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詡的清心冷情一旦遇上她,便再也壓抑不住驛動的心念。
他想一把將她緊緊摟住,感受她的清純無垢,讓她澄澈的雙眸只容得下他一人,他想……將她鎖在身邊。
陰邪的本性渴求她純淨的一切,任憑他再怎麼壓抑,也無法忘卻見她時一此比一次深切的震撼。
第一回,他看見她的恐懼。
第二回,他聽見她的無畏。
第三回,他瞧見她的眼淚。
第四回,他逃不開自身對她的想望,幾乎妒瘋了神志。
為什麼?為什麼對萬事不動情緒的他獨獨被她吸引、受她蠱惑?
故意無視於她,是不想讓自己再次動心;故惹傷她的心,是為了讓自己斷念,誰知道卻惹來更多的不捨與掛懷,讓他更忘不了。
忘不了她哭泣的模樣,每每刻在心上發疼、在夜裡淌血,憤恨自己傷了她。
無可否認、逃無可逃……
他戀上了她、愛上了她,連自己都克制不住自己。
他俯首,吻住曾喚他名字,現下正低泣不休的菱唇。
這一吻,輕如薄翼,卻重得足以啟天辟運。
只是……當局者迷。
※ ※ ※
這一吻,嚇住了殷若瞳滾落的淚串。
捂著因吻而顯得艷紅微腫的唇,下一刻,美目愕然地眨下更多珠淚。
「你……你已有心上人……明明有了心上人為何要……要……」招惹她?
「心上人?」
「墨、墨小姐她……是你的心上人……」她咬唇,忍住心痛說著。
「何以見得?」
「你和她……和她很、很親密。」她說,聲音愈來愈細、愈來愈小。
「多親密?」他問,突然起了噁心想逗逗單純的她。
「是……是……」話未說出口,淚已先無聲無息地湧出眼眶。轉過身子,她不讓他看見自己的狼狽。
他太過分了!強要她回想當日的心痛欲裂。「你……我……」
「是我的錯!」長臂繞過她身子兩側,收緊在纖細的水蛇腰前。「我以為那麼做足以傷透你的心,足以讓你退避三舍,足以讓你再也不想見到我;而我--也可以因此斷念,不再想你--」
想……想她?纖體旋過一圈面向他。「想……想我?」
「我想你。那日之後,我氣自己這樣對你,我明明知道你是為了找我而出宮,但我不敢真這樣想,不願相信這會是事實,因為若是這樣……」放柔俊美的面容,撫過濕意滿佈的嫩頰,心疼她卻更氣自己。「我會變得不是我。」
可歎的是,他明知如此,卻仍陷自己入情網,無法背離自己的真心。
殷若瞳聽得一臉迷惘。「鳳公子?」
「驍陽,我想聽你喚我驍陽。」
呃……哭得慘白的臉蛋倏地一紅,嬌羞地低下頭。
「不願麼?」
「你和墨小姐--」
「只是朋友。」
朋友能那般親密麼?清澄的黑眸帶著疑惑,沒有問出口,卻已讓看的人明白其中含義。
「我和她的關係並非你所想的那般。」多有趣,他鳳驍陽竟有擔心被人誤會的一天?
若之前有人這麼猜疑,必定遭他作弄以作為回報,可她不同。
他不願她對他有所誤解。「若瞳--」
「赫!」親暱的呼喚讓殷若瞳嚇得差點跳出他懷抱。
她真的很容易受到驚嚇。「怕我麼?」
殷若瞳不假思索地搖頭。「不,只是--除了娘和千回,沒有人喚過我的名字,你、你是第三人。」
「難不成要我喚你一聲公主?」
「不要!」柔柔細細的聲音突然變得生硬。「不要這樣叫我。」
鳳驍陽聳肩,眸中有著無可奈何的疼寵。「你想要我怎麼喚你?」
「嗯……你想怎麼叫我就怎麼叫吧。」
「那你想怎麼叫我就怎麼叫。」他笑說,掬起佳人一撮髮絲在指間繞圈地玩。
「驍……驍陽。」
「不錯。」吻住髮絲的唇勾起笑。「聽來挺順耳的。」
「是麼?」鬆了戒心,她悄悄看他。
偷瞧的眼因為被他一雙大掌板正臉孔而被迫與他對視。「你、你你--」
「要看就大大方方地看,我准你看。」
「我……」羞窘燒紅她的臉,想移開目光卻又不由自主地深陷他含笑的黑眸,不可自拔。
「好看麼?」俊美的臉上略帶調侃的意味,瞅著她紅透的臉不放。
「你、你欺負人!」她嬌嗔,感覺臉快燒透了。「放、放手。」
「真要我放?」
聽出他語帶雙關,她進退兩難,答不上話。
她的心是如此通透呵!鳳驍陽讓了步。「看著我。」
她依言,美眸難掩羞澀。
「就算你要我放,我也不會放,聽清楚了麼?」
「我--」
「我一退再退,為的是躲你、躲自己為你驛動的心思,不願亂了命數」除非必要,他不輕易與任何人有所牽扯。
就是知道她與邢培玠、燕奔不同,所以他一再躲避,誰知仍是躲不過。
他該做的都做了,既然躲不過,也只能順應天命。
她撼動他的神魂,要他怎麼克制擁有她的慾望?
「我躲了又躲,而你顯然對這一切都不知情,不斷出現在我面前,甚至教我幾乎妒瘋了神志。若瞳,你點了這把火,而我絕不允許它有熄滅的一天,你明白麼?」
他話裡的堅決和篤定駭著了殷若瞳。
她想起自己的身份,卻無法說出違背他意思的話。
她該提醒他她無法自主終身大事,一切都握在父皇手中,可是她說不出口。
在她思他念他,如此深切的此刻,她說不出口。
「我--」鼓起所有能彙集的勇氣,她偎進他懷裡,任由他雙臂緊緊摟住自己,就算痛,也不出聲。
她無言的默允令他狂喜。
「我不會放手,就算天崩、就算地裂,我也不會放手。你記住,一定要牢牢實實記住這句話--對你,我鳳驍陽絕不會放手。」
「我記著,找水遠都記得。」
「不要忘記。」
「不會忘,這生都不忘。」她發誓:「我不想……不想再嘗當日在街上所受的痛楚,看著你與墨小姐有說有笑,我好難過,好難過好難過……」
鳳驍陽托高她下顎,疼惜地吮去頰上的新淚。
「不會了,再也不會。無論將來必須付出多大的代價,我鳳驍陽也甘之如飴,絕不負你,絕不。」
她哽咽,在他懷裡點頭,帶淚的笑靨如沾露梨花般惹人心憐。「我也是,我也是……」
鳳驍陽笑了,珍惜地輕撫她顫抖的背脊。
直到此刻,他終於明白,明白彼此相系的命數。
她不會知道,但他已明瞭於心。
那燎燒皇城、燎燒房舍、燎燒繁華榮景,不斷不斷燎燒,使其轉眼間化成灰燼,崩塌成一片焦土的大火過後,那煢煢獨佇的纖細身影--
是她,他命中相系的另一人。
然,他不明白的是--
為什麼是她?
她,是因?還是果?
無論如何,都回不了頭,回不了了。
第六章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我天恩王朝銜玉公主婚配北遼國皇長子耶律顏和壬午年戊申月赴北遼國國都完婚。
從此兩國互締婚盟、互為兄弟之邦。
永誌不移 欽此 洪祥十九年癸卯月初九 「我不嫁!」殷若瞳看著詔書,一看再看,皇詔的內容卻依舊不變,那是對她來說如同青天霹靂的噩耗。
怎麼能這樣!父皇怎麼能這樣!
「我不嫁!」冰白的十指緊扣身邊人的臂膀,哭喊的聲音已持續多時,重複著同樣的話:「我不嫁我不嫁啊!千回,我怎麼能嫁、怎麼能嫁?我不要嫁啊!」
「若瞳!」季千回緊擁像無措孩童般哭泣的妹子,為她心疼,也為她擔憂。
她和鳳驍陽的情事,她一直是知道的,而她始終擔心皇上賜婚的這一刻來臨。
如今皇詔賜婚,還是要若瞳妹子遠嫁北遼國成為和親的犧牲品,這下怎麼辦?
尤其是--
「我該怎麼辦?我要怎麼告訴驍陽?告訴他……告訴他父皇賜婚,要我遠嫁北遼國?我、我--」
「你先別急也別哭,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鳳驍陽一定有--」
「有辦法?」殷若瞳又哭又笑,神色淒楚。「我知道這一天總會到來,我一直都知道的,但找……我捨不下他,我無法不愛他!你明白麼?我愛他、愛他啊!」
「我知道,我明白。」季千回摟緊她,怕她傷了自己。
她看了大半年,當然不會不明白他們的情愛有多深,只是現下--
北遼國南下入侵由來已久,此次皇上願將最寵愛的皇女遠嫁北遼國,為的就是求一時太平,卻也因此必須斬斷一對比翼鳥、一叢連理枝。
「我該怎麼辦?」一直埋在心底的隱憂化成現實的撻伐,凌遲所有濃情蜜愛教,教若瞳幾乎無法承受。
她該怎麼辦?離開他,她定會想離水的魚般乾枯至死呵!
「我……」想來好呈口舌的季千回一時間也不知該怎麼辦才好殷若瞳的心慌意亂感染了她,連帶的也讓她手足失措。
「你告訴我,我要怎麼樣才能不嫁到北遼國?我要嫁的人不是北遼太子,我要嫁的是--」纖細的嬌軀倏地癱軟在季千回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