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憑什麼?」朔雲怎能放了她,他怎能?
「這是代表,你不接受我的請求嗎?」佛瑞懶得再扯出什麼事來,那僅會教事情更加複雜罷了。
「可以這麼講。」朔雲毫無商談餘地的直言。
「你為何如此執著?你要女人,滿街都可以是你的。」
朔雲邪狂地笑著。「佛瑞,你還不懂嗎?她是神賜給我父親的女兒,而我父親將她給了我,我雖恨他,可對她,我十分滿意。」是的,這是朔雲對外一貫的言詞!
「她不是東西,你很明瞭。就因為這樣,即使她受再大的損傷,你都不放、也不饒了她,對嗎?」如果佛瑞猜的是正確的,那麼朔雲他該是……一個不會愛人的男人。
「你是心理學家嗎?我怎麼以為我是在上一種心理課程呢?」朔雲厭惡佛瑞現在的樣子,像是能看透他一般。
的確,朔雲由紐約追來日本,不僅是為了抓回背叛誓言的飄舞,還有另一個原因……而那原因,朔雲自己也不知道。
聳聳肩,佛瑞不予置評。「或許。」
「你究竟要說什麼?佛瑞。」朔雲被疑雲包圍的心情十分不適,他緩慢地揪起了兩道濃眉。
「我……」一個人影,打斷了兩人間的交談。
一名護士從手術室走出。「佛瑞醫生,饒飄舞的情況急速惡化,我們醫生請你馬上換衣服,進去一趟。」
一聽「情況惡化」四字,朔雲和佛瑞都難免一陣心驚。
佛瑞連忙跟那名護士進了手術室,拋下朔雲,但在手術室的門合上前,佛瑞丟下了句話——「我是說,你可能,已經愛上了飄舞……」
「什麼?」望著佛瑞消失於手術室門後,朔雲一怔。
他愛飄舞……不,他一點都不愛她,她是背叛他的女人,他怎可能去愛上她?愛,只會害死別人。
他母親就因為愛他父親,所以才會死;他父親無能,卻害得他愛的女人因他而死,他不會步上父親的後塵。
至於飄舞,他用盡一切手段、辦法留她在身邊。他確信,這不叫「愛」,而是種最殘忍的「懲罰」……???
「飄舞,你千萬不能有事,朔雲的心……是你最渴望得到的,現在你有機會,你知道嗎?」佛瑞在昏迷的飄舞耳側說著,眼角瞟向儀器上的心跳表。
「打支強心針,用三號鉗子。」起身指揮完手術進行,佛瑞又彎下身。「你一定要撐過來,沒事的。」
微弱的心跳、貼滿身上各處的儀表測量器、附著霧氣的氧氣罩,以及她那雙停止眨動的羽睫,飄舞那無一絲生氣的絕美容顏,彷彿隨時都可能會死去……「飄舞,孩子死了,你不能跟他一起走,有人在等你,曉依在等、我在等,就連朔雲他……都在等你。」佛瑞喃喃的說著。
突然,飄舞的血壓急速降下,佛瑞站直身子,接過了手術器具。「快補充血漿,換新的點滴。」
好不容易,飄舞的血壓和心跳恢復正常,縫合完她胸前的傷口,佛瑞無力地癱靠在牆上。
醫生、護士紛紛與佛瑞恭賀,慶幸他的友人平安。
劃過她那沾著髮絲的額首,佛瑞低首親吻。「沒事了,飄舞,我們出去吧,朔雲在等呢!」
當他推著她到加護病房後,佛瑞去找朔雲。
「她平安無事,但,孩子沒了。」佛瑞解下口罩,撥著自己的頭髮。「去看看她吧,朔雲。」
沉默無語了許久,朔雲不發一語地走往加護病房。
護士在見到他時,照例地交代:「先生,饒小姐尚處於昏睡狀態,請你盡量放輕動作,我先離開了。」
送走護士,朔雲逕自推開門,映入藍眸的,是隔著一片玻璃後,他記憶中的女人。
飄舞身上插著許多管子,教他的心莫名地抽痛著。當朔雲看見她頰邊未干的淚痕,他的血液頓時不再流動,仿似降到了冰點,凍結了起來……
第十章
怔坐在病床上,飄舞無神地望著房內惟一的窗子,手置於平坦的腹部上,縱然窗外美景對她是多餘的,她的雙眼仍投注於那兒,修長柔軟的羽睫未曾動過。
抱著一束鈴蘭的曉依和拿花瓶的佛瑞,相視無語。
飄舞醒了三天,三天以來,在知道自己孩子流掉的那一刻起,她就是這副樣子,除了在曉依脅迫下吃了些食物外,每天醒來,飄舞便一言不發地呆望著她所看不見的景物。
她的日漸消瘦,任由誰都看得出來。
「怎麼辦?這樣下去怎麼行?」曉依邊插著花邊看著飄舞。
「天曉得,她從來不會聽人勸的,尤其是在她最寶貝的孩子流掉……」佛瑞感到,在經歷了一次生死關頭後,飄舞變了!
往昔的她,即使再怎麼悲傷,都會掛著笑容……而現在的她就像是被剝光外衣的洋娃娃,赤裸又麻木。
「那孩子,本就是她的支柱,支撐她心靈的惟一,可是……」曉依緊抓著花瓶。
「對了,那傢伙他還在門外,要叫他進來嗎?」曉依討厭朔雲是一回事,可飄舞……或許惟有朔雲才能喚回她。
「我不確定。」在飄舞醒來第一天,佛瑞便說要去找朔雲,但飄舞拒絕了,那神情的堅定,震懾了佛瑞的心。
「你再問問她,你又不會少一塊肉。」曉依怎會不知佛瑞在顧慮什麼,但,此時的情況,那傢伙……是最好的良藥了。
「好好,我問、我問。」拋不過曉依,佛瑞只好認輸。
「飄舞,朔雲想跟你說幾句話,你讓他進來,好不好?」佛瑞知道飄舞聽得見,但,僅是不願回應。
「要是你不吭聲,我就當你答應。」佛瑞自以為是地道。
忽然,飄舞抓住了他的手。「佛瑞,不要!」
曉依吐吐舌頭,連忙假裝自己是在插花,所有事都與她為關,可她一雙耳朵!宛如狗兒,抬得高高的。
「飄舞,跟他談談,別把自己鎖在象牙塔裡。」以前,是朔雲拒她於千里;現在,則是飄舞則是如法泡製。
「我沒辦法,你要我怎麼忘記,他逼我拿掉孩子的一幕?那很難,佛瑞。」她那樣愛他,他卻萬般傷她。
「你無法見到他,又怎會一直記得那一幕?」他不是故意要這樣以話刺她,但她躲得……佛瑞深歎了口氣。
佛瑞實在想親口告訴飄舞:朔雲或許是愛她的!可他要怎麼說出口?朔雲在她心烙下的那些傷,他要如何撫平?「他說的話太過傷人,佛瑞,讓我一個人靜靜。」
「靜靜?你靜了三天還不夠嗎?你的身子哪裡有辦法讓你這樣折磨,孩子的事,不只你一人傷心,我跟曉依也不比你好受。你跟朔雲聊聊,或許……」
「佛瑞!感情不是那麼容易說放,就能放的,我對孩子付出了我僅存的愛,可擁有最多我的愛的男人,卻是毀了他的兇手。」
「他對你來說,一點意義都沒有了嗎?」佛瑞選擇退出這場感情戰爭,想看的,並不是這種結局。
緘口無語,飄舞又回到了這幾天以來,她沉默的世界。
終於看不下去,易曉依推開佛瑞,硬是扳過飄舞的身子。
「飄舞,我很討厭那傢伙,可是……就算你和他說明白也好,這樣不清不楚地拖著,對你不是件好事。」
「夠了!曉依、佛瑞,你們都出去,我要休息了。」
「我……」曉依本想再說什麼,卻被佛瑞阻止。
「別說了,她聽不進去的,走吧。」佛瑞推著曉依,催促著她移動腳步,離開前,他丟了一句:「不見他,你會後悔的。」
後悔?不,她不會的。飄舞扯出一絲自嘲的苦笑。
從她發誓絕不後悔屬於朔雲的一秒起,這兩個字就全由她的生命裡消逝、沒有了。
流轉著毫無光芒的黑眸,拉起被子,飄舞用被子蒙住了自己的臉,盡情地在自己的世界中哭泣著……???
「你幹嘛不讓我繼續說下去?」被飄舞氣,曉依覺得無妨,但被眼前的佛瑞氣,她認為是倒了八輩子的霉。
「飄舞的倔強脾氣,你不是沒見識過。」佛瑞頻頻搖首。「以她現在的狀況,你跟她講什麼,都是白費力氣。」
「你別試都不試,就先下定論,好不好?」
「根本不必試,我就知道結果了。」佛瑞一打開門,霎時無語。
朔雲坐在一排長椅上,散亂的衣服和頭髮,在在證明了他由飄舞送進醫院的那一天,就一直都沒離開過。
「拜託你去幫我買杯咖啡。」佛瑞掏出幾枚日幣交給曉依。
曉依臉色不太和善地接過錢,邊走邊咕噥著:「每次他一要和朔雲那傢伙說話,就支開我,我是局外人嗎?好歹我也是帶她……」
隨著曉依發著牢騷的走遠,佛瑞無奈地搖頭苦笑。
「她還是不肯讓我進去?」朔雲平淡如昔地低語道。
「失去了孩子,對她打擊太大。」坐到朔雲身旁,佛瑞掛著笑。「你呢?有沒有發現,你是愛她或不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