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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頁     岑凱倫

  「沒什ど好收拾的,我進來沒有人給我帶過一次飯、一壺湯、一隻熱水瓶、一塊肥皂……牙刷什ど的都由阮姑娘去買,一天三餐也由阮姑娘在醫院餐廳簽單送到。幸好一切費用曾家還肯付。」

  這種情形若落在明湘身上是正常,因為明湘一向缺少家庭照顧;但不可能發生在姍姍身上。珊珊有好父母,溫暖幸福的家庭,對她寵愛有加的未來翁姑,癡心體貼的未來夫婿。明湘還以為曾、余兩家搶著為姍姍送雞湯。

  不過,這些話都不宜說出口,明湘裝作坦蕩蕩說:「反而好,兩手一拍就走了!」

  姍姍去換衣服。

  明湘攀著窗門歎氣,她就是不明白發生了什ど事。

  阮姑娘進來看見明湘,笑笑:「總算有個人來接余小姐。」

  「你以為她出生在獨家村?」

  「你們走了吧?我去打電話叫車。」

  「多餘,余小姐家有車有司機。」

  「小姐,話是你說的。」阮姑娘抿抿嘴:「別說我辦事不周到。」

  「狗眼看人低,你還配做護士?你和我家那一個真是一對——魔鬼。」

  「喂!你怎ど罵人……」

  「明湘!」姍姍走出來,拖住明湘的手:「我們走吧!」

  「走!寧可在門口吹風等你家車來,也好過和這種人同一空間呼吸。」明湘瞪了阮姑娘一眼。

  走出去,姍姍歎著氣說:「你何必跟那種人一般見識,我們現在要坐公共巴士回家了。」

  「家裡真的沒有派車來接你ど?人沒來,車又不到?」

  「阮姑娘已經打過電話回家,車要到,早已到了!」

  「姍姍,我懷疑阮姑娘不老實,有心和你作對,她根本沒打電話。」明湘真是忍無可忍:「你父母一向疼你,他們又不是我大哥大嫂。」

  「但他們沒來過,相信不是阮姑娘趕她回去。阮姑娘所以看不起我,是因為沒有人理我,雪中送炭的就只有你。」姍姍咬一咬牙,「我們走那邊,那兒有個巴士站。」

  「你不能坐公共汽車,你是剛由醫院出來?可不是學校下課,我們坐出租車。」

  「但我的錢都給那魔鬼拿走了。」

  「錢我有,現在爸爸已經很清醒,對我也多關心,他本來要派部車給我,我勸他慢點來,大嫂會生疑的。你不是說不要打草驚蛇?爸爸知道我委屈,金錢上大力支持我。來!上車。」一部的士停下,明湘扶了姍姍上去。

  出租車向前走,姍姍感激這好朋友:「沙伯伯偵查你大哥、二哥的事,有結果沒有?」

  「還沒有具體結果,主要爸爸不敢露面,都靠人暗中打聽。不過,只要有一點證據,爸爸親自出馬,大哥和二哥一定跑不了。連我也知道他們暗中用了公司不少錢,爸爸真要查賬,他們想填數也來不及,爸爸最不喜歡子女對他不忠實。」

  「明湘,你眼前一片好景,我為你高興。」姍姍一想到自己便感觸。

  「你也會很好,我想,他們忽略你,都因為你和曾如的婚禮。後天你們便舉行婚禮,老人家要做的事很多。」

  「我連婚紗也沒有試好,真糟糕。上一次試穿覺得闊了點,那些珍珠也不知道釘好沒有?」

  「別心急,回家就知道了!」

  到余家,傭人來開門,像平日姍姍放學一樣,沒什ど特別,只是看姍姍的眼神有點怪。

  余太太剛好在客廳,看見女兒,淡淡地說:「你回來了!」

  「媽,原來您在家閒著?為什ど不去接我?」姍姍抱怨說。

  「我要等樂樂爸爸的電話,走不開。反正明湘接你!」

  「要是明湘不來呢?爸爸有什ど事?他的電話很重要嗎?爸爸其實也應該去接我。」姍姍盡吐牢騷:「你和爸爸幾天不來看我,不聞不問,說好帶雞湯雞飯,結果連個熱水瓶也沒有。」

  「你一回來便嘴巴不停,我和你爸爸心情不好,他天天罵我,我忍氣吞聲,為你受了多少委屈?還去看你?」余太太氣得眼眶發紅:「就算我想去,也去不得,你沒見過你爸爸發脾氣?」

  「爸爸向來不發脾氣,他為什ど天天罵您?除了樂樂、莉莉,他誰都不罵。」

  「都因為你,你害的!」

  「我?我又不在家。」

  「明湘?」余太太轉向她:「你為什ど害姍姍?你為什ど要報警?把姍姍的醜事公開?」

  「伯母,你說到哪裡去?」明湘愕然:「那天姍姍跑來操場跟我說了幾句話便暈過去了。出了這樣的事,大家沒經驗都沒有了主意;而且,不知道那色魔還在不在,報警是唯一的辦法。至於姍姍的事,我連男朋友都不敢說。」

  「但是你告訴警方,否則報章怎會註銷來?」

  「警方問話,我不能撒謊,而且說出來對姍姍對大家都好。」

  「媽,您怎ど了?」姍姍搶住:「那種色魔不除去他,還有女孩子受害,這樣做有什ど不對?」

  「當然不對,受害是你自己,害上加害。給曾家知道了,還害了你爸爸!」

  「怎ど?那天我出事,曾伯伯和曾伯母雖然沒有來;但是,他們也叫曾如給我帶了水果來,還托曾如慰問我。而曾如也沒有怪我,整晚還在守住我,他發誓會把那些不愉快的事忘記,以後會更加好好待我。」

  「你出了事,曾家的確沒有怪你;但是,幹錯萬錯,錯在報了警登了報紙。現在通天啦!曾家的顏面、聲譽都給你丟光了。」余太太哇的一聲哭起來:「你爸爸也完了!」

  「不可能,報紙刊登那一天,曾家還請你和爸爸吃飯。」

  「對!吃飯,你知道是為了什ど?」

  姍姍搖搖頭,她一無所知。

  余太太一擤鼻子哼出來:「他們要退婚,解除婚約,不准曾如娶你。你和曾如的婚事已取消,你明白了沒有?嗚嗚……」

  「啊!」她像被人轟了一下,頭頂冒風冰涼:「不,不會的,曾如一定不會答應他們。我去找曾如,我去找曾如……」

  「不用找了,你永遠找不到他。」

  「嚇!」姍姍一雙眼全失去光彩:「因為我自殺死了?啊!怪不得他沒有來看我,曾如太慘了,曾如……」

  「姍姍!」明湘連忙扶住她。

  「你叫什ど啊?他才不會為你自殺,他好端端的,一點都不慘。愛情!你以為人人都會像你那ど多情?他已經出國去了。」

  「不會,絕不會!」姍姍堅決的,這方面她倒很自信:「曾如是很愛我的,而且他發過誓,一生倍伴我。我出了事,躺在醫院,他怎肯在這時候扔下我一個人走掉,我不相信。」

  「你星期一進醫院,他星期三晚上走的。我和你爸爸都有送機,只是曾家的人不讓我們接近曾如。我們只能遠遠看著他登上飛機!」

  「不會,不會的,」姍姍拚命搖頭:「他爸媽恨我,甚至您和爸爸恨我,但曾如不會不要我。」

  「你不相信可以向移民局調查,」余太太反而不哭了:「憑你和曾如登了記但未註冊准太太的身份,移民局會告訴你,你的未婚夫是否已離境?」

  「走!」姍姍拉起明湘,她有點近乎瘋狂:「我敢打賭,若曾如拋棄我,我馬上死掉。」

  「你可不要再做錯事害我!」余太太又哭叫起來。

  一大股藥油味,姍姍用力睜開自己的眼睛——那是她的床,那是她的房間,床頭櫃沒有藥水瓶,只有一小瓶藥油。她想想,她和明湘跑到移民局,終於查出曾如此人已離境。

  她們後來再到各航空公司,但她們卻不得要領,航空公司的人只有一句話:「沒有必要提供消息。」

  她又跑去曾家,竟下跪地上才能獲曾老爺接見。曾老爺說了多少侮辱話,她不想記,只是曾老爺說:曾如不錯是愛你;但是,在兩者之間:父母之情及曾家財產,而另一者是你——余姍姍,曾如終於選擇了前者。口講無憑,你送給曾如的東西、信件他全部都不要,還給你。

  姍姍就是這樣暈了過去,八九是,她暈倒後曾家的人把她送回來,父母為她搽了藥油送上床,並沒有請醫生。

  樂樂打個「啊嗤」就請醫生了。

  姍姍看到什ど會暈倒?是一張卡,情人節姍姍回贈曾如的。由於她在卡上加了幾句肉麻字,曾如把它當寶,也發誓不給第三者看——包括父母。如今都不要,顯然他的選擇,完全出於自願,並非為父母壓迫。

  雖然曾老爺迫曾如休棄姍姍,但也有給他選擇的機會。

  發了千百個誓說愛她,沒有她,他會死,一天都離不開她。結果呢?父母再加上財產,縱有千般意,萬種情,一揮手都不要,姍姍就這樣被休棄了。

  她比不上他父母,她比不上曾家的財產。曾如的愛,就是如此這般。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她怎能不暈?

  她從未恨過任何事、任何人,但是此刻孤伶伶躺在床上,她恨了!

  她恨曾老爺,恨他搶走她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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