這天上人間除了你之外,他誰也不在乎、誰也不理,可為了你,他暗中幫助鳳懷將;為了你,他干涉不屬於他的事,難道這樣你還不明白他的心意?」
「好姊姊,我還會不明白麼?」殷若瞳握住她的手,真切地笑著。「可是這一段路累了太多人,冷公子的心上人如今已魂赴幽冥,邢公子又離開沁風水榭,你要我怎能無視於他們的痛苦,只顧著自己的快樂?」
在她醒來的這一年間,著實發生了不少事,季千回和現下也在沁風水榭作客的曲翔集湊成一對兒;就連一向漠然的冷焰也愛上了唐婉兒,可她卻剜心而死,而邢培玠也為了救心上人鳳嫦娥,離開了沁風水榭。
雖說鳳嫦娥是鳳懷將的妹妹,可驍陽也不該派人殺她……這一切,都是她的錯!
啊?嬌艷的麗色堆起疑雲。「你還不知道麼?」
「什麼?」
「唐婉兒現正住在東廂別院,邢琣玠也帶著鳳嫦娥回沁風水榭了。」
殷若瞳一雙秀眉皺起不明瞭的波瀾。「怎麼回事?」
「唐婉兒沒事,邢琣玠可是江湖人稱冷面判官的神醫哪!再加上鳳驍陽不輸他的妙手回春之術,豈有救不回之理?雖說唐婉兒是剜了心沒錯,可誰說剜心就一定非死不可?」
唐姑娘沒死?「如果這樣,為什麼要隔這麼久才--」
「那是因為唐婉兒必須回唐門,讓她兄長把僅剩的毒性化去,這一化就花了一年的時間,唉,就說鳳驍陽自找罪受唄,想整整冷焰才故意不說,弄得冷焰一年來像瘋子似的。
「至於邢琣玠那個討人厭的傢伙,若不是他被鳳嫦娥迷了三魂七魄,洩漏了消息,也不會發生這些事兒,不過他也的確為鳳驍陽賣命不少,總之啊,你的鳳驍陽是故意逼他離開,要不,鳳嫦娥早--唉唉!怎麼又哭了?」
「我……我一直錯以為……以為……」殷若瞳泣不成聲,一個勁地猛搖頭。
原來,驍陽之所以假意派人殺鳳姑娘,是為了逼邢公子去救她脫離險境。
她誤會了,她又誤會他了!
「我真傻……為什麼到現在還是看不清他?明明就想靠近他,告訴他我好想他、好慶幸自己又活了過來,可卻……卻傻得一直在躲他,嗚……」她一直在折磨他,一直一直在折磨他的真心。
殷若瞳,你好可惡!這麼對待一個真心愛你、等你的男人!
「還來得及的。」季千回抱住她,心中大石總算放下了來。「現下什麼事兒都解決了,只要你能放寬心去找他,不就又在一起了麼?」
「我……我還可以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