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著一張嘴動啊動,就是沒有聲音。
「吵死了你。這是我跟你主子的事兒,幹你這小廝啥事?」沒他的事也能吵得人心煩。「展當家,你怎麼說?」
「他的聲音--」一介商人出身的展厲言不明白這等情況。
「喔,小意思。」成瓊玖聳聳肩。「我不過點了他啞穴而已,我跟你的事比較重要,說清楚後我自會解他的穴。你,到底讓不讓我留?」
「我展厲言不會躲在一介女流背後只求保命。」太污辱他了!
原來是這回事。簡單!「我女扮男裝不就得了?」
展厲言不敢置信瞪著她。「問題不在這。」
「那又在哪?」她不明白。「女扮男裝也不成?」
「你不過是女流之輩。」
「女人不好嗎?」他不喜歡女人?微醉黑眸呆憨望向他。「你不是你娘生的?你不喜歡你娘?」
「你--」展厲言啞口,怒火攻心。
「我的武功很好。」一心想留下來的成瓊玖乾脆自薦。「不留我是你的損失。」
「無所謂。」他寧可損失。
「難道要我求你?」
「求也沒--」
成瓊玖突然上前抱住展厲言手臂的動作打斷他的話。
「拜託你啦--」她直嚷:「留在聚酒莊對我來說很重要哩!你的命對我更是重要百倍啊!沒有你,就沒有聚酒莊;沒有聚酒莊,我怎辦?我可是迷上你聚酒莊大大小小各式各樣的酒啊!」沒有他就沒有酒,沒有酒就沒有她立不行啦!
「你放手!男女授受不親,你這樣成何體統?」是不是只要有求於人,她都是這種求法?展厲言莫名介意地想。
「求求你哪!除了孔爹爹外,你是第一個讓我這麼求的人。讓我留在這兒吧,要是……要是我護不了你,再把我攆出去,到時我絕沒第二句話好說!」
「你--」
「讓我留下來,求您了……」
就在兩人僵持不下的時候,門房走了進來。「爺,呃--」這是怎回事?
「什麼事?」展厲言一面設法擺脫如蛇般纏在臂上的手,一面怒目回瞪。
「杜小姐前來拜訪,說想見您。」
「帶杜小姐到涼亭,派幾名婢女前去伺候,還有,別忘了擺些點心茶品。我一會就到。」
「是。」門房狐疑偷瞅緊密依偎著主子的怪異女子,急急退下。
「你放手!」
「不放!」成瓊玖說賴定就是賴定。「除非你答應!」
「你若再不放手,我就真攆你出去!」
「我就不--」咦?他的意思是「你讓我留下來了?」
「真不放手?」
「我放,我當然放!」成瓊玖趕緊鬆手退開。「嘿嘿,多謝展當家。」
「你這個--」一時想不出什麼惡罵,展厲言氣得咬牙。
「嘿嘿,甭擔心,有我在你會平安無事的,呵呵。」
瞪著她,展厲言氣也不是、罵也不是,短短一刻鐘,他已摸清眼前這古怪女子的性格,好比棉絮,氣她、罵她就像拳頭打在棉絮上,一點用都沒有;怎麼氣、怎麼罵,不過是白費自己氣力,於是他最後選擇拂袖離去。
留下她,他壓根不奢望她有作用。
這不過是緩兵之計,免得杜小姐久候罷了。
※ ※ ※※※
「爺--」
「什麼事?」
「成姑娘不在客房裡。」婢女怯聲道,擔心找不到人的罪落在自己頭上。
「不在客房裡?」展厲言皺了眉頭,忽又舒開。「她的包袱帶走了?」
「不……」婢女搖頭。「還……還擱在床頭。」
「展武!」
「爺有何吩咐?」站在外頭的展武立刻衝進門哈腰。
「找到她,帶到大廳等我。」
「是!」展武應聲,拉著婢女往外走。
展厲言則仍在敬事樓為一天的生意往來忙得不可開交。
就在埋首當頭,由遠漸近的嘈雜,先是弄得他不堪其擾關起門隔絕;後來則變本加厲,惹得他心火直往上竄!打開門,正好見展武匆匆忙忙地跑進通往書樓的小徑。
「爺!呼、呼呼……」
「有話快說。」
「那、那成、成姑娘呼、呼,不、不見了。」展武氣喘如牛道。「四處都找不到她莊裡所有人都幫忙找了,就、就是找不到人,可我問了門房,他們說沒看見成姑娘離開。」
「莊裡都找遍了?」
「都、都找遍了。」
展厲言皺眉,早知昨日就不留她,本想今日給她盤纏命她離開,現下又找不到人。
「把人找出來!」難道她到聚酒莊的用意不是為當護衛,而是--衝著他展厲言而來?
會麼?展厲言思索過去和孔家鏢局的關係,彼此從未有過嫌隙,直到這回,孔家鏢局竟派出個毫無用途的人前來敷衍了事!
又過半晌,一聲大叫伴隨雜杳腳步聲從聚酒莊後院傳來。
「去看看怎麼回事。」
「是。」應了聲,展武拔腿衝了出去。
沒一會,又見他神色慌張跑回來--
「爺!爺!不好了!」
「又怎麼了?」展厲言按著隱隱作痛的額角,一大早就發生這麼多事?
「酒……酒庫的鎖被、被人撬開了!」
光聽「酒庫」二字,展厲言已經越過前來報訊的展武,跑向位在聚酒莊後院的酒庫。焦急染上眉間,隆起波瀾。
穿過月洞門,看見酒庫外婢女家僕圍了一圈。
「爺!」一群人像見著活菩薩似,只差沒跪在地上。
「怎麼回事?」
矮壯的漢子站出來開口:「不知道。總管剛叫咱們把新進的酒搬到庫房裡,一過來就發現門上的鎖被撬開,怕裡頭有人,所以大伙--沒人敢進去……」
「展武。」
「爺。」
「進去看看。」
「爺……這個--」才跳出來的展武巴不得跳回人群裡。嗚嗚……早知道就別跳出來了。
忠心?展厲言轉身背對庫門掃過眾人一眼,唇角冷冷一笑。
「嗝,你們一夥人圍在這做啥?」咕噥模糊不清的聲音從酒庫裡傳了出來。
「赫!爺!您、您後頭--」
展厲言迅速轉頭,一張鵝蛋臉上兩頰暈紅,雙眼帶著迷濛水霧,憨憨看著一群人。「怎麼--嗝,回事啊?」
成瓊玖!「你怎麼會在這?」一句問,幾乎是用吼的。
「酒--嗝,很好喝。」
酒?展厲言看著站在面前搖搖晃晃的她。
「不愧是聚--嗝!聚酒莊的酒,甘醇--嗝!」
「你、你--」
「別亂晃哪!」她抬手,貼住搖晃的臉兩側。「這樣就不會晃了。」
不料她有此舉動,展厲言先是一愣。
還在晃?「好好站著成麼?轉來轉去的我會頭暈。」
「成瓊玖!」素來冷靜自持的展厲言此刻完全失了控,拉開頰上雙手,握住她雙臂前後晃。「你在這裡做什麼-.」
「喝--嗝,喝酒啊--」唔……「別晃了,我好暈……」
深吸口氣,待鎮定了心神,才開口交代:「叫庫房的人算算裡頭的酒少了幾壇,回頭到書樓見我!」
「是。」
「啊?我--嗝,還沒喝」成瓊玖揮手掙扎,卻怎麼都拉不開圈在自己腰上的手臂。「人家還--嗝,沒喝夠,啊啊!別拉,我跟你走就是了……」
「住口!」
「可是我--嗝,還有半壇沒--」
「閉嘴!」
「但是--唔……」一隻大掌摀住她口,讓她再也說不出話,乖乖任展厲言拖著走。
啊啊,到底發生什麼事?暈眩眩、熱呼呼的腦袋瓜想不出個所以然。
乾脆就任他拖著跑算了。
而且--這人身上暖呼呼的,有酒香味……嗯……
閉上眼,成瓊玖帶著笑聲垂下眼,鬆了掙扎。
※ ※ ※※※
一回到書樓,展厲言立刻將手上的重擔丟下,任她「碰」地一聲猛烈響起,毫無後悔之意。
面對一個偷酒賊,無須客氣。
「成瓊玖你--」指責言辭終結在低頭瞧見一尾蜷曲小蝦錯愕不已時。
這個酒鬼竟然--睡、著、了!
「成瓊玖!」冷靜自持、淡漠待人--過去常用來形容聚酒莊當家的辭兒如今一個也不適用。
現下的展當家展大爺,只是一個怒氣旺盛如燎原大火的普通男子!
他想狠狠扭下她的頭一洩怒氣!
緊握的拳忿然槌上桌,手背的痛同時有效地鎮定因她而起的衝動怒氣,像被水澆熄的火堆,只剩一攤漸冷的灰燼。
愣了愣,怎也想不到自己會有發這麼大火氣的時候。
多久沒動過氣了?展厲言捫心自問,約半也記不得確切的時日,只知自己的確很久沒在人前發過脾氣。
自從接了聚酒莊的棒子,因為經商往來結仇不如結友、和氣生財皆是鐵則,因此他鮮少發脾氣,偏偏這名打從一見面就沒看她清醒過的女人有的是惹惱他的本事!
先是賴著不走揚言定要當他護衛,接著是撬開他酒庫大鎖偷酒喝!
她到底是來護他這聚酒莊的當家,還是來當偷酒賊的?
想了想,他拿起几上的茶壺,壺口對準地上曲著背睡得香甜的人,緩緩傾斜壺身。
滴、滴,嘩啦啦--
睡夢正酣的人突然跳了起來。「啊啊,下雨了!躲、躲雨哪--」還看不清東西南北,迷迷糊糊就往外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