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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頁     陳怡璇

  「我希望是讚美。」

  他坦言:「我一直不認為需要助手,但你做得還算差強人意。」

  「差強人意?」她抗議。「僅只是差強人意?」

  「好吧,我又說錯了。」他斂起笑意,正容地說:「你是個好幫手。」

  王依雯將在唇間蠢蠢欲動的欣喜抿住,不讓飛提的情緒顯現出來。

  「飛機要起飛了。」她用平淡的語氣說:「我們該進去了。」

  這是棟旁河而建的乳白色希臘建築,從窗口可以眺望著鄰粼河水的飯店。

  一個星期中,他們將全住在這兒。

  王依雯躺在床上,伸展著四肢,並不想立即起床。他終於肯定她的能力了,她手抱著枕頭甜甜地一笑,從昨天到現在,一直因他的一句——「你是個好幫手」,而盛滿著歡愉。今天他將拜訪幾個客戶,不需她同行,她可以擁有一整天的自由時間。

  王依雯跳下床,決定好好玩一天。她脫下睡衣,穿上粉紅色長裙,刷了幾下頭髮,鏡中照映出一位雙頰嫣紅,眼中閃著夢幻色彩的女人。她閉上眼睛,試圖將眼底的迷濛光采抹去。

  「都已過了作夢的年齡,怎還如此不實際!?」她對著鏡中的女人說。

  她關上房門之際,不自由主地望了眼相鄰的房間,此時張閔凱應該已出去了。昨天抵達飯店時已是深夜,他難得表現體恤地要她今天睡遲些,放她一天假,他會很早出發。她感到心中有種情愫在流轉,不行!她得抗拒自己對他所產生的反應,她將手插進裙袋中。

  王依雯走往一樓飯店附設的餐廳。用餐的人並不多,她只花了幾分鐘即用畢,將最後的一口咖啡喝盡,她站了起來,轉過身想離去時,不意與一個身軀撞上,一束漂亮的花掉落地上。

  「對不起。」她連忙道歉。

  「你的眼睛沒帶出來嗎?」對方很不悅地質問。

  錯可全不在她,王依雯抬起頭,羞惱地瞪著對方。

  「只怕沒帶眼睛的是你,不是我。」

  「你——」

  對方的怒容在瞧見她清麗的面容時,一轉為驚艷的讚賞之色。

  「對,是我不對,不該撞到你。」

  他道歉,王依雯的臉色才緩和下來,指著地上散開的一化束說:「你的花壞了,我賠你。」

  「不。」他忙搖手。「一束花算什麼!」

  他招手喚來服務生,交代服務生清掃,似是這裡的熟客,而服務生的態度更是必恭必敬,聽從地迅速處理。

  她往外走。

  「小姐,請等我。」

  他大步地跟了上來,王依雯疑問地站住。

  「我說過賠你花,多少錢?」

  「我也說過那不算什麼。」他笑容可掬地說:「我是森田大造,能知道你的姓名嗎?」

  她好笑地搖頭,森田大造看起來是個典型的花花大少。穿著高級布料、佩戴高昂飾物,頭髮梳理得服服貼貼,臉上更是一副自命不凡的神情,這種男人她碰過太多了。她繼續走往前。

  「別不理人。」森田大造沒放棄地跟在她身邊。「我們也算有緣。」

  她沒搭理。

  「你是日本人?」森田大造有張東方臉孔。「我也是日本人,我們來自相同的地方,在這異地更該成為朋友。」

  她站住。「別套關係,我不是日本人。」

  「中國人?」他立即轉換。「你是中國人,在地理位置上,我們也算是鄰居,很親、很親的,更該成為朋友。」

  這是哪門子的鄰居?王依雯失去耐性。

  「聽著,不要再跟著我,以免破壞我的遊興。」

  森田大造滿臉的驚愕之色,很不習慣遭拒絕。在這個地方,女人看到他就彷似見著蜜糖般的黏著他不放,因而也使他自認為是個深具魅力的男人,何以她竟對他不理不睬?

  「親愛的。」一位肌膚曬得有如巧克力般的金髮女郎朝森田大造走來,對著他甜膩膩地一笑。「對不起,我來遲了。」

  森田大造沒理她,將她依靠過來的身體推往一旁,追上已走到門外的王依雯。

  「中國小姐,需要導遊嗎?我很願意為你介紹這個城市。」

  她皺緊眉,對這種專追逐女人的花蟲,她沒興趣。

  「我只要你走遠些。」

  王依雯坐上飯店門口的計程車,原只打算在附近走一走,這下乾脆好好看遍這個城市。她讓車子沿著街道開,在美國雖住了十年,她還未來過這名聞遐邇的紐約市呢!在一處廣場前,她讓司機停下,有幾個年輕人自得其樂地彈唱著。她從旁走過,響起了一陣口哨聲,她回了個微笑,愉快地走著,漫無目的地閒逛。她在一處露天的咖啡座用過午餐後,在一處公園逛了大半天,最後在草地上坐下,看著一群小孩比賽橄欖球,直至天色有些微暗,才坐上計程車回飯店。

  王依雯一踏入飯店的大廳,即望見張閔凱一臉陰鬱地坐在廳中的沙發上,一整天,她幾乎忘了他的存在。他見到她,立即從椅子上站起來,並向她走來。

  「你去哪裡?」他不快地質問。「怎逗留到現在才回來?」

  見他神色不悅,欣見他的歡愉消逝了。

  「你忘了放我一天假嗎?」她口氣也不佳。「我有權去我想去的地方。」

  「那個男人是誰?」他問得突兀。

  「什麼男人?」

  「送花給你的男人。」他拉長著臉。「搞清楚,你是來工作,不是來度假。」

  一整天的好心情全被他搞砸了。

  「不要以為你付給我錢,便可以頤指氣使的,高興時放我假,不高興時又反指我怠工。」

  「放你假是讓你休息,不是讓你招蜂引蝶的。」他惡聲地說。

  她招蜂引蝶?王依雯既驚訝,且生氣。

  「想找碴不必用這麼拙劣的說辭。」她氣憤地說。

  「不是說辭,是事實。」他微低下頭,眼光與她卯上。「希望你能自愛,別等我們離開時,這裡得改裝成花店。」

  對於他子虛烏有的指控,她怒不可遏。

  「我要你道歉,即使你是上司,也不能豁免。」

  他好似聽到個笑話般的笑了一聲。「你要我道歉?」

  「有什麼不對?」她問。

  「確實有不對之處。是我不該,不該讓你同來。」

  話畢,他生氣地快步走出飯店。

  王依雯想追上去弄個明白,但氣憤使她不願再面對他。她乘上電梯,一踏出電梯的門,她差點被走道上堆滿的花卉絆倒,是誰這麼大的手筆?她詫異地看著花沿著電梯口一路排至她的房門。

  她拿起夾在門縫上的卡片,只見卡片上用著中文歪歪地寫著:

  送給美麗的中國小姐

  森田大造贈

  是森田大造。她大感意外,難怪張閔凱會有開花店的說辭,她將卡片丟進垃圾筒,叫來了服務生,要他將排滿走道的花除去。

  「不行。」服務員大搖其頭。「這是森田先生的交代,必須放上一天,等明天再更換新的。」

  「扔掉它們。」

  她拿出幾張鈔票,年輕的服務員慌忙地擺手,說什麼也不敢接過去。

  「森田先生是這兒老闆的兒子,我不能違抗。」

  她皺著眉,森田大造是這家飯店的小老闆?怪不得他能得知她是這裡的住客。經張閔凱一搞,她沒食慾地叫了份晚餐,打算在房裡用餐,但當她望著看來不甚可口的菜餚時,怎麼也吃不下。為什麼要受張閔凱影響?她偏要吃得舒暢,她才不要因他的話而食不下嚥,思及此,她洗了個澡,讓自己清醒些。

  紅色旗袍式洋裝,勾勒出她勻稱的身軀,她將頭髮梳往一旁,垂在胸前,嫵媚中帶有一抹神秘。

  她走進餐廳。張閔凱獨坐用餐,見到她,想起身地動了一下。她氣未熄地越過他的桌位,在角落的一張空位背對著他坐下,她為自己點了豐盛的食物,拿起叉子,正想好好享用,一道人影在她面前出現。

  「嗨,美麗的中國小姐,我們真是有緣,又見面了。」

  森田大造不請自來地拉開她對面的椅子坐下,唉!她無法安靜地用餐了。

  「喜歡那些花嗎?」他問。

  「不喜歡。」她直截了當地說:「將它們拿走,不要影響走道的順暢。」

  「沒有女人不喜歡漂亮的花,尤其是美麗的女人,更需要鮮花的陪襯。」森田大造自以為是地說:「我不知道你喜歡什麼樣的花,所以將花店中所能找得到的,全搬了些來,那些總有你喜歡的,不是嗎?」

  「花的本身不重要,重要的是送話的人。」她表明不歡迎他。「拿走那些花,順便也請你的人一道消失。」

  殊不知愈是遭拒絕,愈是激起森田大造的興趣,他已厭煩那些只會奉承他的女人。

  「我請客。」女人通常喜歡被付帳。

  「我付得起。」她不領情。「你沒有比在這聒噪更好的事可做嗎?」

  「與你共餐是我最大的榮幸,也是我最想做的事。」

  「你影響我用餐的情緒……」

  「那個男人是你的男友嗎?」森田大造眼睛看著前方。「他看的樣子,好像想將我吞下去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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