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婦人被文犀月的誠意打動,記憶拉至半年前,緩緩說道:「半年前,鎮上的居民 接二連三突然染上怪病,鎮上的大夫診斷不出個病因,染了病的鎮民會不停地咳,身上 持續發著高熱,吃任何止咳、退熱的藥草皆不見起色,未染病的鎮民一個個害怕地遷出 鎮上,就連咳……咳……大夫也不願來鎮上看病了。」
文犀月輕拍老婆婆背脊,若有所思地沉靜不語。
「老婆婆,梓朝鎮上有沼澤或是廢棄不流動的死水湖泊嗎?」鎮上帶有臭味的空氣 或許就是致病的主因。
老婦人想了會便答道:「鎮上西北方的黑樹林裡有個沼澤,鎮上的人鮮少到沼澤那 兒走動。」
「果真是如此。」文犀月沉吟了會,大抵知曉引起怪病的主因了。
「月牙兒,你想到什麼了嗎?」康諺對病理一竅不通,不過能對鎮上的居民有幫助 的事,他是極願意幫上忙的。
她看了康諺好奇的臉一眼,眼神是篤定的。
「老婆婆,今晚就請讓我們打擾一晚,明早我去外頭找些藥草回來治病。」蒼白的 小臉充滿自信的神色。
「小姑娘,你有辦法嗎?」老婦人不確定地問道。
「是的。」
康諺雙手抱胸倚在門邊。月牙兒細微的改變他察覺了,若是能夠開啟她心事的眉宇 ,再珍貴的藥草他也會盡力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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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
兩人起了個大早,沿著昨晚花婆婆的指示行走,果真找到一處茂密的黑色森林,空 氣中飄散的惡臭氣味明顯濃重了許多。
康諺拿著借來的斧頭劈開糾結在小徑上的細枝條,每往樹林深處走一步,難聞的氣 味便又加重一分,見多識廣的他早發覺密佈樹林的白色煙氣對身體有害。
「月牙兒,再往裡頭走你會受不住的。」
「放心,我不會有事。你還是擔心你自己吧。」捂著布巾的她純粹是受不住難聞的 味道,而非身體不適。
昨兒個夜裡,她已經大略對康諺講述經過,問題果然是出在沼澤散出的臭氣。
其實這個味道該稱作「沼氣」,內含毒氣,一旦吸入過量是會致命的。
「這種程度的沼毒還傷不了我,倒是你,還挺得住嗎?」自幼就親近各式奇毒,身 體自然而然有了抗力。
「我沒差勁到要讓你替我擔心。」康諺冷不防伸手捏了捏文犀月粉頰,十足惹人生 氣的惡行。
「別動手動腳,登徒子!」她不客氣地大力拍掉康諺的手,腦中一轉,再度塞回懷 中的瓷瓶。
「走吧,再往沼澤前進,醫病的藥引在沼澤邊,找著了才有辦法醫病。」
「是,一切全聽你的吩咐。」
濃密的黑色樹林完全阻擋住陽光的照射,濃濃的沼氣如薄霧般佈滿整座樹林,稍微 不注意便會迷失方向,康諺每走過三棵樹便綁上一塊黃布條當作指標,越走越深入裡頭 ,沼氣便越來越重。
康諺揮動斧頭劈開籐蔓,忽地一手撐著身旁的樹幹,斧頭應聲落地。
「月牙兒,咳、咳,還有多久才看到沼澤?我有些難受了。」額上冒出的斗大汗珠 掉落在衣襟上,說話也顯得有氣無力。
文犀月聞言,立即走近康諺身邊,脫口而出的話有著擔憂:「難受?你怎麼不早說 。」她掏出懷中瓷瓶,倒出兩顆血紅丹丸送入康諺口中。
撲鼻的香氣挾帶清涼氣息緩緩滑入喉道,不一會兒,瘀積胸口的惡氣便散去七成, 頓時精神恢復大半。
「這是什麼藥丸?」虧他行遍江湖,卻研判不出這紅色的丹丸為何。
「這是我家祖傳的秘藥,對任何毒物症狀都有效用,方才讓你吞服了兩顆,除瞭解 毒之外,對身體也大有助益。」爹爹親制的「碧血丹」稀世珍貴之極,就連她自己也未 曾一次連服兩顆。
「你對藥物挺在行的嘛!難不成家中的人有人懂得製藥煉丹?」康諺試著打探,他 是希望她能對他坦白,也只有如此,她才會真正信任他。
「你身體不適,少開口說話。」文犀月冷冷地撇過臉,不願多談。
「好,你不說我也不強問,總有一天你會坦白的。」康諺摸摸鼻子。
兩人又走了一刻鐘左右,一池偌大的黑色沼澤就在眼前。
文犀月小心翼翼地在沼澤周圍找尋藥引,終於讓她尋到了被枯枝落葉掩蓋住的藍紫 色葉片植物,葉子不大,約莫拇指指甲大小,這種色彩詭異的葉片實在符合這座黑沼澤 。
「這葉子直有效用?可別摘錯了。」在他看來,這顏色怪異的植物倒比較像是毒草 。
「放心,我爹爹曾說過,真正有效的藥引往往藏身在毒物身旁,我爹爹說的話不曾 出過錯。」她自信滿滿地摘取大把藍紫小草。
「藥引找到了,接下來該上山找其餘的藥草。」康諺接過文犀月手中的藥引,塞進 背上的竹簍。
「看這樣子,正午之前便能夠找齊藥草了。」或許是找著藥引,心情大好,她讓康 諺攙扶起身,忘了立誓要討厭他的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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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五天的光景,梓朝鎮便找回了久違了的生氣,街上漸漸出現人群走動,就連荒置的商店、小販攤子也正著手準備各項重新開業的事項。比起兩人初至鎮上的荒涼,梓朝鎮正一步步邁向安泰的遠景。
暫居在花婆婆家中的康諺及文犀月每日都有忙不完的事做。
康諺日日領著病癒的年輕壯丁到黑樹林砍伐過多的樹木來建造敗壞未修的房子,一 方面清理黑沼澤裡腐化而產生毒氣的動物屍體,並試著疏通淤積的死水,務求黑樹林往 後不再有沼氣產生,危害鎮民生命安全。
另一方面,文犀月則留在花婆婆家中替鎮民治沼毒,體弱的婦女幼兒及老人家,得 花較多的時間休養才能完全康復。
好不容易診完所有病患,文犀月疲累地伸展腰部舒活筋骨。
「文姑娘,辛苦了,喝杯茶歇會吧。」慈藹的花婆婆手端茶杯,小心地從內室走出 。
之前為了方便看病,便在花婆婆屋外另搭了一間棚子,當作臨時的診療所。
「花婆婆,叫我月兒就行了,您別為我忙了,病才剛好,多休息啊!」扶著花婆婆 坐下,她這才放心了些。
「我覺得身子骨硬朗多了,再躺下去恐怕就要躺出病了。多虧你和康相公來咱們鎮 上,困擾多時的怪病也全給醫治好了,真不知該怎麼謝謝你們倆。」花婆婆乾癟的臉頰 浮現健康的光澤,看在文犀月眼裡已是最大的安慰。
「花婆婆,您讓我們寄住在這兒,已經是最好的謝禮了,何況這些事不過舉手之勞 罷了,毋需放在心上。」
「你真是個好姑娘。」花婆婆輕拍著文犀月的手,滿臉笑意,幾乎笑瞇了眼。
突然想到什麼似的,牽著文犀月走進屋內。
「來,跟婆婆來。」
花婆婆走進自個兒房間,翻開木製衣櫃,拿出一套衣裳放到文犀月手中。
「這衣服……」她楞楞地接過鵝黃色的衣裳,一時之間不知如何開口說話。
「這件衣裳是我那已出嫁的小女兒的,現在已經穿不著了,要是不嫌棄就收下吧, 我想你穿起來一定很合適。」
「真的可以給我嗎?這衣裳是婆婆的寶貝吧?」她克制不住感動,不斷輕觸柔軟滑 順的衣料。
「傻孩子,你肯收下來,婆婆是最高興的呀!快去換上,等會康相公回來了正好也 讓他瞧瞧。」花婆婆笑得曖昧,分明將兩人看成一對了。
「花婆婆,您誤會了,我和康諺什麼都不是。」她得把事情解釋清楚,她跟他絕無 絲毫曖昧。
「這有什麼好害臊的?花婆婆活了一大把年紀了,什麼事沒見過,康相公為人實在 親切又一表人材,你跟他在一起會幸福的。」
「不是的,我和康諺絕不是婆婆想的那樣,您真的誤會了!」她急得臉都紅了,就 是不曉得該如何說明兩人複雜的相處關係。
「別說了,婆婆心裡明白。快去換衣服,康相公就快要回來了。」不由分說,花婆 婆一把將人推入臥房,眉開眼笑地往廚房方向走。算算時間,也該準備晚飯了。
太陽剛落入山頭,康諺便準時踏入屋內。忙了一整天的他,臉上、衣服上沾了不少 泥灰塵土。
「回來了?瞧你髒的,擦把臉再吃飯。」花婆婆拿了倏棉布給他,示意他到廚房後 頭的水井擦臉。
康諺笑著道謝,嘴甜地稱讚桌上三菜一湯的美味家常菜餚。
「好香啊!花婆婆煮的飯菜天下一絕,我整天工作都不專心,只想著快些回來品嚐 花婆婆的好手藝。」
這番話逗笑了在場的花氏夫婦。
「快去洗臉,大伙就等著你開飯呢。」
「好,我這就去。怎麼不見月牙兒呢?」他打一進門就沒見著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