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來到她的身邊,臉上滿是寵溺的笑。「我想我要更正一句話。」
她的身體靠著欄杆,看著池中悠遊的魚,漫不經心地問:「什麼話?」
「我喜歡你並不正確。」
又在戲弄她。
王依雯的呼吸一窒,覺得肺部缺氧得急需空氣,她還未來得及發怒,身體已被他一把抱住。
「我好愛你。」顧不得旁邊是否有人,他真情流露。「喜歡無法表盡我的感受,我愛你!」
她一時無法承受截然不同的情緒的衝擊,全身軟綿綿的。
「怎麼啦?」她無血色的臉,使他退縮了下。「我說了不該說的話?」
「我口渴。」她喉嚨乾燥無比。「我想喝水。」
「口渴?」他聽不明白似的重複了一次,在他對她表明愛意時,她竟想喝水?
他將她的臉扳向他。「能不能請忍耐一下,你知不知道我很嚴肅。」
她點頭。
「那麼,告訴我你也有相同的感覺好嗎?」
「我想先喝水。」她暗啞地說:「我真的好渴。」
張閔凱歎氣。
他們在公園旁的一家速食店裡,要了兩杯可樂,王依雯一口氣喝了大半,才解除口中的乾渴。
「你可真有情趣!」
他搖頭,生平頭一遭對女人表露感情,不意竟遇此情況。
「何不再講述一遍。」她雖語帶玩笑,卻是真心想聽上千百句。
由於是假日,店內坐滿了出遊的年輕人、小孩,周圍吱吱喳喳的,他如何開口?
「我想保留至只有我們兩人時,免得驚世駭俗。」
他作了個驚嚇的表情,引來她愉快的笑聲。
「如果不渴的話,我們離開這裡好嗎?」他很想與她獨處。
她也抱有相同的想法。正想離開時,張閔凱的肩膀被重重地拍了一下。
「閔凱。」
他轉頭看,是趙岳峰,他學生時代最好的朋友。許久未聯絡了,此時遇見,他的高興不下於對方。
「太太呢?沒跟著出來。」張閔凱問,他見過趙岳峰的妻子,很賢慧的女人。
「她罷工回娘家去了。我只好身兼母職地帶著兩個小鬼出門……來,叫叔叔。」
趙岳峰將身後的一對男孩拉過來。很可愛的一對雙胞胎,靈活的大眼睛、一模一樣的長相,討人喜歡極了。張閔凱忍不住喜愛地一手抱一個地坐在他身旁,小孩不怕生,很快地在他身上玩了起來,童稚的聲音,讓他心底熱起來,他看往對面的王依雯,卻奇怪地發現她神色怪異地看著桌面,不知在想些什麼?
趙岳峰好奇地望著她。「什麼時候結婚也不通知聲。」
「還沒行動。」他介紹。「這是王依雯。」
「王依雯。」趙岳峰念了三次。「好熟悉的名字,似乎在什麼地方聽過……」
「我要冰淇淋。」
趙岳峰仍在想,小男孩已一人一手地拉著他,吵著要冰淇淋。
「你們在這等著,爸爸去買。」
趙岳峰走了開,小孩又跳在張閔凱的身上,一人一邊,隔著他玩起兩國打戰。
「很可愛是不?」
王依雯仍一副木然的樣子,沒聽見他的話似的,他叫喚她幾聲,她才恍如聽見地抬起頭,臉上強烈的忿怒使他吃驚不已。
她突來的情緒反應,將他從椅子上彈起來,他握住她攏緊的拳頭。
「出了什麼問題?」
她沒有回話,美麗的眼睛定定地看著他,好一會兒,怒意慢慢地自她的眼底散去、淡去,她大口地喝了一口可樂,讓冰涼的汁液冷卻炙熱的身體。
「你的表情很嚇人,出了什麼事?」
她的神情生疏了起來。「沒事。」
一定有事!
他還想問,趙岳峰手中拿了兩杯冰淇淋走回來,兩個小孩叫了一聲,興奮地人手一杯,高興得舔了起來。
趙岳峰看了她一眼,興匆匆地說:「我記起在哪裡聽過王依雯這個名字了,真是巧合極了。你還記得不記得高中時,那個寫信公然向你表示喜歡的胖女孩?」
似乎曾有這麼回事,不過,已不甚記憶了。
「不記得。」
「她也叫王依雯,我對這個名字的印象很深刻。是因為當時我覺得太好笑了,她讓我想起句不適合用在女人身上的話——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說著,趙岳峰大笑了一聲。
「嘩啦」一聲,使他止住笑聲,王依雯手中的杯子失手地掉在地上,弄濕了她的衣服,她卻彷若未覺,任由汁液在胸前的衣上擴散開。
「怎麼這麼不小心?」張閔凱為她擦拭,她今天很心不在焉。
她沒說話,眼睛直勾勾地盯著趙岳峰。看得他頭皮發麻,不明白她何以用此眼光看他?又不是說她,只不過是同名的巧合罷了……等等……那種眼神……他的嘴不自覺地張得大大的。相同的悲憤眼睛,糟了!他犯了一個大錯誤,怎麼也想不到這個美麗非凡的女人,會與當年那個矮胖女孩是同一人。
「我有事先走了。」
趙岳峰牽起正玩得起勁的孩子,匆匆地告退。
「你剛才說你愛我?」王依雯的聲音緩慢,而不確信地查證。
「是的。」他微笑。「我想我在辦公室第一眼見你時,已被你吸引了,卻一直不自知。」
她沒有喜悅,茫然的眼睛像個迷失的孩童般,張閔凱深感迷惑,何以她的行為一下變得不可解?
沈正修一走出警局,一位穿著制服的司機朝他走了過來,顯然已在外面等了一段時間。他認得他,是老許,趙剛的司機,在趙家服務很久了。
「沈先生,老爺請你過去。」
車子停在路旁,趙剛坐在車裡,沈正修對他沒有好感。
「跟你的老爺說我很忙,沒空。」
在趙倩菱送醫,知道她平安地產下一女後,他即當機立斷地與她撇清一切。趙剛財大勢大,自會處理女兒、孫女的事,他不想被捲進無妄的風波中。
「請你務必去一下。」老許懇求。「不要讓我這個做下人的為難。」
「實在抱歉。」
沈正修對老人仍懷有氣,走了幾步。
趙剛從車中下來,在他身後喊:「別急著走,我有事與你商量。」
他們之間還有什麼好談?沈正修不想停下,走向他的車子。
「老許,攔住他。」
趙剛要體健的老許擋在他身前。「沈先生,請你聽聽老爺說些什麼?」
他可以不理,但沒這麼做。趙剛跑了幾步追上來,有些上氣不接下氣。
「找我什麼事?」
趙剛喘了一下,才說:「是為倩菱的事。」
千萬別又引起不必要的誤會。
「我跟她已經沒有半點關聯了。」他粗聲粗氣地說:「不會連你也不信任自己的女兒吧?」
趙剛忙搖頭。
「這我清楚,以前是我糊塗做錯事。」
「都是過去的事,多提何用?」
「我太不該了。」趙剛責怪自己。「是我把倩菱推往火裡去,讓她受了許多苦。」
他無法表示同情,冷冷地說:「你該對她說,不必找我。」
「我知道你對以前我讓你調職的事很不諒解,我可以彌補……」
他不快地打斷:「怎麼彌補?又用你的職權嗎?」
「丁弘致已經同意離婚了,我就只有倩菱一個女兒,你們結婚後,我可以將事業交由你管理,警察這個工作太辛苦了。」
沈正修不動心。
「你去找別人吧!我對你的錢沒興趣,如果這便是你今天來的目的,我還有事要忙。」
趙剛焦急。「你不再愛倩菱了?」
「你問了一個很可笑的問題,我不想再和你們趙家有任何牽扯,不要再來找我了。」
沈正修已失去性子。
「可是,倩菱仍愛著你。」
「那又如何?」他譏笑了一聲。「你何時在乎起她的感受?」
為了補救自己的錯失,趙剛沒有生氣,壓抑住自己的脾氣,低聲下氣地說:
「你怪我沒關係,她現在處於最脆弱、最需要人關懷時,請你照料她,讓她早些脫離那段不愉快婚姻的陰霾。」
面對老人的低聲懇求,沈正修無法再冷臉相向。
「我不能答應你,我和倩菱之間已沒了那分男女間的感情。」
趙剛無法理解。
「倩菱有了丁弘致的孩子,所以你嫌棄她、不再愛她?」
「不是。」
「那是什麼原因為?」趙剛心急,聲音大了起來。「因為她有過別的男人?」
「不是。」
「究竟是什麼原因?」
因為他的心中已被另一個女人佔滿,再也裝不下其他的人;明知不能愛,但他還是不能自主地投陷進去。
「我的要求是委屈你了,是我老糊塗。」趙剛難受地說:「她的心中一直只有你,現在她受了無比的傷痛,求你無論如何一定要看顧她、照顧她。」
感情的事有即有、無即無,他實在愛莫能助。
「我真的不能答應你。」他不能騙自己,也不能騙別人。
「這樣好不好?將來怎麼發展,以後再說。」趙剛退而求其次。「請你去看她好嗎?我很清楚她渴望見你。」
「我——」
「走吧!沈先生。」
老許實在心疼明麗動人的小姐會遭此不幸,他推著沈正修坐入車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