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別怕。」
夜凜低柔的嗓音安撫了無初,慢慢地,她停止了掙扎,趴在他的肩胛上。「我怕水。」虛弱的聲音裡充滿畏懼。
「我知道,我馬上帶你離開,有我在,別怕。」心中的激動澎湃洶湧與手勁相反,輕柔地拍拍她的背。該死的自己,看他做了什麼好事,竟然忘記無初差點溺斃的事。
「嗯,有你我就不怕。」她安心地棲進他溫暖的頸窩,懼意隨著他沁心的溫柔褪去。
夜凜把無初帶上岸,讓她靠坐在石頭旁,蹲下碩長的身軀,溫柔地搓揉她冰冷的小手。
「小豬姐姐怎麼了?」本來各自活動的人都圍了過來。
漸漸平穩受驚的心,無初扯出個安撫的笑,「不礙事的,別擔心。」
「對不起。」夜凜捧起無初的臉龐,大拇指指腹在她頰邊來回的滑動。是他好玩扯她下水的。
「我不喜歡你皺眉。」她伸手撫平他打結的眉頭。
有那麼一剎那,他無法言語。霎時,他換上笑臉,「是啊,我的俊臉笑起來可是迷死人的。」
「自大豬!」無初啐道。
他哈哈大笑,「自大豬與小豬你剛好湊成一對,天造地設。」
「胡說八道!」她笑歎,說不甜蜜是假,但她很明白那只是笑話,「魚釣了幾條了?肚子好餓,咱們來烤魚吃好不好?」她轉移了話題。
「好好好,吃烤魚。」飛龍、飛鳳高興地拍手叫好。
☆ ☆ ☆
「夜家大少的男寵原來是個姑娘!」
「更是峰迴路轉,那夜家大少就不是斷袖癖了。」
「但夜家大少不是有個未婚妻嗎?」
「有呀,可美的,怎麼也想不通那夜家大少的想法,美麗的千金小姐不要,要一個長相平凡的奴婢。」
「準是那奴婢會耍手段,男人嘛,圖新鮮,才會被迷得團團轉,腦筋糊塗了。」
「哎呀呀!」
最新的消息出爐了。
宛如平地一聲雷,快速地向四周擴散,整個城陷入一片聲浪之中。
☆ ☆ ☆
耳聞最新的傳言,多日以來的鬱悶一掃而空,心情頓時清明,連空氣都備覺清新。
原來……無初是個姑娘家!
那所有的問題就不再是問題了。
呵!想來無初也是迫不得已要離開,只不過為什麼她要女扮男裝?一扮就是八年,又為什麼要隱瞞呢?
夜凜敲了門板兩聲,提醒母親他的到來。
「娘親,想什麼邪惡的念頭,笑得如此曖昧?」他慵懶地癱進躺椅,一條腿擱椅把上晃啊晃的。
「苦著臉你說難看,現在笑著,你又說風涼話來諷刺我,夜大少爺,你還真難伺候。」說這話時,她仍忍不住輕揚嘴角。
對於他一副家裡沒大人的模樣,她已司空見慣,也懶得叨念了。
老爺說得是,是她寵壞了他。
「娘,派人催促孩兒回來就是為了要訓話?」他故意大咧咧地打了個阿欠。
「無初是個女兒家,怎麼不早告訴我呢?害得我白白擔心好久,差點還要無初娶媳婦呢!」
「現下不就知道了?」他訕訕地回答。
他當她沒事愛操心啊?
她不甘心!
「為娘的真是不幸啊!別人的兒子是孝順聽話,我兒呢?」她頓了頓,「竟耍著我玩。」說著說著,眼眶已蓄滿水氣。
「娘,再加把勁,眼淚掉下來,演得會更逼真喔!」夜凜建議道,撐起身子托腮等著。
沒辦法,她兒子精得很,輕易地看出她的捉弄。
夜大夫人氣餒地歎了口氣,唉!只怪她的遺傳太好。
不想好心情被破壞,她深吸了口氣後導入正題,「算了,這事姑且不論,但既然你不是斷袖,也就用不著解除婚約了不是嗎?」
他懶懶地又躺回。「我有喜歡的人。」
「這並不互相牴觸,男人三妻四妾稀鬆平常,我跟你爹不反對你納無初為妾,但你得先把滿蘿娶進房再談。」這是兩全其美的辦法。
他坐直,「我想娶的人只有一個,我的愛沒有辦法也不想分割,這裡無初已經住下,再也容不了其他人。」他指著自己的心窩說道。
「但那也是逼不得已,只要她們倆相互體讓,擠一擠,一間屋還是可以住下兩個女人。我相信以滿蘿的賢德,一定可以容納無初,無初應該也會知曉本分不會無理取鬧。」
「我不想委屈無初。」他一句否決了。
她被兒子的話給震住,她也想擁有這樣的愛,一份完完全全不被瓜分的愛。
可惜自己愛的卻是風流之人,因為愛他,所以她連他愛的人也愛。她曾怨恨,也會妒忌,終因愛得太深,所以她包容。
她要她兒子像他父親嗎?不。
對滿蘿、對無初都是不公平,那種內心掙扎的苦她比誰都清楚,以心易心,她不忍讓她們受苦。
只不過……「你與滿蘿的婚約是你父親訂下的,要退婚很難。」
的確。隨即有個畫面閃過腦海,夜凜有了主意,「我有辦法。」
「什麼辦法?」她張大眼好奇地問。
他搖了搖食指。「天機不可洩漏。」
「枉你是我生的,當我如外人。」她白了他一眼,兒子就是跟她不親。
「現在還不能說,待時機成熟時,我會讓你第一個知道。」他打了呵欠伸了個懶腰之後躺平身子,「娘,半炷香後叫醒我喔!」咕噥地交代了聲,閉目入睡。「要睡回自個兒房間去睡,別留在我這裡佔地方。」這目無尊長的不肖子,什麼也不讓她知道,還敢指使她?
「我累嘛,娘。況且這裡有娘的味道,睡起來特別舒服。」眼沒睜,甜言。安撫了母親的不滿,逕自睡去。
「唉!」夜大夫人歎了口氣,希望一切都可以順順利利,她兒得到所愛。
☆ ☆ ☆
小巷弄裡,一群孩童圍成一圈。
其中為首的肥碩男孩對著被圍困在中央的小乞兒說道:「學狗吠幾聲,我給你塊糕餅吃。」他亮了亮手中的餌。
小乞兒依言趴在地上學狗叫了兩聲,隨即伸手索討獎賞,得到了糕餅後馬上塞入嘴巴,大口大口的咀嚼,動作一氣呵成,深怕有人會搶奪。
「小白乖,真聽話。」那肥碩小孩摸摸小乞兒的頭顱,狀似逗弄搖尾乞憐小狗般,惹得眾人哈哈大笑。
「換我,給我磕個響頭,我給你塊糖。」另一個小孩依樣畫葫蘆的要求。
小乞兒聽話的跪地磕頭。
「嗯,很好。這是給你的糖。」讚許地點了點頭,他遞給小乞兒糖果。
「這個饅頭給你,只要你爬過我的褲襠。」這次說話的是一個滿臉麻子的小孩。
「喲,麻子強,你常拉屎沒擦屁股,依我看他還沒爬過去就先被你給臭死了。」有人糗他。
「又不是要你爬,你叫什麼叫?小乞丐,你到底爬不爬?」
小乞兒聞言,一步一步拖著膝蓋爬向那小孩的胯下……
「你們在做什麼?」一個清亮的聲音介入,急促的腳步聲傳來。
「有人來了!快逃!」孩童們機警的一哄而散。
「你還好吧?他們有沒有打傷你?」無初扶起小乞兒,拍了拍他身上的灰塵。
那小乞兒的臉上浮著幾塊青腫,衣衫襤褸,腳丫子上的水泡破爛化膿。
他定定的看著無初不發一語,眼神無波無瀾。
無初露出淡淡的心疼,溫柔地問:「你是不是肚子餓了?」
她的眼神不是憐愛,是心疼。
小乞兒點點頭。
他的眸底起了變化,無初柔情地笑了。她繼續問:「你有地方住嗎?」
他搖了搖頭。
會是個啞兒嗎?無初暗忖。
「你跟我回去,我再拿食物給你填肚子好嗎?」得到無聲的允諾,無初牽起他的手走出小巷。
剛巧撞見衣滿蘿主僕倆從金鋪走出來。
「哎呀,瞧這是誰?原來是勾引我家姑爺的狐狸精。」采寧為報上次被無初奚落之仇,言語極盡苛刻,並刻意放大音量引來他人圍觀。
「采寧,別亂說話!」衣滿蘿人美聲柔,連斥喝的聲音都醉人。
「小姐,你就是太善良,才會被人欺負。」說這話,四周的民眾都心有同感的點點頭。如此柔弱的姑娘教眾人不由得都同情她,轉而對無初露出嫌惡的表情。
「不要臉,勾引人家的未婚夫。」一個臃腫的大嬸啐了一口。
「狐狸精!」另一個憎惡的聲音引起眾人的贊同。
不把眾人的交相指責當回事,無初聲調平平,面無表情,「話說完了吧?我還有事。」
「你不知道吧!」采寧的話打住無初的步伐,用的是肯定句而非疑問句。
無初回身挑眉看著她,無聲地等待下文。
「剛剛姑爺同我家小姐在府第裡對弈聊天,簡直是一對恩愛眷侶。」
「采寧,別說了,如果你還當我是小姐,就聽我的話。」衣滿蘿拉住丫環的衣袖。
「小姐——」她在幫小姐出氣,為什麼小姐要制止她呢?
「讓她說。」冷冷的聲音介入主僕兩人的對話。
「小姐,她要我說的。」聞言,采寧一喜,她等著看無初挫敗的表情。「姑爺與你在一起不過是貪圖一時的新鮮罷了,他的心終究是向著我家小姐的,你甭妄想飛上枝頭當鳳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