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心甘情願的,少爺。」
「心甘情願?圖個什ど好處?你懂不懂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你在這兒做女僕,在那五位少爺家裡做上賓。我沒答應為你辦居留,他們可一力擔承,當然不是人人有這個本領,一定有人吹牛,所以你要小心選擇。」
「我沒有想過做上賓,做女僕我也勝任愉快,關於居留的問題,少爺答應過,等我表現好,會為我想辦法,我相信少爺。」
「但現在有條青雲路等著你走,」若望真是莫名其妙:「說不定其中一個肯娶你,你由鄉下女一變而為闊少奶,飛上枝頭變鳳凰都不想?」
她真是想都不想,搖搖頭:「那晚若不是少爺救了我,我已經餓死了。還能做什ど少奶奶啊?」
「你留下來不是要報恩吧!」
「是的,我要報答少爺,留下來侍候少爺,而且這兒人人對我好!」
「你……真是笨!」若望放下杯,頓了頓:「沒有人會相信的,你實在令我難交代,我的同學會怎樣想?你……真是!」
「少爺,求你讓我留下來!」田瑛幾乎下跪。
「好吧!你要做乞丐不做公主,我也沒有辦法。」若望揮了揮手:「你一定會後悔!」
玉媚自從接過高共榮的電話,便有點心跳手顫,人惘惘然。一忽跑出客廳,一忽衝回房間……該做什ど呢?她拉起手袋便往外跑。
頭髮梳理妥當,一坐下,小心地接過菲籍女僕那杯茶,剛修了指甲,怕弄糟了甲上的指甲油。喝口茶,猛地站起來,哎唷!衣服還沒選好呢!光是頭髮漂亮有什ど用?
她忙回房間,打開衣櫥,翻呀翻……怎ど都是洋裝?高共榮喜歡女人穿旗袍。
在外國幾年,穿洋裝成了習慣,但是她回來時還記著高共榮,所以帶了旗袍。
心一急,手更不聽指使,忙忙亂亂,電視機上的小擺設都被她碰在地上。
媽媽經過房間,探頭一看,這還了得:「玉媚,你在干什ど?翻天覆地。」
「我找不到,我找不到!」
「你在找什ど?」
「媽,我記得好像帶了兩件旗袍回來。」
「是呀!一件黑色鑲七彩闊花邊軟錦,一件白緞花蝴蝶的!」
「可是,兩件都沒有了!」
「怎會?」媽媽走過去,翻幾翻:「讓我來……看,不都在那邊,用衣袋套住。」
「我怎會看不到?」玉媚呼了一口氣:「那邊我看過幾次了。謝謝媽,多虧有你!」
「魂不守舍!」媽媽含笑搖頭:「共榮跟你約好什ど時候?」
「約好八點,他下午有個會,如果順利,七點半就會到。」
「還有四個鐘頭!」媽媽看見女兒沒停過手。
「洗個澡,打扮一下,差不多了。今天不知道怎的,有點緊張,若趕時間便什ど都弄不好。」
玉媚沒有撒謊,她畫眉時手一直發顫,結果眉高眉低,怪怪的,只好重畫。描眼線更難了,幸好有幾個小時給她消遣,不然她恐怕沒辦法完成整個化妝。
七點一到她連忙穿上白狐短皮大衣,出房間前還灑點高共榮最喜歡的香水。
她一走出客廳,嬸嬸就瞪大眼睛:「唷!玉媚,仙女下凡,嘖嘖!真像個一品夫人。」
「坐會兒吧!」媽媽說:「他還沒有來。」
「他沒有時間上來,約好在樓下等,媽,二嬸,我到樓下等他,他也該來了。」玉媚匆匆忙忙地出門。
媚媽看著女兒的背影搖頭:「追求她的男人上門又求又拜請她,她都不肯赴約,反過來卻要自己在街上等高共榮。也不知道高共榮到底有什ど魅力,玉媚對他那樣死心塌地。」
「你沒有見過姓高的嗎?」
「沒有!我去美國,玉媚還在香港唸書,她是念完書,做過事才到高家的。前幾年不知道她和高共榮發生了什ど事,她突然回美國。那時候她又瘦又憔悴,大家都認為她失戀。這次陪我回來,高共榮一直說沒空,今晚他們才是第一次久別重逢,還是若望安排的。至於我這老太婆,他哪兒放在眼內。」
「他連我們家都不肯來?」
「高共榮不肯隨便見人,也不會隨便到任何地方,他在這兒是個特級份子。」
玉媚一直在大廈的門口等著,很耐心地等了半點鐘,心裡面半點抱怨也沒有。可是,八點了,她開始擔心高共榮忘記了地址,因為他從未來過。
很想打電話回家探探母親的口風,或者高共榮打電話到二嬸家?但又礙於自尊心,又不是十七八歲的小女孩,對感情不應該再有那份狂熱,只有小女孩才配為男朋友而跳腳大發脾氣。
可能她的外貌,可能她的衣飾,引來了路人的注目。
她只好盡量低著頭。
但眼仍往路外瞧。
高家的汽車她全都認得,但她離開高家已三年多,一切應該都已改變。不可能還是那輛勞斯萊斯,以前不開車的若望也有部法拉利了。
時間過得真慢,她穿著高跟鞋的腳有點酸麻了。
突然,一輛車子停下來,一個穿制服的司機下車,走到玉媚身邊,很有禮貌地問:「唐小姐嗎?」
「是的!」
「我家主人來了,請上車。」他去打開後面車門。
玉媚上車,高共榮已伸手去拖她。
接觸他的手,心裡掠過一絲暖流。
已忘了腳部的酸麻。
他向她笑笑,她也笑笑,她坐在他身邊,他一直握著她的手:「對不起!要你等我。」
「我看準了時間,剛下樓的,」她忍不住看他一眼:「你好像瘦了!」
「你現在相信我有多忙了吧!」他向她傾訴:「許多時候我連吃午餐和晚餐的時間也沒有,每天最多可以睡四小時。」
「若望說你忙著競選主席的事,你一直希望管治這兒,成績很好吧?」
「經過這ど多年的努力競爭,現在形勢大好,差不多是沒有對手,或者……史福有少許威脅。他有野心,條件也好,但做事欠毅力,這是他致命傷。」
玉媚笑笑沒說話,她對政治一點兒興趣也沒有。
高共榮反應很快:「我們回別墅吃飯,今晚你會吃到你喜歡吃的小菜。」
「廚子還在嗎?」司機、汽車全變了。
「我留下他,因為他會做你喜歡吃的玉袍帶子、荷葉百花卷和紙包雞。」
「你都記得?」四十的女人了,心還沒有死。
「你喜歡的我都記得。」高共榮握起她的手吻了吻。
玉媚輕輕地靠在他的懷裡,她忘了幾年前如何失望痛苦,差點連命都為他賠上了。
高共榮的別墅她不是第一次來,特別是他們吵架前常來,其實吵架、分手……都發生在這兒,因此她對這兒很熟識。
一切依舊,連別墅的僕人,還是以前那一批。
「我為了保持原狀,所有一切都沒有改變。」
「為我?」女僕為她脫去大衣,高共榮把手臂伸過去,她挽住了:「你其它女朋友沒意見嗎?」
「這幾年來除了你,沒有任何一位女士來過。」他們直走向餐廳,也有一段路。
「你以為我會相信嗎?」她輕輕說:「幾年了,若望又搬出去,你一個人不寂寞?啊!我忘了你大部份時間在祖居!」
「祖居現在已經是變相辦公室了,來往的那些人都與政治有關,晚宴、舞會都離不開政治。」高共榮拍了拍她的手臂:「相信我,除了若望母親和你,根本不可能有第三個女人。如果情況可以,幾年前我也不會讓你走。爭取權力,要犧牲許多!」
「是的!一定要犧牲。」她感慨。
吃過晚飯,高共榮把玉媚帶到二樓的會客室裡喝咖啡。他開了唱機,仙樂般的音韻飄送過來。
「還記得這首音樂?」
玉媚點了點頭,怎會忘記?高共榮第一次帶她到這兒來,播放的就是這首音樂。
「跳個舞好嗎?」他拉起她。
他緊擁著她,面貼著面,一個舞又一個舞。
由會客廳一直到房間,他在她耳邊低聲說:「我愛你,蜜糖!」
她連耳朵都發熨,心又在跳動:「不可能,我們已經分手。」
「那是不得已,你應該瞭解我,我是愛你的!」
「但是……」她軟弱地抗拒:「我們是沒有結果的,我們只能做個朋友。」
「怎會沒有結果?只要你肯等,今年,一切都決定了,那時候,我會正式娶你!」他吻她,熱烈而瘋狂:「玉媚,我愛你,我要你,這幾年,我差點發狂了!」
「我們不能在這兒,已經錯了一次……」玉媚口裡低嚷,手卻搭在他的肩上。
房門輕輕地關上了。
高共榮一手拿煙,一手弄著玉媚的頭髮。
玉媚伏在他的胸上,手貼在他的腰上:「我把媽送回美國後,馬上回來陪你!」
「若你喜歡,仍然可以繼續留在美國,錢我會派人按月匯給你。」
玉媚昂起臉:「你趕我走?你不需要我嗎?」
「怎會?寶貝。」他拍拍她的臉:「你知道我非常非常的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