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若是天堂,我也願意與你一同前往。」
聲音雖細,卻令他陡然一驚地猛然煞住車,週遭已完全被霧氣籠罩住,看不清前方。
「你超速。」她語氣輕鬆。
他頭額有汗。「你要開我罰單嗎?沒想到自己執法卻犯法。」
「人生何必太認真。」她嫣然一笑。「偶爾輕鬆一下又何妨?」
「不一樣,我是個執法者,自己違法如何能義正辭嚴地說話。」
「你對生活的態度太嚴謹了。」她不贊同。「人不是機械,需要適度地釋放自己。」
「還敢坐我的車嗎?」
「為什麼不?我覺得很過癮,人有時候該發洩一下。」她看向窗外,發出讚歎之辭。「我覺得像置身於天堂中。」
「這兒是天堂的話,你就是最美麗的天使。」他輕輕地說。
長髮飄逸的她,在迷霧中,看起來美如天使,王雅雲回過頭看他。
「美麗的天使可以向她的王子要求一個願望嗎?」她顫聲地說。
沒問她的願望是什麼?她臉上已寫得很清楚,未想及後果,沈正修的身體靠向她。她雙手主動地捧著他的臉,迎上他堅毅的唇。他吸吮著她靈巧的舌頭,一股渴望使他想要更多,他的手插入她濃密的秀髮,沿著她的唇而下地吻上她白哲的脖子、耳朵。彼此都可以聽到對方急劇的心跳聲及喘息聲,在他強烈的攻擊下,她迷亂地緊抱著他,感受他結實的胸膛所帶來的安全感。是了,就是這個胸膛,強壯有力得使她免於懼怕,他們忘我地擁緊彼此,直至車後響起一陣刺耳的喇叭聲,與一道亮光照了過來,才將他們從迷醉中拉回來。
沈正修立即鬆開她,將車子駛離。他打開車窗,想讓冷冽的空氣消褪心中猶存的激情。霧氣由車窗中漫入,很快地,他們融入霧中,見不到對方。
「我能進入你的世界嗎?」她問。
「我的世界不適合你。」
他們看不到對方,較能自在地交談。
「你斷言太早,給我時間試試。」她請求。「不要一下子就否定。」
不能有開端,否則他將會再次撞得滿身瘡痍。已經有過前例,他不會再傻得犯同樣的錯誤——即使知道此生將因錯過她而遺憾。
「我不是你想換胃口、愚弄的對象,玩夠了的話,就到此為止。」
他冰冷的話教她難以置信,方纔的感覺那麼美好,他一點都不覺得?
可恨,他竟全然不在乎她。
「我並不想愚弄你。」她忿忿地說。「我還沒那麼好的興致。」
「那很好。」他淡然地說:「以後你可以讓我過清閒的日子嗎?」
可惡,若非四周被濃霧籠罩而看不清,她會將他冰冷的臉打熱。
「恐怕你將失望。」她以同樣的淡然口氣說:「我沒愚弄你,是因為我是認真的。」
「幾天的認真?三天?五天?還是一星期?」他尖一可地說。「小姐,我沒空閒奉陪。」
她大叫了聲。「停車。」
沈正修順從地停住。
「不玩了?」
「才不,我不但要玩,而且要繼續地玩下去,我只是想看清楚你。」王雅雲打開車內的燈,眼光炙炙地盯著他。「我要你老實、沒有絲毫虛假地回答我,你對我真沒有一絲好感?」
「沒有。」他眼睛看著前方的玻璃。
王雅雲將他的頭轉向自己,讓他無法躲避。
「說真話,再告訴我一遍。」
「沒——」只說了字,他眼睛與她對上。「好吧!就算有好感,又能如何?」
「只要你不討厭我,就好辦了。」她愉悅地笑開。「我們可以交往。」
他重重地搖頭。「不要再來找我。」
「你說你不討厭我的。」
「這不是討厭與否的問題,而是我沒有餘力去支撐這場沒有結果的戀……」他想說戀情,但他們之間似乎尚未達至此境。「所帶來的後果。」
「你又以何根據說不會有結果?」
「這是顯而易見的事,我不想蒙騙自己。」他實際地說:「住慣了華屋、華廈,過慣了錦衣玉食,你能嚥得下我的微薄薪水所能支付的恐怕連你家狗食都不如的食物嗎?」
說至此,沈正修看見她眼中、眉上、唇上全是深深的笑意,莫名其妙地問:「有什麼不對?」
「你是在向我求婚嗎?」她的聲音柔柔的。「需要我的答案嗎?」
「哦!」他低吟了聲。「你真是我命中的剋星。」
王雅雲的笑意逐開。「這是表示你同意讓我跟著你嘍!」
該不該就此放棄?
王依雯瞪著電話,不斷地與自己交戰,該不該打?該不該對自己的渴念投降?她幾度伸出手,又感不妥地縮回。不能!她已為他花太多的時間。
「在運動手臂嗎?」
一個早上,王雅雲已好幾次見她的手放在電話上,又縮了回來,最後實在忍不住地出聲。
「活動一下筋骨。」她不自在地收回心神,低下頭工作。
「需要我來嗎?」王雅雲問。
「什麼?」
「不懂嗎?」王雅雲拿起電話,撥了幾個號碼。「張閔凱嗎?是我,王雅雲,好久不見,問我找你有何事?是有件事想問你,你喜歡我妹妹嗎?她是誰?你不清楚,笨蛋,相處那麼久竟不知道,她就是你的秘書王依雯,喜不喜歡她?什麼?你說大聲點……」
王依雯在旁心急地揮手阻止,王雅雲沒看她,繼續往下說:「你是說喜歡,你喜歡她最好不過了,快點過來將她娶回去,免得她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的,要問她的意見?不用啦!我可以替她做主,行啦……」
怕她說得太直接,王依雯將她手中的電話拿過來,放在耳朵一聽只聽電話那頭傳來張媽不明所以的聲音。
「雅雲,你在搞什麼鬼,說了半天全聽不懂……」
王依雯鬆了口氣後,好氣又好笑地對著電話筒說。「張媽,姊姊和你開玩笑,回去罰她不准吃飯。」
她掛回電話。
王雅雲身體靠向後,雙手互抱在胸前,似笑非笑的。
「需要我代勞嗎?」
她坐回椅子。
「省了吧!你讓我血壓遽升,像你那種講法,不把他嚇昏才怪。」
「這叫快刀斬亂麻,何必羅羅嗉嗉的一大堆,到頭來還是找不到頭緒。」
「毋需再扯上他。」王依雯指著頭。「我已經將他從這兒驅逐出境了。」
「你自己信嗎?」王雅雲反問。「我想連你自己也無法信服對不?」
「我已決定不再去想。」
「你的決心有多大?」王雅雲指出。「何以整個早上,我見你不停地與你的決心奮戰?」
「我贏了不是嗎?」她的筆無意識地敲著桌面。「我並未付諸行動。」
「你要真有行動還好些,苦就苦在拚命壓抑,不得解放。」
「我沒有你的勇氣十足。」
想到自己近來賴定沈正修的行為,王雅雲笑出聲。
「何不學學我?」
「勇氣也須有回應,在對方也喜歡的情況下,才能奏效。」
「怎會如此?你的信心真的讓風給吹走了?」王雅雲面容一肅。「我希望能再見到那位自信滿滿、神采煥發的妹妹。」
「不要為我操心,我很能照顧自己。」
「果真如此的話,敢不敢接受一項挑戰。」
「挑戰?」
「今晚有個婚宴,和我一定去。」
王依雯失笑。「這也叫挑戰。」
「要是張閔凱也在場呢?算不算?」
王依雯呼吸一岔。「不去!」
「你不敢接受挑戰?」王雅雲激她。「怕他?還是不敢面對自己?」
「我不去。」她不受激。「算我怕他,也怕面對自己。」
「你一定得去。」王雅雲不願她一逕地閃躲。「或者你要我質問他,將我神采奕奕的妹妹藏去何處了?」
「不要為難我。」她確實怕見他,怕再一次失去自我。
「解決問題最好的方法,就是面對它。只有正視問題的所在,才能走出心中的胡同。」
「所有的道理我都懂,但是我不想做。」她堅持不去。
「原因呢?因為你怕自己仍然喜歡他,仍受制於他的影響?」
「全是。」王依雯不否認。「當我怯懦好了,我不想再把自己投進去。」
「不是投進去,是拉出來。」王雅雲這次出乎意外地堅決。「近來你幾乎將自己變成工作機器。去面對他,有個結果,好過自我局限。」
「不……」
「別再說不了。今天我們放自己一天假,上美容院去放鬆一下,晚上我要你成為在場中最美麗的女人。」
她提不起勁。「也賽過新娘?」
「正是。」王雅雲興致勃勃。「要讓所有在場的男人移不開眼睛。」
第五章
你傷害過多少女人的心?
這是她問他的話,他一直認為好聚好散,分開不會有牽掛,自從廖燕燕提出婚姻後,他即切斷與她的一切聯繫,認為她很快便能恢復過來。他太自以為是了,燕燕傷痛欲絕的模樣,他太輕率所造成的,他在不覺中究竟傷害了多少女人?難道真如她所言般,連他自己也不清楚,是他從未真正下過感情,才會冷漠地以為對方亦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