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飽喝足,她才有力氣上路啊!
「小二哥,算帳!」
「姑娘,總共是十貫錢。」那夥計算數極佳,眼角一溜馬上把價錢報出來了。
小雨往她衣服的暗袋掏去。咦!沒有。
她蹲下身子往包袱裡摸索,索性把包包打開了。
沒有!沒有!沒有!
小雨呆呆的站起來。「我的銀子不見了。」
那小二哥挪挪擺在那兒都嫌龐大佔空間的身軀,清秀的臉流露出一抹「原來如此」的表情。
「你擺明想來白吃白喝的!」
「胡說!我小雨是什麼人,我才不屑做那種丟人現眼的事,你少冤枉人。」死櫻桃、臭櫻桃,你到底有沒有把銀兩放進包袱裡?我這會兒可被你給害死了!
「你沒有銀子付賬是事實!」他一針見血的舉證。
雖然他的心底也有點不太相信這美人胚子似的漂亮姑娘是來吃霸王飯的,但是事實就在眼前,不由得他不信,更何況一樣米養百樣人,這種事誰說得準呢?
所以、他相信自己的自覺。
他找來酒樓的老闆。
那臃腫得像一團毛球的老闆板著一張三角臉,想也不想的隨手一揮:「報官送衙門去。」
天哪!她趙小雨肯定是倒了八輩子的楣,居然像個傻瓜呆的站在這裡等候發落。
嗚……她逃家還不到一天的時間,好歹她也是個公主,堂堂大宋的公主竟淪落到變成白食客!
「慢著,了不起我打工還你錢嘛,洗碟子、當跑堂又不是多難的事!」
這會兒除了白食客的罪名外,又多了個店小二的頭銜,試問有誰像她這麼倒楣,一出師就不利的?
「酒樓裡不欠童工,看你一身細皮嫩肉的能成什麼事?不要囉唆了,阿狗,綁她到衙門去!」
小雨毛遂自薦,人家還看不上眼哩!
兩造正在拉拉扯扯,宛如天籟的聲音頓然響起。
當然啦!這「天籟」兩個字是指對小雨而言。
「她的酒錢我來付。」
「公子爺!」酒樓老闆立刻向哈巴狗的為十貫錢折腰陪笑。
「是你!」小雨看清楚來人竟是冤家路窄的段驍,態度立刻一百八十度大轉變,「牛頭馬面?」
酒樓老闆和店小二聞言傻了眼,四道悲憐的眼光射在小雨的頭上,兩人的腦袋自動的替小雨解釋為什麼這麼一個活生生俏美女會不顧顏面來吃霸王飯的原因了。
白癡嘛!
眼前的公子爺長得一表人才不說,那非凡的氣概和一身價值不菲的綾羅綢緞,怎麼看也沒一丁點「牛頭馬面」的影子。
兩人有志一同的暗歎了口氣。
段驍好笑的覷了眼小雨那張花貓臉,隨即轉向酒店老闆:「這姑娘吃多少全算在我帳上。」
酒店老闆哈腰搓手,「是是是!」
游鐵刀不用段驍吩咐,掏出一錠銀子丟給了店小二,一場鬧劇才算結束。
段驍不請自來的坐下,慢條斯理的拿出一方手巾來。「擦擦臉、擤擤鼻涕,十足的黃臉婆。」
「牛頭馬面,別以為你一廂情願的管了閒事,我就會對你言聽計從,卑恭屈膝的,門都沒有。」真是丟臉丟回汴京去了,她哪個人不好遇,偏偏遇上仇人。
段驍任由她使性子,淡然一笑。「我們真有緣分,一天之內見了兩次面。」
擺脫了他父王派來的三大護衛後,反正客棧是暫時回不去了,索性到處漫遊,歪打正著的,才上酒樓就看見正跟人家拉拉扯扯、嗓門吼得像別人對她做了什麼不可饒恕的事情般慘烈的她,他心弦一動,二話不說的趕過來解圍。
不料這小母夜叉還不領他的情呢!
「我不會感激你的。」
她真衰,為什麼每次見到他全都是在她倒大楣出紕漏的情況下,他們的八字鐵定犯沖,她必須當他是惡鬼的離他十丈遠,保持距離,這樣才有安全可言。
於是,小雨挑了個離他最遠的角落落了座。
她真的好小,就這麼坐著,他還必須半俯下身軀才能和她平視的面對面。
論美貌,她和那種傾城傾國的美人一點也沾不上邊,論身材,沒身材可言,值得一提的只有五官。
她的眉很濃,紅咚咚的臉頰,一對清湛靈活的黑瞳雪眸,當她微笑時,會讓人忍不住地跟著微笑。
即使她現在正嘟著小嘴,敵視的瞪著他看,段驍還是無法對她心生惡意來。
「如果我真要你的感激,我就不會來救你了。」原本就是誤打誤撞,湊巧嘛!
「算你識相!」她沒好氣應道。
真是奇怪!憑良心說他長德也不算太難看,一張臉該有的全有了,而且還比普通人好看上那麼一點點(或許不止一點點),但是,她就看他不順眼。
一個大男人沒事長那麼好看幹什麼,所以,他鐵定是個胸無半點墨的草包。(這算是什麼理論?)
段驍臉上有抹詭異的笑容。
「你帶這麼大個包袱準備做什麼呢?」
「離家出走啊!」笨!這麼簡單的事都看不出來,有人窮極無聊背個包袱出來玩嗎?
「離家出走?」段驍和游鐵刀錯愕的面面相覷。
然後,毫無保留的瘋狂笑意便從他咧開的嘴巴冒了出來,無法無天的捧腹大笑。
「你笑什麼?」小雨霍然站起,小手叉在小蠻腰上,一副興師問罪的模樣。
從來沒人可以把她惹毛到這種地步,這可惡的牛頭馬面!
游鐵刀看著他的主子那暢快舒朗的笑顏,呆呆地愣了好半晌。
打他認識他以來,他從沒見過他這種笑法。
難道要變天了嗎?
「你知不知道我也是離家出走耶。」段驍低語。
好一個志同道合。
「你——你們也是?」她氣一消,指了指兩個大男人。
「沒錯!」他忍不住又瞧了那包袱一眼,「逃家不需要帶那麼多東西的。」
敢情段大殿下逃出心得來了?
小雨沒拿狐疑的眼光瞪他,經過這次教訓,她有點同意段驍的話。
「只要帶銀兩,對不對。」
她就知道正確答案應該是這個。
櫻桃、櫻桃、櫻桃……小雨在內心狂喊,把那毫不知道自己做錯什麼而此刻正站在大理皇宮高樓「憑弔」她主子的櫻桃在心裡給殺了千百刀。
「你還不笨嘛!」
小雨豎起兩彎月眉,警告的喊:
「牛頭馬面!」
「我不叫『牛頭馬面』,我叫段驍。」
小雨橫了他一眼,難掩驚訝。
「你也姓段。」
夠奇怪的問句。「也」?
「我姓段有什麼不對?」
「沒有、沒有、理所當然之至。」段是大理國的大姓,她太大驚小怪了。
她沒見過那大理國的皇太子,甚至連名字也懶得去打聽,不過,他好像也姓段沒錯。
她準是把馮京當馬涼了,眼前這傢伙有哪點像太子的模樣?
小雨怎麼看怎麼覺得不像,一經否定,立刻把假設推出了腦海。
「等一下你們打算上哪去?」
「不一定,或許到中原去一趟也說不得准。」段驍沒有忽略她鬼靈精怪亂飛的眼珠子。
沒錯!最危險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一定沒人想得到她又跑回中原去,這主意太棒了!
她睜大水靈靈的雙眼。
「不如——咱們作伴一塊兒走吧!」
匡噹一聲,游鐵刀很沒面子的摔下長凳,狠狠地跌了個屁股開花。
「不行。」段驍臉色不變,答案簡單明瞭。
「行俠仗義是男子漢該有的本色,除非你不是男子漢。」小雨可不接受他的說辭,激起將來。
「我說不行就是不行。」管她強人所難,他也不吃她那一套。
他自己已經在「跑路」了,不必要自找麻煩、沒事找事的帶著個來路不明的小母夜叉。
他不會笨到去招惹她這種精力充沛,而且一再替他招來麻煩的女人。
最重要的一點,她那鬼靈精怪的問題之多,令他招架不住。
「我一路來到大理,舉目無親,人生地不熟的,好不容易遇上你,你居然一點惻隱之心都沒有,嗚嗚嗚,我好命苦哪……」她小嘴一扁,一大串連醞釀都不用的眼淚咕碌嘟的滑下臉頰,神情可憐兮兮。
段驍瞠目結舌。
上一分鐘她才像惡霸似的跟他吼來吼去,下一秒鐘居然……
雖然他不太明白自己為什麼非要跟她劃清距離不可,但是很奇怪的,他就是對她硬不下心來。
他不喜歡她流淚的樣子。對!段驍給自己找到心軟的理由。
小雨索性趴在桌上,剛開始的確是做戲假哭,不料悲從中來,十幾年的委屈一古腦的漫上心坎,眼淚便似開閘的水,關都關不住了。
段驍重重地抹了一下臉,粗嘎著嗓子吼:「別哭了,你跟我們走就是了,但是,只要一找到你的親人你就必須滾蛋,知道嗎?」他附加了但書。
就衝著她那開關自如的眼淚和感激莫名的直笑,段驍長歎了口氣。
縱使淚痕還是濕的,小雨卻咧開嘴衝著他笑。
小雨聰明的知道自己目前的處境可以說是十分不利,身無分文,寸步難行,所以目前她最重要的就是找一張免費的飯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