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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柴茜

  予禾愣了一下,隨即奔向前去喊道:「李大嬸、谷大哥,你們也多保重。」

  雖然與他們只相處短短半日,但予禾心裡已將他們視為朋友,乃至於親人。直到黑白駿馬的身影已遠得瞧不見了,她才緩緩轉身面對楚星灝。

  「喂,你……你要不要跟我解釋一下,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她原本問得理直氣壯,但卻一觸及他氣定神閒的目光。反倒顯得氣短。

  楚星灝此時已從錯認她為男兒身的駕愕裡恢復過來,也不理會她的問題,只道:「時候不早了,再不出發,恐怕到紫麒樓會太晚。」

  沒想到凌予禾與他想像中全然不同。他原以為會接回一個不識之無、態度粗野、貪慕虛榮的鄉野村婦。

  她身上是有些骯髒,但模樣不差,尤其一對眸子靈動地扣人心弦,所有心事全寫在裡楚家堡的探子說她吃過許多苦,張大坤時常虐待她,而這些在她瘦弱的身軀上皆得到證

  他故作漠然地轉過身,右手一揚,轎夫們便很有效率地至轎旁待命。

  「上轎吧,凌小姐。」

  「你什麼都沒跟我誽,就要我上轎,我才不幹呢。」予禾不依,她討厭他稱呼凌小姐時,語氣裡的戲謔與嘲諷。

  「很可惜,這事由不得你。」他危險地瞇起眼,「到了楚府,你就會知道一切。」

  「可——」

  她欲再爭辯,楚星灝卻失了耐性,粗暴地拉著她,胡亂地將她塞進轎子,完全沒顧慮到一旁竊笑的轎夫。

  「楚星灝!」予禾幾近狂怒地大喊,卻得不到任何回應。

  而當轎子搖搖晃晃地前進時,她也不能因為氣得想殺了這個原本風度翩翩,後來卻差勁透頂的傢伙,而冒著生命危險下轎。

  這個天殺的楚星灝!予禾在心裡默默咒罵。她雖然是被賣了,但也沒理由把她當成棉球般丟來丟去啊!

  虧她方纔還那麼為他著迷——誰教他沒事長得這般俊俏,存心不讓眾家情竇初開的少女們好過。還讓她忘了要逃走這件大事,糊里糊塗地竟又上轎了。

  既然他不給她面子,那就別怪她日後不給他情面。哼,他最好不要犯到她頭上,否則她非報此「老鼠冤」不可。

  「楚星灝,你給我記著!君子報仇,三年不晚,你給我好生等著!」

  騎著炙風走在最前頭的楚星灝沒來由地打了個冷顫,彷彿預示著他未來日子的多災多難。

  第二章

  晚霞滿天,落日餘暉所及之處,全是叱垞南方、地處江南地界,楚家堡的領域。

  楚家堡之所以揚名於黑白兩道,除了楚家人師承天山崑崙老祖的寒冰掌外,最令人津津樂道的便是堡主楚劍輝二十年前協助李世民建立大唐帝國。

  而楚劍輝雖立下傲人的汗馬功勞,卻絲毫不居功,更不眷戀榮華富貴,毅然帶著妻兒辭官歸隱,繼而創建了楚家堡。

  楚家堡以四方為隔,東苑紫麒樓為楚星灝所居,西苑鳳凰閣為其弟星磊的樓閣,北苑春秋亭是招待來客與教授武藝之地,南苑淮遠館則是楚劍輝與其妻伍芋芋的居處。

  而此時予禾便被帶至紫麒樓。

  「凌姑娘,紫麒樓到了,你醒一醒。」

  「別吵行不行,我還想睡呢。」予禾無意識地揮揮手,兀自輾轉在半夢半醒中。

  真是服了她,轎子一路顛簸,她竟也能如此熟睡。楚星灝望著她貪睡的容顏,忍不住露出寵溺的笑容,看來這小妮子當真是累壞了。

  他索性也不叫醒她,長臂半探入轎子將她橫抱起來,而她只是更偎近他的胸膛,睡得更香甜。

  一時之間,他竟也不惱她了。

  怪只怪他是楚星灝,她是凌予禾,而楚、凌兩家偏偏……

  將她抱出轎子,楚星灝就要往紫麒樓裡走去,楚府的管家趙伯這時已迎向前。

  「少爺,一路辛苦了。」趙伯歷盡滄桑的銳利雙眼,聰明地隱藏起對楚星灝不尋常動作的詫異,只道:「這位想必就是凌小姐。」

  「嗯,她累壞了,讓她多睡一會兒。」他不自覺放柔了語調。

  「是。那要不要我派人送凌小姐進屋?少爺這樣……不太好。」

  一個大男人抱著個閨女成何體統!

  「有什麼不好?我送她進去就衍了。」他微蹙眉頭,眼光掃過身旁的傭僕,「為什麼這些僕人在一旁笑得如此開心,家裡有喜事嗎?」

  「這……」趙伯自然知道大伙在笑什麼,還不是為楚星灝難得流露的柔情而高興。

  他這個大少爺可說是文武全才,人又長得風度翩翩、器宇軒昂,迷死一堆名媛淑女、九州花魁不說,江湖上更稱「玉面蝴蝶」,以敬他武藝過人、往來花叢無往不利。

  雖是如此,楚星灝卻從不知溫柔為何物,別說是體貼細心,連女人心也一點不解。

  好比京城花魁嚴馨梅對他傾心已久,甚至為他堅守清白,賣藝不賣身。皇上愛女湘蓮公主季依瑜甚至離「宮」出走,從長安跑到江南,大演千里追夫記,人現下就在紫麒樓。

  奈何這些都是對牛彈琴,兩大美女對他頻頻示好,他卻半點反應也無。如今少爺對凌家小姐這般好,僕人們自然嘖嘖稱奇。

  「少爺——」趙伯好不容易想出借口正要說明,一抬頭少爺卻不見了,一干奴僕也已一哄而散,只餘他一人。

  原來楚星灝等了半天,見趙伯仍不回話,便自行進屋。趙伯只得急忙踉進去。

  不過他才跨進前院的花塢,就聽得一聲淒厲的尖叫。

  楚府以後可熱鬧囉!趙伯漾出開心的笑。

  在石破天駑的叫聲過後,予木像見到仇人似的怒瞪抱著她的男人,惡聲惡氣的道:「楚星灝你這個大色狼,你不安好心抱著我做什麼?虧我還把你當成正人君子,沒想到你專門玩這等下三濫、沒創意的爛把戲。羞羞羞,你敢作,我還不敢看呢!」她連珠炮似地講了一大串,楚星灝連辯解的機會也沒有。

  「停。」他只來得及說這句,攏緊眉鋒,似乎不贊同予禾的言論。「你沒那麼大魅力讓我變成大色狼。」他淡淡地道。

  這對予禾而言可真是奇恥大辱,他居然瞧不起她!很好,她又和他結下一仇。

  「如果我沒魅力的話,你現在的舉動該作何解釋?難不成有人拿刀架著你,要你非抱著我不可?」

  「你實在很囉唆!」他一臉無趣地將予禾往地上一送,而措手不及的她,毫無防備地與地面做了最親密的接觸。

  楚星灝預期著予禾的大叫聲,他今天聽了太多她的怒罵,令他不禁懷疑她究竟是不是個火爐,動不動就七孔冒煙。

  「楚星灝,你太卑鄙了!」她果真沒教他失望。

  「凌姑娘,是你自個兒擔心我冒犯你,我才好心好意放你下來,誰知你全然不領情。」

  予禾揉著疼痛的小屁股,用眼睛狠狠的凌遲他,「哼,什麼好心好意,光會欺負弱女子。小心到時候娶個妻子是母夜叉,生個兒子沒屁眼。」

  遇到她,叱垞江湖的楚星灝也只有苦笑的份。

  「笑什麼笑,牙齒白呀!小心牙齒掉光光。」

  連苦笑她都有話說,楚星灝真是服了她,「你是不是有下床氣啊?否則怎麼一睡醒就冒火?」

  「你……」

  「我怎樣?」她倒是一點也不怕他,令一向不荀言笑的楚星灝忍不住要逗她。

  你去死!予禾沒把話說出口,卻賭氣不再理他,暗自決定只要一有機會,非整得楚星灝生不如死,而現在最重要的是知道她人在哪裡。

  是楚府嗎?望著眼前氣勢宏偉的建築、精緻的晝棟雕樑,雖已是夜幕低垂,她依然可感受到那與眾不同的大家氣派。

  她就要在這大戶人家為奴為僕嗎?

  以往與張大坤生活,雖不時有些拳打腳踢,還要掙錢供他揮霍,但她起碼還擁有自己的自由。人家說侯門一人深似海,恐怕自今而後一切就全憑主人安排。

  「這裡就是楚府?」

  她的聲音不似先前輕快,有著楚星灝不解的輕愁,這讓他的心沒來由地一揪。

  「嗯,這兒是楚府的東苑,紫麒樓。有什麼不對嗎?」

  「沒……沒什麼不對。」這一切該死的不對勁透頂,她不要在這兒!予禾如幽魂般站起,心情沉重起來。

  楚星灝正待問她怎麼了,趙伯卻正巧趕上他們,「大少爺,老爺與夫人正在前廳等著凌小姐呢!」

  「我知道了。」他看了悶悶不樂的予禾一眼,寧願她罵人,也不想見她落落寡歡的模樣,這樣的她教人心疼極了。

   

   ★  ★  ★

   

  走了好幾個迴廊,過了好幾道拱門,予禾走得腳都快軟了,還好楚星灝一直拉著她,否則她早就跪地求饒,癱在路上。

  終於,她遠遠的望見「麒麟居」三個字,差點沒跳起來歡呼。不過她還是呼了好大一口氣,咕噥道:「真是服了你們有錢人,房子蓋這麼大,不嫌累啊?」

  她的聲音雖小,楚星灝仍聽見了,不由得放聲大笑,直到他們進了大廳,他依舊咧著大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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