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一驚,飄舞用盡全力抑制眼眶內的淚水流出。
攬過她的腰,朔雲輕聲細語道:「你是我的。」
即使已十分瞭解,但由他親口說出,她還是為此在心底掀起莫大的漣漪。
忽然下腹一陣痛楚,那酸痛,她豈會不知為何!每跨一步,她的心就抽痛一次。飄舞苦澀一笑,撫上朔雲碰過的眉,臉又流露出悲傷。
她的初夜,他沒有安慰的話,宛如天經地義一般,沒有意外!
她渴望他的溫柔,只是,她清楚那是要代價的,頓下腳步,按捺不住一顆心,即使它早已傷痕纍纍,她還是執意愛他,所以……她鐵了心,旋過首——玻璃屋的美,銳利的刺目。
而她哪裡會料得到,朔雲適才那一丁點兒的溫柔,要她付出的代價,是她遠遠所臆測不到的絕然。
第四章
不顧家中傭人阻擋,潔安硬是闖入她居住了二十幾年的豪宅,佇立於門側直瞪著一名臉龐俊俏的男人。
「哥,爸不認我,難道連你都不肯嗎?」她受創地捂著心口。
「少爺,我擋不住小姐。」好歹潔安也「曾經」是他服侍了多年的小姐,他無法無禮待她。
「你出去吧,讓她進來。」魯特頭也不抬地斥退傭人,在他臉上找不著一絲欣喜之情,惟有漠然。
傭人一走,潔安便大步邁向魯特,搶走他手裡把玩的古董花瓶,並將那花瓶高高舉起。
魯特無奈地看著她,開口道:「花瓶還我。」
「哥,這個破花瓶在你心中比我重要嗎?」此刻的潔安,哪裡記得她已被趕出家門一事。
「我不想跟你吵,潔安,你已經不是卡蘭家的人了。」
潔安手一放,教花瓶成了碎屑。「爹地、媽咪不理我沒關係,可是你是我惟一的依靠,不能連你都不理我呀!」她頹然無力地跌坐在地,以手捂嘴。「我曉得自己錯了,你就不能給我一次機會嗎?」
看著地板上的花瓶碎片,他搖首。「你的個性令人難以忍受。」從前他忍,是因為她是他妹妹,現在,她不過是個被逐出卡蘭家的可憐人!
「哥,你罵我是應該的,但我求求你,念在我和你畢竟是兄妹,幫幫我!」
「兄妹?你還敢振振有詞?爹地為了你已經煩死了,你竟有膽子提?」近來,卡蘭家族被朔雲。翔。艾克斯擠到老二的位子已夠可恥了,她又鬧出為他懷孕的醜聞,這對卡蘭家的名譽影響實在太大了。
「哥,人非聖賢,孰能無過?」
「你難道不明白,艾克斯家和我們卡蘭家是仇人,你有了他的骨肉,讓我們成了外界的笑柄,爹地和我的面子全教你給丟盡,你還敢乞求原諒?」魯特永遠記得父親當時氣憤的模樣。
捏緊了衣服,潔安聲淚俱下。「我以為朔雲是愛我的,結果……我錯得離譜!」
「錯已鑄成,除非爹地肯原諒你,否則卡蘭家的所有人都不會接受現在的你。」
口氣稍緩,魯特拉起潔安。「朔雲不會愛上任何女人!」他玩女人有如破襪般輕賤。
「那是因為……」朔雲與飄舞擁吻的畫面浮現眼前,潔安欲哭無淚。
「因為什麼?」
「哥……我說的,全部都是真的,即使你不信也無所謂。」潔安深吸口氣,望著魯特。「他、只要饒飄舞。」
「什麼?」他沒聽錯嗎?
艱困地抑下憎恨的心,潔安拭去淚痕,爬起身。「朔雲當著我的面吻了飄舞,而我為了他的愛親手殺了自己的孩子。」
抓著潔安的肩。「你為了他那種人,去拿掉肚子裡的小生命?」魯特為潔安的愚癡,幾乎啞口無言。
「他不要孩子!」這教潔安情何以堪。
「該死的,爹地若知道你去墮胎,恐怕一輩子都不會讓你再踏進家門。」
「哥,我不冀望爹地會再承認我是卡蘭家的人,但求求你幫我一個忙!」
「潔安……」
「求你!」她哀憐的淒楚,動搖了魯特。
就算是鐵漢,在妹妹百般的哀求下也會心軟,何況此時她除了他,再無依靠。
「OK,我幫你,可是如果被爹地知道,我就愛莫能助了。」表面上他雖是卡蘭家的主事人;事實上掌權的卻是他父親。若父親知曉這件事,連他這做哥哥都會倒霉。
「殺了饒飄舞!」愛,會使女人變成魔鬼。
魯特僅僅一笑,沒有回應。
「你不肯幫我嗎?」
「殺她是不可能的。」魯特點起煙。「可是,你放心,他們是兄妹,不可能在一起。」
「不,你不懂!朔雲既然能夠在我眼前親吻饒飄舞,就足以證明他根本不在意流言。」
「我盡量。」朔雲尚未和他有過正面衝突,且基於利益關係,他沒必要為自己樹立敵人。
「哥,謝謝你。」潔安發自內心地感激。
魯特苦笑一聲,歎道:「媽很牽掛你,不停想著辦法教爹地原諒你,也許會有機會的。」
「或許,但我不會回家了。」
「為什麼?是為了朔雲?」
「我帶給卡蘭家的羞辱太多了,我沒有自信能夠去面對卡蘭家的其他人。」
甩開魯特的手,潔安疏離地扯出一道苦笑。
「哥,謝謝你肯幫我忙。請告訴爹地和媽咪,恕我這做女兒的不孝,讓他們臉上無光。」她慢慢地退著步伐,直至門口。「我不會再麻煩你了,再見,我的哥哥。」
深深一頷首,潔安便拔腿奪門而去。
魯特皺起眉,看向地板撒落一地花瓶碎屑。
揉揉眼角,魯特吐了口氣,心裡煩得如綿絮般糾結,他把自己推入了進退兩難的處境。
???
漫無目的走著,行人的議論紛紛,一字一句全進了潔安耳裡,她沒有憤怒,因為她已經累了。
仰首,時代廣場中的大螢幕,正播放著近來商界大亨的訪問。
畫面一轉,朔雲那俊朗卻掩不住邪肆的臉孔,清晰地映在螢幕中,彷彿是預先串通好般,路人皆頓下腳步,與潔安一樣,癡癡地凝視著他,傻傻地笑。
女人真是自找苦吃的動物,明明朔雲是間接害死她孩子的人,她這做母親的人卻還是思念他。不過,她心底所滋生的恨,和這份愛一樣多!
撫摸著自己一頭金髮,潔安想哭。她和他同是金髮藍眼的白種人,雖然他身上有一半流著中國血,但他的外表是道地的美國人,誰都無法否認。
潔安的心充滿了怨懟。「為什麼你會寧願要饒飄舞那中國鬼,也不願要我?」
這是個無解的問題。
可能是習慣吧,走著走著,她居然來到了艾克斯企業大樓。說是巧合,也似是種孽緣,遇上剛從自動門和部屬走出的朔雲。
「怎麼了,剛回過家?」禮貌性的問候,他含笑平穩道。
「是呀。」潔安硬扯出笑顏,抑住顫抖的聲音。「你也會來公司?真難得。」
「少了困擾,我的心情大好才來的。」朔雲咧開微笑,藍眸中寫滿了對她的不在乎、毫無留戀。
咬緊牙根,潔安好不容易按捺下心酸。「是嗎,我是否該恭喜你的好心情?」
跟身旁的部屬交代了幾句,他遣退了他們。
「謝謝。可惜這世界實在太小,你跟我還是會碰面。」他的語氣,充斥不屑及嗤之以鼻的厭惡。
「的確,我和你有同感。」潔安無法置信,他是這樣地唾棄她。
瞧見他專用的車,潔安嘲諷道:「總裁先生,你又要出去風流,不怕飄舞傷心難過嗎?」
「與你無關。何況,你已被卡蘭除名,正確說來,你除了是個有幾分姿色的騷貨外,其他什麼都不是。」他逼近她的容顏。「你已經什麼都不是,也什麼都沒有,可憐的潔安小姐。」
「我真後悔自己愛上過你,你根本是個冷血的禽獸!逼我拿掉我的孩子,跟自己的妹妹亂倫……可惡的男人!」
朔雲邪傲地瞇起藍眼。「你早就該認清我,但有一點你說錯了。」冰寒的聲音自他口裡道出:「那孩子是你自願去拿掉的,我可不曾對你許下承諾。」
撩起她的髮絲,朔雲一笑。「對了,順便問你,魯特在家嗎?」
「你又怎麼知道我一定會去找他?」
他自信地笑著。「除了魯特之外,已經沒有親人站在你這邊。」
「別那麼有把握。」是他將她迫至如此無路可退的地步,為何他還一副漠然?「你從不想去瞭解任何女人,饒飄舞說得對,這是真實的你;沒有感情、沒有憐憫,你只會傷害別人!」她崩潰地怒吼。
她的咆哮對朔雲而言恍若未聞。「呵……我該謝謝你的誇獎嗎?落魄小姐?」
「你會後悔的!會有人幫我……」
「他們都贏不了我的,是不是?」他拉高了嘴角的弧線。「還是你是想嫁個男人,然後慫恿你的丈夫擊垮我?你最好死了這條心。你懷了孩子,又自個兒去墮胎,這醜事在身,你嫁得出去嗎?」朔雲的絕情,敲碎了潔安僅餘的尊嚴。渾身不由得顫抖,潔安的恨正一點一滴吞蝕掉她的理智,倏地,她的掌已在朔雲頰上烙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