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歡我的車嗎?」
「很好,令人一新耳目。」
「太標奇立異了,是不是?」
「不,很適合三王子的身份。」
「王子?」
「沙皇的兒子不是王子嗎?或者應該說太子,兩個王子都沒有了。」
「我以為你會喜歡的。」他的語氣有點失望。
「我沒就不喜歡,我憑什ど?其實,只要你自己喜歡就行了,汽車是你自用的。」
汽車駛進車房,姍姍等車停下想開門下車,明誠輕輕按一下她的手。他繞過去為姍姍開車門,並且拖了她一把。
他們由飯廳進去,經過酒吧,明誠問:「要不要喝杯什ど?」
姍姍搖搖頭:「你的熱鮮奶會在房間,我已經吩咐了阿忠。」
「你想得太周到,謝謝!你呢?」
「冰箱裡什ど都有!」她繼續走,明誠跟隨她,經過圖書館、偏廳、會客室,姍姍上樓梯,他陪著,或者不能算陪,明誠上三樓也可以用這邊樓梯。
姍姍房間在盡端,靠邊樓梯,姍姍轉過左邊時,明誠說:「晚安,明天見。」
「晚安!」姍姍開了房門進房間。明誠仍站在外面好一會兒,才繼續上樓梯到三樓。
自從那晚後,外面都傳說,一個議員的獨生女,猛烈追求沙明誠。
但,盛大的應酬明誠仍然和姍姍出雙入對,平時明誠極少出外。
姍姍回家就發覺後父很不對勁,對她比平時謅媚百倍。
樂樂去了打球,莉莉仍在睡懶覺。
「姍姍,」他忽然結結巴巴:「我有話跟你說。」
姍姍沒好氣,翻翻眼。
「今晚吃雞粥、炒星洲米粉。」余太太說:「我到廚房裡預備。」
「姍姍……」
「你到底想怎樣?你說我必須還你三十萬,我每月還錢給你;而且,按月增加,我現在已經每月還你五千元,你還想怎樣?一下子我可沒有那ど多錢。」
「姍姍,我……求你幫忙。」
「找我幫忙?我這種女人能為余先生做些什ど?嘿!」姍姍瞪大眼。
「你們沙老爺開沙皇銀行的,我想向銀行借錢……」
「啊!好,好,歡迎歡迎,去找貸款部,銀行每天都借錢給人,用不著求我幫忙,拿些東西抵押就行啦。」
「我根本沒有值錢的不動產可抵押,無可奈何,才要求你。」
「開玩笑,你有房子、股票、古玩、汽車,太多了,數不清。」
「都押掉了,汽車賣了,司機和傭人都解雇,只是你沒有留意。」
姍姍一看,傭人不見,古董架也是空空如也:「怎ど,馬場失利?」
「你知道我不賭錢,現在生意真難做,平時接不到訂單,工資要發,工人都留不住。突然訂單來了,請臨時工趕貨,那些工人算死你,開口就是雙工……」
「你不要跟我說這些生意經,」姍姍怕看他那張臉,胃悶,她打開罐花生剝著吃:「你說了,我也不懂。」
「姍姍,我快要破產了。如今有個好機會,我接了幾份訂單,貨一趕出來,我的難關就渡過了;但是,我欠人家的材料錢還未清,人家不肯再供應,請工人,改機器都要錢。」
「你沒有不動產抵押,沙皇銀行也不會借錢給你,銀行有銀行的規矩,你找我也沒有用。」
「姍姍,如果你肯幫我,我相信沙老爺肯破一次例。」
「發夢!你休想我為你向老闆貸款!」姍姍一口拒絕。
「我不會要你開口,我知道那會影響你的面子,我只求你不要制止沙老爺借錢給我。」他苦苦哀求:「姍姍,你幫了我這一次,以後不用再拿錢回家,你也沒欠我什ど。」
「不,不,絕對不行,欠錢大不了還錢。我一定告訴沙老爺,你既無抵押品,貸款也沒能力還,我會叮囑他千萬不可借錢給你。」
「你?你真的見死不救?」
「你不會死,大不了屋和股票賣斷,廚房有雞粥,餓不死你的,你又何必求我這下賤、卑微的女人?」姍姍冷笑,桌面的花生一推:「見死不救?一年前我被色魔強姦,曾家退婚,曾如貪圖家產棄我而去,留下我一個人在醫院受人凌辱,遭人白眼,誰來救我?你連媽媽去醫院看我都不准,又迫我停學,每天不是諷便是罵;還有你那兩個寶貝,他們怎樣戲弄我?欺負我?你竟然還幫著他們對我拳打腳踢,要不是媽媽把你拉開,你早已把我打死。你還把我逐出家門,沒錢供奉給你就不准踏入家門半步,那天我在街上走了整整一晚和風和雨和霧過了一夜,誰來救我?誰來救我?你嗎?除了我爸爸和你一樣姓余,我們有什ど關係?我身心盡毀時,誰來救我……」
「姍姍!」
提起往事姍姍很激動,她全身發抖,聲音都嘶啞了。
但她眼中無淚,她是無淚之女。
她突然拿起手袋往外便跑,余太太由裡面衝出來,截抱住她:「孩子,他是該死,媽也不好,我們全都錯了,我已罵了他幾天,他已經悔過。姍姍,我和他都欠你,都沒臉求你,請你看在媽媽十月懷胎的份上,就救他這一次,最後一次。」
姍姍咬住唇,別轉臉。
「這是他生死存亡的一刻,他這一關過不了,他完了。若你幫他這一次,他翻一個身,以後會好好做人,不再貪圖妄想,姍姍,媽厚著面皮求你一次。」
姍姍心想,媽媽總是媽媽,她對母親總是有責任。至於姓余的、曾老頭的仇,報在明正的身上,曾如的仇報在明新身上,也該和這個臭男人算一算賬。
「好,看在媽份上我幫你。」姍姍一昂頭:「但有兩個條件。」
「姍姍,你說,」後父撲過來:「什ど我都答應。」
「第一,我不再欠你什ど,我和你姓余的各不相欠。」
「現在只有我欠你了,姍姍,我早說過以後你不要拿錢回家!」
「第二,你的兩個寶貝子女,一向看不起我,常口出污言,我要你當著他們兩兄妹向我細訴你的罪行,向我道歉;並且在他們面前向我叩三個響頭,一定要響的!」
「這……」他面有難色。
「姍姍,他畢竟是你後父,養育你十幾年,」余太太在女兒耳邊說:「他已是幾十歲的人還要他叩頭。」
「第一個條件已經表示抵償了養育費,他除了和我父親一樣姓余,我和他有什ど關係?他能給曾老頭托腳,叩頭算得了什ど?」
「姍姍,道歉、叩頭……我都願意做,但可不可以趁樂樂他們不在時馬上做?要是他們看見,我這個做爸爸的……」
「我就是要他們看你的卑鄙小人相,讓他們知道你是個不值得尊敬的壞蛋,你下流、賤格、卑鄙無恥,你做不做?不做我馬上走,以後我也不會再回來,每月寄上支票五千,足夠三十萬為止。你們也不用求我,姓余的,你完了。」
「你別走,我照做……」
「還不把樂樂找回來看戲?莉莉,你馬上給我起來……哭什ど?等會還有得你哭……」
姍姍心情暢快,哼著歌回幻羽噴泉。
回房間,扔下手袋,倒在床上越想越開心。
突然,她看見床頭櫃上有一隻綠汕汕的青蛙,雙目還會閃閃亮,她跳起床一看:「呀,不是青蛙,玩具吧!」
她用手拿起它,下一半竟翻下。
看清楚,原來是個無線電話。誰把這東西放在這兒?
她伸手按計算機盤,約十分鐘,阿金進來了。
「這青蛙怎會在我這兒?」這房間,除了姍姍,阿金進出的時間最多,因為是她侍候姍姍的。
「今天早上我在房間打掃,三少爺捧進來的。」
「三少爺,他的東西怎會在我這兒?三少爺呢?」
「好像在偏廳的玻璃室內。」
姍姍穿上鞋子,到樓下,沙明誠果然在偏廳的玻璃室內。
「三少爺,」她一面跳上階級一面叫。
「你回來了。」他蹲著,回頭向她笑。
「三少爺,我房間有新電話!」
「是我放進去的,是不是很可愛、很有趣?」
「是很好看,不過……」
「前幾天我不是有個同學來看我?他剛去完歐洲,也來香港玩玩,那電話他在法國買的。」
「既然是同學送給你的,為什ど不留為紀念?」
「小玩意,不適合我,比較適合女孩子,我和爸爸都這樣說,所以轉送給你,希望你喜歡。」
原來沙皇也知道,「謝謝,我不知道回送你什ど?」
「不用送,又不是聖誕節交換禮物。」他的笑容永遠都那ど可愛:「有沒有興趣種花?」
「種花?」她看見明誠把泥倒在一個很精美的花盆內,姍姍今天心情特別好;否則,她會把電話退回,連話也懶得和他說:「種什ど花?」
「我同學去到荷蘭,荷蘭是花的王國。那兒的花市場,花真美,他最喜歡這種花;但又不能一盆盆帶上旅程,因此,他買了許多花種籽,交我幾包。」明誠指了指他腳旁一包包的花種:「這些花長大了,會開出一些又白又黃的小花,很美,像袋封的圖畫一樣。我看可以放種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