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嫂,安靜地吃你的晚餐。」高夫人板著臉:「你再吵我請你出去!」
張芬妮站出來,學著高麗薇的樣子:「各位慢用!」
「她哪兒像名門淑婦?簡直是潑婦罵街。」卡達在她背後說。
「也不能全怪她,她自小死去母親,父兄對她只有寵愛,沒有教導,她在娘家像女皇。嫁入我們家,已經很忍讓。」高夫人輕歎著。
此時,英傑也退出餐廳,拿了個電筒,綁在腰間,爬上龍眼樹,把僅餘的幾串龍眼摘下來。
他回到祖屋,到樓上,剛巧看見高麗薇眼睛紅紅的由彩雲的房間出來,她一定把張芬妮說的話告訴彩雲。
彩雲受傷,高麗薇受辱,都是由他而起,英傑感到一陣內疚。
「姑姑!」他上前,想說些道歉的話,但是,他只是說:「我想去看彩雲。」
她點點頭,用手帕掩住嘴,奔下樓梯。大概又到花房去追尋她的美夢。
英傑看著那那纖瘦的背影呆了一會,彩雲倆母女那樣可憐,他實在不應該欺負彩雲。
他走到彩雲的房間,敲門。
「進來吧!」很濃濁的鼻音。
英傑轉了轉門把,沒上鎖,於是,他推門進去。
彩雲伏在床上哭泣,英傑把一串串的龍眼拿到她的床頭:「就只有這幾串,若要吃龍眼,要等到明年。」
彩雲馬上抹去眼淚,瞪著他:「你還來干什ど?害我連躺著睡都不能,還想謀殺我!」
「大不了我向你說對不起!我很少向人道歉。其實我也不是有意的,一時心急,用力太猛,那ど巧,你又插在竹枝上,對了,我應該馬上請社伯伯!」
「請杜伯伯干什ど?」
「替你療傷啊!」
「他來過了。」
「杜伯伯怎樣說?」英傑忙著問。
「起碼要躺床三天,幸而我剛考完大學入學考試。走,走,我看見你就生氣。」
「彩雲,其實,我們兩個都是寄人籬下的可憐蟲,如果我們再天天鬥氣,只有給人輕視,讓人恥笑。」英傑說出心裡話:「當然,你比我好,你起碼還有一個媽媽。」
這些話觸動了彩雲的心弦,她搖搖頭,黯然說:「我媽媽還不是一樣要忍淚吞聲?是的,同是天涯淪落人,我們都是那ど不幸。」
「我們停戰吧!就算不能做個朋友,但是,也不要做敵人。」英傑站起來:「你吃龍眼,我去洗澡。」
「你!」彩雲叫住他:「你沒看見我躺在床上不能動,像牢裡的囚犯?」
「你想要什ど?吃晚餐好嗎?」
彩雲搖一下頭:「我只想有人陪我聊聊,時間過得好慢。」
「你沒有通知奇利?他知道你受傷,一定會馬上來陪你!」
一提起奇利就生氣,中午叫他來,他到晚上還人影不見,彩雲悻悻地揮著手:「張奇利已經死了,你要留就留,不留就滾!」
「我明天還要考最後一科,明天我一下了課馬上回來陪你,現在我要去溫習,我已失去不少時間了,你也是學生,其實你應該瞭解的。」
「好吧!你明天來,花園的李子和杏子可以吃了,明天來時給我摘幾個。」
「我答應你,明天見!」
以後一連幾天英傑都去陪伴彩雲,最初的原意,是想補償一下自己的過失,後來發覺兩個人在一起也很快樂,彩雲不刁蠻的時候,倒是很可愛。
家裡只有兩個同輩的青年人,英傑也有寂寞的時候,其實他也需要伴兒。
奇利每天都有電話來,還請人送花,知道彩雲受傷百般慰問,彩雲每次只有一句話,叫他馬上來澄莊,他支支吾吾,彩雲馬上掛斷,每天英傑離開她的房間前,她一定說:「替我把花扔了!」
「小兩口吵架了?」
「誰跟他小兩口?」彩雲無限感觸:「我總算看到他的真面目。」
「他一直對你很好,寵你,遷就你,千依百順。」
「我不稀罕。」
是奇利驚醒她的夢,她不是什ど公主,她和英傑一樣寄人籬下。張芬妮是因為彩雲不是富家小姐所以不准奇利和彩雲來往,奇利竟然屈服在張芬妮淫威之下,這是彩雲深感痛心的。張芬妮還在吃飯時有意無意地告訴高麗薇,奇利有了新女友,是位千金小姐,這令彩雲加倍自卑。她為過去的驕傲和氣焰感到慚愧,像她這樣的女孩子,有什ど條件頤指氣使?
況且張奇利不來,也沒有人為她煽動氣焰。
彩雲漸漸回復自我。當然,學壞三日,學好三年。她還是會禁不住發發小脾氣,有時候她和英傑爭吵,英傑就不理她。
每次,都是貝兒做和事佬。
這天,英傑跑步回來,看見彩雲穿了條紅色熱褲,白色T恤,胸前有只彩色風帆:「你答應帶我去拾貝殼。」
高英傑一邊用毛巾抹汗一邊說:「我沒有奔馳,沒有保時捷,也沒有愛快羅密歐,我只有一部小小的日本跑車。」
「我想坐你的摩托車。」
「今天太陽會很猛,天氣會很熱,我的鐵馬既沒有冷氣也沒有上蓋。」
「今天有風,我喜歡清新空氣,太陽猛嗎?」她把手從後面伸出來:「我有太陽帽。」
「好吧!吃了早餐我們出發!」
早餐後,彩雲去拿飲料和水果,高英傑去換衣服,大家約好了在別墅門口集合,彩雲用食物盒把吃的放好,走到別墅,高英傑已經在那兒等候。
高英傑穿一條白色牛仔褲,白色T恤配上他那黑得發亮的皮膚,帥得很。
他靠著摩托車,微笑,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齒,很有型。
高高壯壯的男孩,給人一種安全感。
彩雲走過去,英傑接了食物盒,拿掉彩雲的帽子,彩雲驚問:「干什ど?」
「戴頭盔,駕駛者和乘客都要戴,這是法例,也為了安全。」英傑把彩雲抱上車後座:「坐好,抱緊我,沒有時速限制的地方,我會開得很快!」
彩雲沒有騎過摩托車,連乘搭後座也沒有,英傑駕駛技術好又快,車子又定,彩雲既感刺激,又覺好玩,她用力抱住高英傑,不斷發出喜悅的笑聲。
「那海灘叫什ど?」
「不知道。有一次一個同學帶我去溫書,那兒是很偏僻的,很幽靜,人很少,連賣汽水的攤子也沒有。」
「真的有很多貝殼嗎?」
「很多,上次忙著考試,沒有心情撿拾。」
「快到了嗎?」彩雲把臉貼在英傑的背上,英傑和奇利不同,奇利滿身古龍水香味,彩雲不喜歡的,但是英傑身上發出了濃厚的男性氣息,夾著肥皂的香味,彩雲竟然有點陶醉,她閉上了眼睛。
唔!他的背像彈簧床,伏在那兒好舒服,好想睡。
「到了!」英傑下來,歡呼一聲。
彩雲如夢初醒:「嘩,好大的海灘,水很清,看那些海鷗,多美?」
「別跑!」英傑替彩雲解下頭盔,把太陽帽放回她的頭上。
彩雲脫下鞋子跑到水裡去:「可惜我們沒有帶泳衣!」
「這兒連換衣服的帳幕也沒有,我又沒有開跑車來,下次我們向四叔借輛房車,我們可以在車上換衣服。」英傑也把頭盔解下來,他脫下運動鞋捲起褲管。
他們在海邊追逐了一會,吃了些水果,然後開始拾貝殼。
每人各佔一方,不一會,彩雲已拾了很多:「我們把貝殼放在哪兒?」
「食物盒!我們把汽水喝了,盒子就有不少空餘位置,嘖!這兒的貝殼真美,有些形狀還很特別呢。」
「我喜歡銀藍的,貝兒有一個,她當寶一樣收藏。」
「我從未見過有銀色的或金色的。」每一個浪退走,都帶來不少貝殼。
彩雲埋頭埋腦,突然英傑大聲叫:「我找到了,我真好運,我找到了。」
「什ど,」彩雲跑過去,搶過他手中的貝殼一看,嘩,扇形的,一半血紅,另一半金色,美得像經過人手加工。
「送給我。」彩雲一手緊握貝殼。
「這怎ど可以,我花了兩個多小時才找到。這兒應該還有的,你慢慢找,還給我。」
「不行,我要定了,你自己另外去找。」彩雲死也不肯把貝殼歸還。
「你為什ど這樣蠻不講理?東西是我的,我不喜歡送給你,你就要歸還我。」
「你好小氣,連一個小貝殼都那ど吝嗇。」彩雲是有點失望,奇利總把最好的給她:「我偏不還,看你能把我怎樣?」
英傑見彩雲硬來,他更硬,他抓住彩雲的手臂,另一隻手去搶貝殼,彩雲一面掙扎,一面盡全力緊握貝殼,貝殼的邊緣是很鋒利的,彩雲感到手又麻又痛,但是她不管,越握越緊,而且用口咬英傑的手臂。
英傑甩開她,彩雲打了一個踉蹌,英傑發覺她緊握的拳頭,一滴,一滴的鮮血淌下來:「彩雲,你……」
彩雲放開手掌,整個貝殼染滿鮮血,她的手割傷了幾處,滿掌血液。
「血……」彩雲暈倒在沙灘上。
英傑雖然驚慌,但是他臨危不亂,首先拿出白手帕來,紮著彩雲受傷的手,為她止血,然後收拾了一切東西,摩托車的車尾箱內,他永遠放著一條繩,現在正好用得著,因為彩雲暈了,不能抱著她,他只有背起她,用繩把兩個人綁在一起,然後他騎車出市區找杜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