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抹布還給我。」
「不還。無初,『虎』死不能復生,你何苦這般折磨自己?」見她如此,他比她還難受。
無初靜默了一會兒,緩緩開口,「不這樣,我會鑽牛角尖,我不能原諒自己害死阿笨。」
「不是你,兇手是林虹彩。」經由廚僕作證,看見林虹彩毒死阿笨,她被移送官府究辦。為了一隻老虎告上官府還是開朝以來頭一例,因此引起軒然大波,最後林虹彩被判杖責二十大板結案。
「追根究底是我多管閒事,要不阿笨會活得好好的。」她自責。
「照你這樣推論,那我也有罪,是我引狼入室答應讓林虹彩留下。」
她哪不知少爺的用意,只是她無法不這麼想。「我沒那個意思。」
他的眼溜了一圈。忘記傷痛的方法,莫不過找些快樂的事來做。「走。」他拉著無初朝外走去。
夜凜帶領無初瀏覽了熱鬧非凡的廟會,丟圈圈、撈魚兒、射飛鏢……大大小小的遊戲全玩過,還把贏得的獎品分給了眼巴巴瞅著他們看的孩童。
而後,夜凜神秘兮兮地買了一大包東西,將她帶到後山來。
「無初,把眼睛閉起來。」
無初依言照做,只聽見{{zz的聲音,接著「咻」地一聲傳來,夜凜要她睜眼。
「砰!」寂寥的夜空綻開一朵煙花,五彩繽紛的火星墜落天際。
「好漂亮!」無初讚歎,小臉閃著燦亮的笑顏。
「想不想自己放個來瞧瞧?」他似憐還惜地問。
「我要。」夜凜為無初架個發射台,遞給她火折子。
她接過,突然鼓起勇氣問,「少爺是不是喜歡林虹彩?」這問題擱置在她心底多日了。
「不喜歡。」他直接回答。
「可……」
瞧無初欲言又止,當然明白她想問的是她撞見林虹彩霸「女」硬上弓的事,「是她欺負我,就跟你說過她佔我便宜,這下眼見為憑了吧?」他眨了眨眼。
他的話像是春風拂上她的唇際,憂慮隨冷風而去。她把心思移至煙火上。「那我要點了。」
夜空添染一朵朵艷光四射的花樣。
第四章
午後,涼風徐徐,閒情逸逸。
衣滿蘿與丫發閒來無事在夜府的後院天然池塘旁野餐。
陽光灑落他池輕盈跳動,波光粼粼,岸邊置了一些怪石,楊柳拂水,腰肢隨風搖擺,好風好景,不禁令人慵懶起來。
「小姐,你可別自己去撿,我去拿竹竿來撈,記住喔,我馬上回來。」采寧千叮萬嚀才走開。不過她不怎麼放心,快去快回才好,她用跑的。
丫環離開後,衣滿蘿盯著帕子思量,掉落的地方並不遠,說不定用手撈就可以。她的行動力與腦子同步,立刻趴跪在石頭上以手去撈,隨著一次次勾撈不到,身子一分一分的攀出,結果一個拿捏不好滑落池中。
去而復返的丫環正巧看見主子落水的畫面。
「小姐!」她驚聲尖叫。
糟了!小姐不諳水性呀!而她也不懂。
「救命啊!有人落水,救命啊!小姐,你撐著,馬上就會有人來救你,救命啊!」采寧拉開嗓門死命的喊叫。
一道身影極快地刷過她,撲通一聲接著響起。
「救……咕……我呀……救命……咕……」衣滿蘿載浮載沉,連喝了好幾口水。
無初迅捷的游向掙扎飛舞的身影,一欺近她的身,苦苦掙扎拍打水面的雙手便不顧一切抓得死緊。
無初差點被衣滿蘿的蠻力給托垮了。
費了好大的勁,無初用手臂捆住次滿蘿的腰,讓她背對著自己,這才把衣滿蘿拖上岸。
衣滿蘿趴在池邊劇烈的喘氣,餘悸猶存。
無初站了起來,指定聞聲到來的其他僕役去請大夫。
她是剛剛在廊道遇見采寧,她要自己找根竹竿撈帕子。當她拿著竹竿甫踏入後院,即聽見呼救聲,馬上丟下竿子投入池中救人。
「小姐,你沒事吧?你把采寧嚇壞了。」貼身丫環急忙衝過來檢視主子的狀況,見主子安然無事,緊繃的心一放鬆,「哇」一聲,抱著衣滿蘿嚎啕大哭。
「別哭了,你瞧,我沒事的。」她雙手捧起丫環的臉安慰道。見丫環還是不停的哭,遂調侃道:「哭成大花臉了。」這才使她破涕為笑。
「小姐。」她好氣又好笑。
「扶衣小姐回房換下濕衣裳免得著涼。」無初出聲提醒。
「是啊,小姐,我們回房換衣服吧!」采寧抹乾眼淚,扶起主子。
衣滿蘿讓丫環攙著回房,方邁開三四步,即停住腳步回身,對無初道謝:「謝謝你救了我。」浮起感激的笑靨。
白皙無瑕的肌膚迎著光線顯得剔透,徐徐的微風抖動黑綢般的秀髮。無初睨著美得不可方物的衣滿蘿謙卑回道:「這是我應該做的。」
「道謝也是我應該做的。」衣滿蘿回無初燦爛的一笑,然後主僕兩人相偕離去。
望著纖細窈窕的身影,自卑的收回視線,無初拖著答答滴水的身子回房。
☆ ☆ ☆
回到房間,動手要解下掛在脖子上的東西。
荷包呢?
無初慌張的東掀西找,莫非是剛才……救衣小姐時被扯掉了?!
那是娘親手繡的荷包,也是娘留給她唯一的遺物。
她急忙的回到池塘邊一躍而下,在幽暗的池子中四處搜尋,找了又找,浮出水面換了口氣又沉下。
終於在一堆水草中看見一條紅繩若隱若現的隨波舞動,她欣然地向荷包游去,揮擺雙腳上岸,腳踝卻被水藻給纏住,試圖扯斷未果。
太久了,夜凜覺得不對勁,馬上投入水中。
回府後聽聞滿蘿落水為無初所救,他最初的反應連自己都感到驚訝,他擔憂的人兒不是自己的未婚妻而是無初。
順著自個兒的心意來找無初,正好看見無初跳水,他好奇的待在岸邊觀看,誰知看了許久都不見無初上岸,乾脆下水一探究竟。
無初因氧氣不足,咕嚕嚕地喝入好幾口池水。
慢慢地意識渙散,原來死是這樣,還不賴嘛!
只是遺憾沒能見到少爺最後一面,不過也就快能與爹、娘相聚了,不用再難過少爺娶別人,這樣也好。
是幻影吧?朦朧間她看見少爺朝她游來,無初欣慰的笑了,接著墜入不見天日的迷霧裡失去意識。
把無初拖上岸,見她沒了呼吸,夜凜立刻抹去無初臉上的水滴和髮絲並翹開她的嘴,猛力壓她胸口。
探向她頸間的脈搏,感覺到微乎其微的跳動,他貼在她耳旁激動的喊:「活過來,無初,你必須活過來!」
「咳!」忽然一聲夾帶液體的咳嗽從無初嘴巴逸出。
「無初!」他驚喜萬分。
「咳、咳、咳……」無初咳個不停,胸口有如被一顆巨石壓住,疼得吸不進氣差點又昏迷,幸好夜凜及時拍了拍她的背,才爆咳出一大口水後順了氣。
她慢慢凝聚視線的焦距望向溫柔為她順背的人。
方纔以為是臨死前的幻影……結果他是真的在自己眼前,可又存在得不真切,無初伸手觸摸他的頰。
「是真的。」喃喃自語,她傻傻的笑了。手下的觸感傳來溫熱,真的是他。
「當然是真的。」他溫暖的大掌覆蓋她的。「好,沒事了,別怕。」感覺到掌下的手微微顫抖,冰涼得不像話,夜凜將她擁入懷中安撫,其實也是在安撫自己,他差點就要失去她了。
只要想起她差點香消玉殞,他便一陣戰慄。
心急則亂,沒想到那滋味慌得教人失控。
男人抱男人……這成何體統?!
兩人相依相偎的畫面,教路過的僕人給撞見。
☆ ☆ ☆
「少爺,你該回房把濕衣服換下,要不會著涼的。」而不是隨著她回到「她」的房間。
「等會兒沒關係,你先換,要不會著涼的。」他學無初的口氣,就著板凳坐下,手支在圓桌上托住腮,一瞬也不瞬的睨著無初。
「我去拿乾淨的衣物過來讓少爺換下好了。」開玩笑,他在這裡衣服能換嗎?
他也不阻止。
未久,無初捧回一套乾淨的衣物。
「少爺,乾淨的衣物在這兒,你先換下。」她將衣服放在桌上往門口走去,要讓出房間供夜凜換衣,手腕卻被鉗制住。
她偏過頭來,用眼神詢問夜凜還有什麼事?
「我們一起換吧!」他丟下這麼一句話。
「啥?一起換?」無初咋舌,若非手被俘虜她早就拔腿逃跑。
「是啊,你我都是男人,你有的我也有,又沒什麼新鮮好看的,不用怕。」他說得理所當然。
「可是……我……不習慣同人一起換衣服。」問題她是女的,有苦難言啊!
「一回生,兩回熟。」他送她六字箴言。
「但是……這不是一次、兩次的問題,而是……而是我不喜歡……不不不,是討厭,對!是討厭在別人面前袒胸露背的。」她有些語無倫次。
突然氣氛沉寂了下來,夜凜灼熱凝視,無初侷促難安。
她疑惑的開口問道:「我的臉髒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