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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頁     常歡

  「呃……」

  「這東西很重要,你要小心些,別弄丟了。」

  「呃?」她瞪著他,隱隱猜得出來這大概是什麼東西,只是她仍不大相信地看著錦盒。

  「好奇嗎?這是七採石。」他微微一笑。「珞江。」

  「呃……沒碰過這麼貴重的東西,我……」她抬起頭赧然地笑了笑,知道自己方才瞪著盒子的舉止失態了,可是她忍不住。

  這是七採石啊?多少人急欲得之卻施不上手,而現在它就在掌心裡,只等狄無謙離開,它就獨自與她為伍了。十多年熬過的長長等待,也可以就此告終。

  見曲珞江仍瞪著盒子不吭聲,狄無謙被她那股傻樣給逗笑了。

  「七採石沒有你想像的這麼了不起,它唯一的好處就是能治癒天底下各類奇毒。」

  她錯愕地望著他。「如果只能療百毒,為什麼還有這麼多人要搶它?」

  「你怎麼知道狄家堡外的人,每個人都想得到它?」狄無謙狐疑地問。

  「呃……」她有些心慌:「我……我進狄家前,有一回在客棧落腳,聽那店夥計說起來的,說這石子……

  「這石子怎麼樣?」

  她吞吞口水,還是揮不開心裡流竄的興奮:「說這石子是天上來的,誰得到它,誰就能取代狄家,成為天下巨富!」

  狄無謙瞪著她半晌,忽然爆出笑聲。

  「我說錯了?」對他的反應,曲珞江困惑不已。

  狄無謙仍停不住笑聲,邊笑邊搖手。「我一直不知道為什麼有這麼多人費盡心思要這顆石子,今天是我第一次聽到外人對那七採石真正的說法!」

  「你覺得很好笑?」

  「不,我只覺得愚蠢。」他咳了咳:「你真以為只要擁有一顆石子,就能變成有錢人?」

  「當然不是!」她忽然覺得自己可笑無比,就像狄無謙說的那些愚蠢人。難道不是嗎?如果不是這樣,她怎會千里迢迢跑到這兒來?她對七採石的心態,何嘗不是跟那些人一樣?

  「這些都要靠努力的,要是真靠七採石就能擁有一切,今天我就不會跟長老們鬧得這麼難看了。」

  「這麼說是沒錯,但外人的想法裡……」

  他輕柔地捧住她的臉,笑著親親她的鼻尖。

  「我只在乎你的想法,其它的,何必管這麼多?」

  她點點頭,幾乎是以一種苦澀不堪的心情捏住錦盒。是的,他只在乎自己,那麼自己呢?

  曲珞江凝視他的眼睛,這麼深邃、這麼遙遠,她突然有種想坦白一切的衝動!

  如果把這些話告訴師父,他會相信這錦盒裡只是個被過分流傳誇飾的石子嗎?

  不!他們絕不會相信的!曲珞江心臟抽緊。師父是如此頑固,而曲承恩被「利」字薰昏了頭,他們怎麼會相信呢?

  「珞江!」

  「嗯,所以,這石子如果丟了,對狄家也不會造成任何傷害?」她努力地把語氣裝得淡然,避免他看穿什麼。

  「當然不!」狄無謙失笑。「這石子是狄家的精神象徵,百年來如此,狄家未崛起時有它,狄家發達時更不能少了它。姑且不論它在外人眼中的價值怎樣,這是上一代親傳下來的,倘若弄丟了,怎麼跟宗親交代?如果有外人能拿走它,也表示堡內防守不嚴,傳出去多少對狄家有傷害。」

  她愣愣地聽著那些話,一時間心緒茫然,不知該如何自處;倒是狄無謙收住笑。

  「珞江……」

  「嗯。」她慌亂地抬起頭。

  「如果……有一天我一無所有,你還願意跟著我嗎?」

  她胡亂的點點頭,無心研究他那複雜的口氣。

  「嗯。」狄無謙笑了,氣息輕柔地呵著她因掙扎而不安的臉頰。

  「我去會議廳了,過兩天,咱們再見面。」

  分開的身子突然因她伸出手而再度連結,曲珞江看著他,不懂為什麼心會沒來由地抽痛著……是這錦盒把她胸口逼得大緊嗎?還是疼憐他又要去面對那些打壓人的責任?

  「你……你會好好的嗎?」

  「只是去開個會,別擔心。」他失笑,低頭親吻她憂心的唇。

  「好。」她點點頭,漾著笑,沉重地送他到門口。

  冷風撫著發燙的臉頰,待曲珞江真正清醒時,她的人已出了狄家堡。

  對狄無謙的吩咐,她終究失職了;未曾把盒子交給任何人,只留下一封信。

  身上的裝束已換成簡便的牧場工作服,入夜後,往松林那條路約莫有一炷香的時間無人看守;只要狄無謙還在會議廳面對那些長老,這段時間,夠她從容逃進東方那個繁華市鎮,等她到了京裡,再搭幾日船……

  馬鞍上回頭,曲珞江看著暮色深遠中那黑黝黝的狄家堡,心底的感情一點點復甦,和她的所作所為交戰。

  如果現在回頭,一切都還來得及……她內心煎熬著,伸出手扭住韁繩,下意識抱住錦盒。

  「不!」曲珞江咬牙。蒼茫的冷風中,大喊一聲後,快速拍鞭,發狠似的催著馬,急促地朝那條松林大道奔去。

  對不起,無謙,真的對不起!等我回來,這一切我都會解釋清楚。等我!無謙,請你一定要等我!她不顧一切地往前衝,期望狂風能將她兩頰的淚水給拂干。朝霞閣內,穎兒整個身子蹲下來,握著抹布仔細擦著茶几底部的每一寸。

  「穎兒。」

  聽到那聲音,穎兒抬起臉,整個頭撞上桌角,疼得哀叫了起來,顧不得先護著頭,她慌張地起身站好。「姜夫人好。」

  「要你幫忙清理這兒,辛苦了。喲!」姜幼玉食指撫過茶几面。「這塊小地方也弄得這麼乾淨,你真花心思呀!」

  「這沒有什麼,夫人……您……您要做什麼?」穎兒難為情地笑笑,但是在看清姜幼玉手上拿的刀刃後,她丟開抹布,整個人驚嚇得朝後移去。

  下一秒,她連話都說不全了。穎兒只是瞪大了雙眼,似乎不太確信那把刀尖就這樣快狠準地插在自己的心窩上;她朝前一撲,抓住握刀的手臂上,黑黝黝的瞳孔裡殘留著兇手的臉,然後慢慢地黯了下去。

  「不施點手段,難以激起無謙對那丫頭的恨。為了如霞,只好犧牲你了。」姜幼玉扳開她的手,從袖子裡掏出了一枚小香袋,將荷包隨意扔置地上。

  「我想,這樣子就足以讓無謙改變心意了。」她喃喃自語。

  她注定是要穩穩留在狄家堡一輩子的。她是狄嘯天的女人,不論為妻為妾,誰都不能動她分毫;長老們的支持對她來說還不夠,她要完全鞏固自己的權力。

  「阿姨,你有沒有瞧見珞江,謙哥說她會把七采……」邊走邊說走進來的玉如霞睜大雙眼,看著血泊中的穎兒,驚恐地覆住了嘴。

  「穎兒!」她尖叫著去扶住丫環,穎兒軟綿綿地倒著她懷裡,動也不動。

  「人是珞江殺的。」無視這般血腥的場景,姜幼玉忽而起來接下她的話。

  「但……」她瞪著姜幼玉漸漸而起的笑。

  「人是珞江殺的,你要這樣對每個人說,包括狄無謙,知道嗎,這是為了你好;為了你好,別搞砸我的計劃。」姜幼玉笑著捏住她的臂膀,十指幾乎掐進玉如霞的手臂。

  「不……不……」她抱住頭,遮去視線裡呼吸已斷的穎兒,遮去姜幼玉美若蛇蠍的笑靨。不!這只是個惡夢,天大的惡夢!

  「你跟我在同條船上,你不得不說,如霞,你不得不幫我!」姜幼玉搖得她昏天暗地。「聽到沒有?」

  她抬起頭瞪著姜幼玉,一雙眸子落下斗大的淚來,她忘了說什麼,也什麼都不會說了。

  那方森冷石桌圍坐了一群年老的長者,長桌彼端,預留了一個位置。當狄無謙把門推開時,他們全都抬起頭,陪立在一旁說話的房總管收住了口,對他微微點頭,然後才從容地走到一邊去。

  面對此情此景,狄無謙有說不出的惱怒;就像八年前他「被」人決定的婚事,當傀儡的滋味和代價,至今他心底仍有餘怒。

  這些長老裡,除了狄傲然算是狄家人,其餘全是他母親娘家的堂兄表弟。狄無謙大清楚這些人存在的意義;權勢令人腐敗,這群人泰半都是這樣。挾著長者尊榮,對他切身的每件事,都非加以掌握,才能滿足他們心裡的權力慾。

  「無謙,坐下。」最年長的狄傲然拈拈鬍鬚,威嚴地說道。

  「主題是什麼?」他開門見山,也不跟他們囉嗦。

  「聽說你帶著一個小丫頭,離開牧場兩天。」另一位狄家長老水雲生等不及,首先發難。

  他突然明白他們的目的。這些人全是衝著曲珞江而來的,而積極促成這場批判大會的,除了姜幼玉,還會有誰?

  愚蠢!狄無謙滿腦子只有這句話可以形容這場會議。他瞟過會場,不見要找的女人,心裡才想起來,長老會議,女人是不被允許參與的。

  「水長老聽誰說的?」他打定主意抱胸以待。趁此會議,把他和曲珞江的婚事敲定吧!也好粉碎這女人的春秋大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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