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木像看怪物般盯著他瞧,為自己站在他身邊覺得可恥。正想離他遠點,卻被楚星灝早有防備地拉著。兩人站得如此靠近,真教她全身都不舒服。
「哥,你沒事吧?」坐在門旁的俊美少年開口問道。
他是楚星灝唯一的弟弟,楚星磊。此刻,他那張比楚星灝更俊秀的臉孔寫滿不解,他從沒看過大哥這般大笑過,有些驚駭。
終於有人問出來了,予禾真想大肆慶祝一番。
「沒事,我只是太高興而已。」
真的嗎?那怎麼不笑死算了,省得遺害人間。予禾沒好氣地暗想。
「磊兒,別對你大哥無禮。」
這輕柔又具威嚴的女聲來自廳上正在品茗的中年美婦,歲月並未在她身上留下太深刻的痕跡,反而更增添幾分韻致。美婦旁邊還坐著一位頗具武將氣派的中年人,樣貌與楚星灝有些神似,神釆不凡、不鹹而怒,很有懾人的氣勢。
予禾即使再笨,也猜得出這兩位就是楚府的老爺與夫人,楚星灝的父母。只是不懂他們為何一直要見她呢?
她不過是個丫頭而已,不是嗎?
「娘、爹。」楚星灝斂住笑,有禮地喚了一聲。
他天仙似的母親盈盈淺笑,「灝兒,瞧你有多久沒開心的笑過了,竟讓你弟弟大驚小怪的。」
「是星磊少見多怪。」
「是嗎?」楚劍輝啜口茶,意味深長地問。
他不是沒瞧見兒子一直摟著人家姑娘不放,更沒忽略星灝的笑意是由這位自進門便不語的姑娘而來。
楚星灝沒回答,倒是趙伯迎上前道:「老爺、夫人,大少爺身邊這位姑娘便是凌小姐。」
楚氏夫婦驚喜交加地望向星灝緊摟在胸前的女孩。
「怎麼不早說!」伍芋芋薄譴兒子,愛憐地拉過予禾仔細端詳著,心疼的道:「好孩子,這些年你受苦了。」
「夫人?」予禾不懂楚星灝的母親幹嘛對她那麼好。
「羋芋,你嚇到予禾了。」楚劍輝的聲音有些哽咽,握著茶杯的大手也微微顫抖。
「皇天不負苦心人,終於還是讓我尋著凌大哥的骨肉了。」他無比慨歎地道。
「輝哥。」伍芋芋眼眶有些濕潤地望向夫君。夫妻倆目光相交,不禁喜極而泣。
「爹、娘,這是怎麼一回事?」全然不知情的楚星磊忍不住開口問道。自然這也是予禾心中的疑問。
「來,坐到我身邊來。」伍芋芋將予禾牽至她與楚劍輝中間坐定。
「夫人、老爺。」予禾侷促不安地望向楚府的主人,對她而言十足十的陌生人。她愈來愈迷糊了,怎麼從李大嬸到現在的楚氏夫婦待她都不似對丫鬟的態度?倒好像她是名媛淑女似的。
再偷瞄一下楚星灝,一張俊臉上什麼表情也沒,看不出他的喜怒哀樂,好像全沒他的事一樣,讓她看了就有氣。
「放輕鬆點,你就當這是你自個兒的家。還有別叫老爺、大人,聽起來多生疏。叫我們芋姨、叔叔吧!」伍芋芋輕拉著它的手,親切地道:「其實你爹和輝哥是拜把的兄弟,說起來你也該是個嬌滴滴的千金小姐。」
「我爹?」她爹幾百年前就不見了。
「予禾呀!」楚劍輝緩緩地開口,「都怪我不好,當初凌大哥身懷要務得離開你娘時,與我說好,要我將你們母女倆好好安頓。奈何我那時奉旨回京辦事,等我自京師回至江南,你們已不知去向。」
予禾聞言怔了怔,她還道是爹不要她們,如今方知爹亦曾托人照料。「那我爹人呢?他去哪兒?如今人在何處?」
「他……」楚劍輝神色一黯,沉痛地道:「凌大哥已戰死。」
「死了?」予禾雙腳一軟,險些自椅上滑下,楚星灝迅速來至她身後,扶住了她。
「至今已是十五個秋了。」楚劍輝繼續說:「原本這消息早該讓你們知道,但我卻偏尋不著你們。」
爹爹死了十五年了!娘親為他苦守多年,至勢不得已才改嫁給張大坤,一生辛苦不說,臨死之前念念不忘的,猶是她毫無印象的親爹。
「爹葬在何處?」她要將母親所留之青絲葬在父親身旁。
「在楚府南苑淮遠餡的嵩綰裡。」
「我想去看看。」她吐了一口氣,綾緩地道。
「好,明天我叫灝兒帶你過去。」楚劍輝一口答允,「予禾,你不怪我沒將你們母女倆照顧好?」
「叔叔不用自責。我和我娘早就認命了,我不怪你。」
「予禾——」
楚劍輝還想再說什麼,伍芋芋適時插入,「如今你到了楚家,我們一定會好好照顅你。改天選個好日子,就讓你與灝兒成親。」
予禾被伍芋芋的話劈得腦中一片空白,「什麼成親?」她沒聽錯吧口
「灝兒,你沒跟予禾提嗎?」
「還來不及跟她提,我想由娘親自跟她說比較好。」
「你這孩子。」伍芋芋薄斥。
「你們……到底在盤算什麼?」這楚星灝睜眼說瞎話,明明知道實情,卻硬是不告訴
「你父親與輝哥為你與灝兒訂下親事,相約當你及笄時,就將你迎婜進門。」
「我和楚星灝?芋姨,你在開玩笑吧!」
「婚姻大事哪能玩笑!」伍芋芋臉色一正,「予禾,芋姨知道你這些年受苦了,日後你成了楚家媳婦,我們會加倍疼你的。」
「那你們買下我的用意,就是要我嫁給楚星灝?」她臉色漸漸蒼白,有種被人擺佈的感覺。
楚星灝早就知道這事,所以才會對她這個「凌小姐」感冒萬分,甚至厭惡。
她不敢回頭看他,害怕在他眼裡看到鄙夷。
楚星灝感受到她身子的僵硬,雖然挺討厭娶她的主意,卻不忍見她難受,真是矛盾。
「不是,你別誤解我們的意思,帶你回來是不想見你再被張大坤欺負。要你嫁給灝兒一方面是為了履行約定,一方面則是心疼你,想讓你過點好日子。」伍芋芋費力解釋著。
「為什麼不一開始就跟我說明白?」
「這……這中間曲折一時也難說得清。」
「可教我貿貿然地跟一個完全不認識的人做夫妻,太……駭人了。」
在這之前,她是個只求三餐溫飽、不被拳打腳踢的平凡又貧窮的女孩,現在卻教她嫁予楚家堡的少堡主為妻,她拿什麼跟人匹配?
「感情是可以培養的呀!我和你楚叔叔也是依媒妁之言結合的,先前並沒見過面,如今不是恩愛不已。」伍芋芋拉著予禾的纖纖小手,十分慈愛地勸道,「何況你已見過灝兒。不是我這個做娘的自誇,灝兒的人品儀表,樣樣都是人中之龍,像這般的夫婿,打著燈籠也找不出第四個。」
「第四個?」
「除了他爹和磊兒囉!」
予禾噗哧一笑,眾人也跟著笑出來。
她在心裡輕喟一聲,不忍再說什麼,畢竟楚氏夫婦也是好意,何況事情遠比地想像中來得好多了,她豈能再不識好歹。
見予禾不語,伍芋芋便道:「予禾,你一定累了,不如早些歇息,有事明天再談。」
「是呀。一路顛簸下來,你大概累壞了。」楚劍輝也附和著,轉頭命令僕人,「老趙,帶凌小姐去客房休息。吩咐廚子準備一些點心給凌小姐。」
「叔叔、芋姨,予禾先告退了。」她站起身來,乖巧的隨趙伯離去。
楚星灝對她的安靜,隱約覺得不妥當。他也說不出哪兒不妥,只是覺得她不應該這麼順從,他敢打賭予禾和他一樣都不想要這個婚姻。
「灝兒,你喜歡這個丫頭是吧?」楚劍輝別有深意的問道。
「我?怎麼會呢!」楚星灝自然知道父親的心思,急忙否認。「只是……」他望著她遠去的身影喃喃自語。
「只是?」
「她是個特別的女孩。」
「怎麼說?」
「爹,我能說的只有這樣了。」他閃躲地答,「爹、娘,孩兒先下去了。」說完就一溜煙逃走了。
「輝哥,灝兒跑得還真快。」伍芋芋淺笑道。
楚劍輝一捋鬍須,呵呵笑開,「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凌大哥的女兒恐怕是生來配咱們家的灝兒。」
「那咱們可得趕緊準備辦喜事囉!」
夫妻倆高興得笑成一團。
一旁的楚星磊看見他平日十分敬重的父母與大哥今天全變了模樣,實在是一頭霧水。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啊?
莫非是那個長得不怎麼樣的未來嫂子惹的碢?看來家裡日後大概會很熱鬧了。楚星磊如是想著,亦不自覺地笑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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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姑娘,你就暫且住這閒房。」
趙伯引予禾走過幾個迴廊,來到一處建構在水上的優雅房舍,水裡植滿幽幽綻放的荷花,鄰鄰的水光襯得花兒更加嬌美,也襯得這以竹架成的小屋彷若不染塵俗的仙處。
門扉上蒼勁的「荷塢」兩字,筆法俐落、入木三分,剛強中不失柔和。
她雖對書法涉獵未深,卻懂得這字寫得極好。就不知是出自何人之手。
「我住這兒?」予禾從小到大,從沒看過這種神仙居處般的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