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啊……」隨便應個一句的蕭子靈彷彿並沒有很看重這個話題。
然而,當唐憶情放下心來了以後,蕭子靈卻又捕了一句。
「跟我比起來呢?」
……說實話,他還從來沒見過像蕭子靈今晚這麼快的身手。
「咳咳,你們走的武功路子不一樣,我……我看不出來。」唐憶情的聲音越來越低。
「如此聽來,你師父大莫也不過如此罷了。」蕭子靈的嘴邊泛起了一抹淡淡的微笑。
「你……你不要罵我師父嘛……」唐憶情垂下了頭。
「你幾歲開始練武的?」
「啊……十歲吧……小時候身體不好,所以……」所以……武功才會這麼……唐憶情自暴自棄地想著。
「你今年幾歲。」
「十……十八。」比他還大上起碼三歲吧……被一個這麼小的孩子嫌差……唐憶情更加沮喪。
「練了八年才只有這種程度?」
……只有更加難堪的沉默了……
「休息夠了以後叫我一聲,我們得在天亮前找到馬車,不然會被玄武追回去的。」
「玄……玄武?」玄武帝嗎……天,這小孩子真是有夠……
「你說話能不能別適麼吞吞吐吐的。」蕭子靈睜開了眼睛,惡狠狠地瞪了他一下。
果不其然,唐憶情又是一副嚇到貼在背後樹上的樣子。
嘖……
「御花園裡的兔子都比你有膽量。」
兔……兔子……
蕭子靈無心的一句,卻讓唐憶情的眼眶漸漸紅了起來。
喂……
「你說話可以不要這樣帶著刺嗎……」唐憶情難過地說著。
看了他一眼。兔子有啥刺的?
怪人,還是別理他吧。
「嫌我說話難聽,就不要聽。」蕭子靈自顧自地繼續閉目養神去了。
蕭子靈閉著眼皮,唐憶情也不知道他是真睡假睡。偷偷擦了擦眼淚,他什麼也不敢說。
趁現在一下眼吧……折騰了小半夜,他實在撐不太住。
往背後的樹幹重重一靠。
不知道來不來得及呢?要是真讓蕭子靈的師叔殺上了華山,他跟清雨的事情就一定會東窗事發的。到時候,該怎麼辦?而且,要是他知道自己騙了他,一定會氣到……
一條濕冷的東西,從自己的肩膀爬了下來。
……唐憶情睜開了眼。
「……救命啊!」唐憶情尖聲叫著。
兩手並用、抓住了一條粗壯大蛇的身子,把它遠遠舉了開。大蛇吐著紅紅的尖舌,尾巴還繞上了唐憶情的脖子,唐憶情閉著眼,不敢去看那一雙還透著紅光的眼睛。
「笨蛋!」
手上的蛇被一把搶了過去。同個時刻,一隻冰冷的小手伸進了蛇身跟自己脖子的空隙。
「痛……」睜開眼睛的唐憶情叫了起來。蛇身纏得本來就緊,現在又硬生生卡進了一隻人手,他只覺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笨蛋,眼睛閉起來!」蕭子靈不耐煩地喊著。
不喊還好,蕭子靈這麼一說,幾乎可以稱得上是直覺的,唐憶情掙扎地轉過了頭去看。
蕭子靈的左手掐在蛇的七寸,右手則抓住了纏在唐憶情脖子上的蛇身。
然後,下一個瞬間。那條足足有小兒臂寬的大蛇,就在蕭子靈的手裡硬生生被捏斷了。同時,唐憶情可以發誓,他聽見了大蛇纏在他脖子上的那段身體,骨頭以及鱗片碎裂的聲音。
蛇血噴成了血雨,當斷成了不知道幾段的蛇身掉在泥土上以後,一身是血的唐憶情昏了過去。
蕭子靈在自己那一件剌滿湘繡的衣袍上隨意擦了擦,才探出了手去摸他的搏。
嘖,真的是嚇昏過去了。不是早叫他閉上眼的嗎。
一丁點也抬不起頭的唐憶情,乖乖地走在蕭子靈身邊。儘管熾熱的太陽就照在頭上,連一句抱怨的話也不敢有。
因為他的昏厥,所以他們整整耽擱了三個時辰。換好了衣服再度出發,已然是接近正午。現在,離最近的市鎮,還有一段距離。
蕭子靈一句話也沒講,所以,跟在他身邊的唐憶情,也只能偷偷地瞄上幾眼。
他……到底有沒有在生氣?
「想說什麼就說,別一直盯著我看。」蕭子靈轉過了頭去。於是,反射地,唐憶情跳開了一步。
「沒……沒有……」唐憶情結結巴巴地說著。
「沒有的話,就專心走路。……啊,對了。」
「什麼?」
蕭子靈指了指自己的臉。
儘管疑惑著真正的效用,唐憶情還是躲不過那只沾滿了泥灰的手。沒一會兒,兩個泥人就出現在離京城最近的一個小鎮。
「我總覺得這樣更引人注目。」唐憶情擔心地瞧著一旁,一直用著胡疑眼神打量著他們的路人。
「為什麼?」蕭子靈漫不經心地回答著,一邊不曉得東張西望地在找些什麼東西。
「又不是乞丐。穿得整整齊齊、乾乾淨淨的人,會有幾天沒洗臉的事嗎?」
「嘖,你怎麼這麼囉唆。」蕭子靈不耐地又把一隻髒手往唐憶情身上抹去。於是,唐憶情哭笑不得地看著自己衣上的黑手印。
正在悲歎著自己的命運,就聽見了蕭子靈的一聲輕呼。
「啊,找到了。」
於是,唐憶情也抬起了頭。
「我要一輛馬車。」蕭子靈板起小臉,一副大人模樣地跟驛站的老闆說著。
「要買還是要租?」老闆胡疑地打量著眼前的小鬼。
金髮束、紫腰帶,一身的上好湘繡,卻配張髒兮兮的小臉。一雙還算細白的手,裝模作樣地捏著馬腿。老闆總擔心馬腳無情,踢傷了這個粉嫩嫩的小孩兒。
「買。」
「租。」
兩個人,同時說了不同的話。
「幹嘛不用買的?買的方便。」蕭子靈瞪了唐憶情一眼。
「又不是要用一輩子,沒事買輛馬車作什麼?」唐憶情有些怯懦地說著。
「嘖,小家子氣。」蕭子靈不去理他,轉而繼續跟老闆交涉。
「老闆,一輛多少?」
「哪一輛?」
「就這一輛。」蕭子靈指著店裡最寬、最為寬敞的一架車。
看了蕭子靈一眼,老闆拿出了算盤。
「要馬嗎?幾匹?」
「兩匹……不,四匹好了……」
喔?看來,是頭肥羊。
「什麼,我們才兩個人坐的!」唐憶情驚呼出聲。
「所以才要四匹啊。玄武給的馬車,我一個人坐的就至少也有四匹。」蕭子靈認真說著。
「那……那不一樣的。」唐憶情實在看不過去了。
一步向前,擋在蕭子靈和老闆面前。
「我們要租輛馬車,不要剛剛那輛了,對……就這輛,然後一匹馬就好。」唐憶情指著一架有些斑駁,不過看來還算堅固的車。
老闆瞪了唐憶情一眼。
「要馬伕嗎?」
「不用,我們自己賀車。」
「十兩一天。」
「你吃錢嗎!外頭兩天才一兩!」唐憶情拍上了桌。
老闆再度給了唐憶情一個白眼。
「一兩一天,乾糧飲水自備。」老闆不耐地打著算盤。
「好,我們租十天。」唐憶情拿出了幾錠紋銀。
「蕭子……咳咳……蕭兄弟,我們五五拆帳好不好?」
「不用了,這點小錢我來給就好了。不過,這哪裡可以換銀票?」蕭子靈從懷裡取出了一顆夜明珠。
乍然散出的柔和光芒,讓老闆的眼睛當場就了起來。
唐憶情連忙用身子擋住了蕭子靈手中的夜明珠。
「我先出,你的東西,等到大一點的市鎮再換。」暗中瞄了一眼老闆的神色。
「謝小子,有消息了。」老乞丐推門而入的時候,謝衛國正對著一桌的紙筆發呆。
該寫封信回莊的,只是,他又能寫些什麼?
真要全寫了、寓實了,只怕三個莊主都要急瘋的。
謝衛國咬著筆桿,愁眉苦臉。
「謝小子!」老乞丐中氣十足地喊了一聲,於是謝衛國的筆尖震了一下,一滴墨漬就在宣紙上暈了開。
「哎呀呀。」謝衛國對著宣紙哀叫著。
「叫什麼,又沒寫多少字。」老乞丐搬來一張板凳坐了下來。
「買二送一,謝小子,你要先聽哪一樣。」
「啊?」
「姓華的,正在華山面壁思過。姓冷的,往京城的西南方走了去。」
「喔?」謝衛國的眼睛登時亮了起來。
「多謝多謝,我趕路。」草草抓起了背後床上的行囊,謝衛國迫不及待地就要奪門而出。
「慢一點,還沒說完哪。」老乞丐歎了口氣。
「快說吧,我真的很急。」
「有個小孩兒,也出了城。」老乞丐敲了敲桌子。「一上黑店就亮了夜明珠,還指了名往華山去,現在,疾風寨的好漢正盯著呢。」
老乞丐朝謝衛國笑了笑。「要不要猜猜是誰家的孩兒?」
「怎麼這麼急啊?」蕭子靈被唐憶情拉得東奔西跑,早就有點不耐煩了。現在,看他隨便買了些乾程以及清水,就要上馬車,不由得胡疑地問起。
「我只怕太慢了。」唐憶情有點擔心。
「什麼太慢了?」
「天,還問。蕭少爺,您在這小鎮亮出那麼貴重的珠寶,是要找誰換去?」
「……啊,對了,這裡換不起。」蕭子重彷彿頓悟地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