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唔……真醉了哩,嘿嘿--
唔,頭昏昏……心口也件抨直跳個不停,熱呼熱呼著呢!
鬆了手、移開唇,成瓊玖饜足地舔過唇線一圈,砸哂舌。
「好喝--嗝!」久違的打嗝聲如今聽來特別懷念。
「你--」他開口,喉間梗著不上不下的硬塊,嗓音瘖啞。
「我怎麼?」渾然不知自己做了啥事的迷茫神態帶著酒醉醺然。
貪杯貪到這地步,展厲言啞口無語。
「嘿嘿--」小手改捧住他的臉,笑瞇瞇地完全不知自己方才送上多麼誘人的餌,還傻傻地評道:「你嘴裡的塞下曲比我以前喝的還要好喝,是不是釀酒的方子變了?」真不愧是聚酒莊。
咳出喉間硬塊,才又聽見展厲言穩如平時的聲音:「方子沒變。」是她喝酒的方式變了。
「啊?那,為什麼變好喝了?」原本的冷冽由溫甜取而代之,好喝數十倍哩。
「不知道。」呵,他知道怎麼誘她了。
「你也不知道啊……」小臉明顯寫著失望。
「想再喝嗎?」他邀請。
她點頭,意猶未盡嘟唇又湊上前去,卻被擋在掌心前。
圓眼眨著困惑:怎麼了?
「答應我一件事就讓你喝。」
「唔唔唔?」什麼事?
「嫁我。」
嫁、嫁他?鹿眼改瞅為瞪。「唔唔啾偶?」你要娶我?
「不願?」他問,退步拉開兩人距離。
啊啊,酒要跑了!成瓊玖心慌意亂急忙叫道:
「我嫁!不准跑!」
出聲同時她趕緊上前,只來得及抱住他腰身。「我嫁、我嫁就是!」
「心不甘情不願?」他嫌她口氣欠佳。
「心甘情願!」她快快說道:「求你娶我--成吧?」不能讓她喝到更好的美酒以後又斷了酒源啦!存心吊她胃口啊!這樣要她怎麼過活?「不能這麼壞啦,你說要娶我的……」
「那麼--」展厲言拉正她,雙臂扣住她肩,還是不讓她近雷池一步。「瓊飲會後我們就成親。」
「你說了算。」一雙眼只盯在展厲言帶有酒味的唇上,什麼話都聽不進去,終身大事比不上展厲言嘴裡的酒重要。
唔唔,好想喝!
「不准反悔。」
「不會不會。」能不能讓她喝了?成瓊玖舔舔乾唇,垂涎三尺。
「真的不會?」
「騙你是小狗。」
她嗅酒的動作與小狗無異,展厲言心想。對她的咒誓很沒信心。
不信?她急了。「那那那--那如果騙你就就罰我以後沒酒喝!」這誓夠毒了吧?她的命耶!連命都豁出去了!
展厲言松指解扣,雙手一攤,門戶立時大開。
幾乎與迅雷無異,成瓊玖以不及掩耳的迅速撲上前去。
這酒……
比仙翁飲還美味哪!
好喝得讓人直想掉淚,咕嚕咕嚕……
第七章
自從那日後,成瓊玖的小腦袋瓜很難得地被一個問題給困住,弄得她迷糊更勝以往,常常分心重複想著這個千篇一律的問題。
展厲言說要娶她?
為什麼?
她只是貪戀他莊裡美酒才硬是要孔爹爹答應讓她南下徐州辦這差事,怎麼會把自己給辦到要嫁給他的局面?
再說他為什麼要娶她?
不是她妄自菲薄,而是打從自個兒酒脾胃開後就沒想過有天會有婚嫁之事落在身上,這世道,哪個男人敢娶嗜酒如命的女人?
「……他一定是瘋了。」
「成姑娘,你說誰瘋了?」蹲在成瓊玖身邊的張伯聽見低語,偏過臉,一雙老眼頗有興味地瞧著看似嬌憨、實則武功高強的女俠。
「沒,您老剛說到哪了?」
「我剛說,釀酒過程是先制麴後入黍,密封於木桶,過一宿便成醴,而所謂的醴呢,就是--啊啊,看你這表情就知道小老頭我說的話你全沒聽懂,唉唉,總言之,咱們莊裡自釀的酒之所以比坊間來得濃烈香醇,最重要的是酒釀成之後追加的一門功夫,而這便是咱們聚酒莊的釀酒秘方,這事兒向來不與外人說,只有大爺和我張伯知道。」說到這,張伯乾癟的胸膛非常驕傲地豪氣一挺。「這是咱們老當家想出來的絕妙秘傳。」
「是是,失敬失敬。」回過神來的成瓊玖配合地唱戲,抱拳打揖。「既然如此,您老就別告訴我這個外人了,送一壺仙翁飲給我就成。」
「大爺說你不再是外人。」果然不出他所料,大爺對這姑娘是動心了呵。「你現在是莊裡的人,還是咱們大爺將來的夫人。」
「您別說笑了。」她到現在腦子裡還在打迷糊仗呢!完全不明白展厲言為什麼要娶她,整件事除了莫名其妙,她找不到第二個詞兒用。
「難道你不喜歡大爺?」張伯老臉上的皺紋更深。「大爺人好、心地良善、性格也好、又會做生意、交遊廣闊,心思細膩,多好啊!」
「您確定您剛說的是展家大爺?」怎麼那麼不像?他老是對她皺眉歎氣,要不是生氣就是面無表情,鮮少笑過,只是最近較常笑,因為她老在他面前做蠢事讓他達到機會取笑她。「瞧您說的,您簡直把他當神拜了。」
「大爺是我從小看到大的,他的性子為人怎麼樣,小老兒會不知道嗎?要不是為了這塊『天下第一醇』的御賜牌匾,大爺也不會變成這個樣子!想當初啊,咱們大爺可也是人見人愛的公子哥兒哪!樂於交友、甘於平淡守成,從沒想過要把莊子擴展成今天這規模。大爺以前常說啊,錢財乃身外之物,夠用就好,不必一生鑽營汲求。」
「那今日聚酒莊規模怎麼說?」她好奇了。
「還不就是咱們莊外那塊匾嘛!」張伯氣呼呼道:「不是我存心說先皇壞話,喝酒就喝酒吧,幹嘛無端題個匾賜給咱們莊,後來又興念辦什麼瓊飲會要找出天下第一美酒並將此匾移賜以為獎賞,弄得同業大伙開始勾心鬥角,只為了擔這塊先皇題的匾!」
「說到底那不過就是一塊題了字的木頭,可世人眼瞎、心也盲啊,搞到後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小老兒我是不懂江湖上像那說書的說的武林盟主之位是不是也像這樣搶得你死我活,可,我們不過是做賣酒生意的啊,弄到後來,大爺不得不開拓生意,以免無力抵抗同業的暗招陷害--」
「說到那些個陷害啊,甚至還動起刀,存心不留後路給人哪!所以這一年一年過去,爺的性子也一年一年變了,不常笑、防著人--可這也怪不得他,時勢所趨,咱們生意做得愈大,爺的身家性命就愈危險。大爺也是為了護整個莊子的生計,不得不為;那時二爺還小,不能管事,大爺就一肩全擔了下來……」
唔……成瓊玖按著心口。怪怪,愈聽這兒愈疼,像針扎似的,不舒服。
「原來在這。」尋人尋到後莊來的展厲言見到成瓊玖蹲在張伯身邊聽教的模樣,找人找得不耐煩的表情緩和了下來。
「爺,您早啊。」張伯呵呵笑。「今兒個天候倒好。」
「是挺好。」展厲言簡單道,目光鎖在背對他沒有回頭的人兒身上。
呵呵……這叫啥?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這話能用在這上頭麼?他家的大爺是司馬昭?
呵呵……老人家緩緩站直身子,慢慢踱步離開。
他希望能看見第五代當家出世呢!
※ ※ ※※
「怎麼跑到這來?」
這心--還疼著哩,唔,真不舒服,怎麼會這麼疼呢?
「聽見我說的話麼?」
明明只是聽張伯說展厲言以前不像現在這樣不苟言笑;只是聽張伯說在她來之前他的性命堪慮而已,為什麼會惹得自已心疼?
怪怪隆得咚!這疼不是被禁酒或美酒被人搶走似的痛,而是另一種她說不上來,但比前者更難受的感覺。
為什麼自個兒會有這種感覺了,只要一想到展厲言就會這樣?
成瓊玖努力地想、拚命地想,非常用力地想,完全不知道身後有人,而且那人又開始練起丹田冒火的內功。
山不來就他,那他去就山總成吧?跨個步,蹲在她回前,再視若無睹就等著吃頓排頭當早食。
這麼快就天黑啦?籠下一片黑,拉她分神。
記得她才剛醒不是?怎麼這麼快就天黑?
一抬頭。「啊,怎麼是你?」
「是誰說護衛就該寸步不離?那個說要寸步不離的人到哪去了?」他質問,口氣帶點惱火。
寸步不--成瓊玖紅了瞼。「我的寸步不離可沒說連睡覺都同房,以前你也不曾要我寸步不離到那種程度。」
「現下不同。」
「怎麼個不同法?我還是你的護衛啊。」
「別忘了,你答應嫁給我。」
「那也不代表我就該跟你同房。」她噘嘴,很不服氣。「孔爹爹說男女授受不親,就算你真要娶我,也不應該這樣。」他們可連喜事都還沒有個影兒呢!
展厲言張口欲言,頓了許久到最後只淡淡吐出這四個字:「……你不明白。」
她不會明白,得到她首肯之後的他並不因此感到大事抵定的安心;相反地,他怕了起來,因為平民商賈的生活畢竟和她的江湖不同。他使計誘她上當,但她快樂嗎?或者覺得被這個莊子束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