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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你出去!出去!」
衝進廁所的雷鴻運驀地收住狂奔的腳步。
臉上熱辣辣一陣紅,他不敢和信自己幹的蠢事!
不辨東南西北、一頭衝進男人禁地——女廁!
生下來還沒這麼丟臉過的雷鴻遠用比剛才更快的速度扭頭就閃,甚至來不及扔下一句道歉。
快被自己氣死的他,下意識地認定另一間必是男廁……
蹲在馬桶旁打撈「池中物」的女孩子愣了愣,起身叫喚道。「先生,等一下,別過去!」
雷鴻遠哪聽那麼許多!悶悶地衝進旁邊的廁所、一心只想掬水洗淨臉上難堪的臊紅。
剛如廁完畢的女子,打開門赫然發現身高超過一米八的男子直奔而入.不暇多想,立刻放聲大叫:
「色報!有色狼啊!」
雷鴻遠呆在當地,陷入極端迷惑。
怎麼兩間都是女?醫院的男人非公廁不「解」嗎?
尖叫的女子滿臉嫌惡神色,繞過雷鴻遠衝了出去。
「廁所裡有色狼!」受點的女子憤怒地控訴。
「真的?」長廊上等著看病的患者紛紛圍了上來。
「快通知警衛!」行動力超高的人掉頭就走。
「走 ,去看著變態長什麼德性!」
好事之士還真不少啊!
廁所內,雷鴻遠還沒從震驚中回復過來。
驀地,一隻軟柔的小手牽住他的,一個用熟悉不過的聲音輕脆地響起:「你還愣著幹嘛?快走啊!」
雷鴻遠轉頭,不及他肩膀高的女孩衝著他綻開笑容,靈活的大眼睛接連眨了幾眨,朝樓梯努了努嘴。
「再不走,跳到黃河以洗不清嘍!」
這是誰的功勞呢?
雷鴻遠心頭的火燒得很旺;他看清楚了,她才是擅闖男廁的「女狼」,而他則是枉擔了罪名的可憐巴.
今天的遭遇,只有三個字可形容:他媽的!
這是一棟日據時代保留至今的醫院.處處鑄刻歲月流逝的痕跡,有著許多不為人知的角落與彎彎曲曲的迴廊。
女孩似乎對週遭環境熟到不能再熟。
她帶著雷鴻遠奔下樓梯,轉進陰森幽暗的通邊。穿過結滿蜘蛛網的暗室,眾人的腳步聲漸漸遠著兩人來到波綠調謐的中庭。
「你今天運氣不錯,遇到了我。
女孩拍撫著喘息不已的胸口 ,清秀的臉蛋漾著甜笑,稱不上明艷的倫,擁有難得一見的無垢氣。
「我是靜雪工作坊的店長兼送花小工藍慕華,常來這裡送花,不是我誇口,每間病房都有我的足跡.醫院我最教訓了。 」
他非常幸運被當成色狼嗎?
女孩看不出落款誠意的態度立刻使雷鴻遠的怒意再次引燃。
他恨不得一拳揍掉女孩臉上恨得人牙癢癢的笑容!她還有臉大放厥詞?真是死到臨頭猶不自知!
「女人,你測過管商嗎?抱鴨蛋對不對?不是?難不成是負的嗚?比白癡還低能.這麼笨,不如去死一死算了!」
藍慕華下巴差點脫臼, 怔怔說道:「天啊,你講話好毒。」
見她一臉不知悔改的賴皮相,雷鴻遠氣沖沖說道:「要我提醒你嗎?我被當成色狼,都是你的錯!」
原來是為了那件事,他也反應過度了吧?
瞥見雷鴻遠很想砍入的表情,藍慕華皺眉說道:「怎麼?你還在記恨呀?男人不能胸襟那麼狹窄唷!再這樣下去.搞到最後齒搖發禿還娶不到老婆,別怪我沒事先警告你。」
雷鴻遠臉色愈來愈黑,危險的握起。
不知大難臨頭的藍慕華.猶伏爪嘰嘰、小雞啄米似的講個不停.一點停下來的意思都沒有。
受不了她的聒噪.雷鴻運凶狠地一捶在牆上,距離藍慕華表情十足的臉蛋,還不到窄窄五公分。
「閉嘴!別以為老子不敢扁女人!」
藍慕華識相地閉上嘴巴,但一雙晶燦靈動的大眼睛骨碌碌地東用西飄,滿臉的不以為然。
「你欠我一個道歉!」
很滿意暴力解決的效率,雷鴻遠恐嚇意味十足地拉高袖口,亮出結實的手臂和蠢蠢欲動的拳頭。
藍慕華一顆心吊得老高,緊張地四下張望。
她不該帶他來中庭的,這裡很少有人來,連掃地阿桑都能省則省,半年才來掃一次,誰來救救她啊!
雷鴻遠不是智商二百的曠世鬼才,這裡罕有人煙的事實,卻也不必太聰明就看得出來。
露出一抹好整以暇的獰笑,他悠哉游哉地說道:「如果我現在擰斷你的脖子、敲碎你的腦袋,也要很久很久以後,才會有人發現流了一地的乾涸腦漿,和一顆破爛的足球。」
她的頭是破爛的足球?
藍慕華瞠大了眼,驚道「不要再說了!」
他的嘴是砒霜做的,口水可以用來當生化武器!這傢伙要是早生五十年,光靠他就夠反攻大陸了。
「你自找的!到底道不道歉?」
袖子又拉高了兒分,雷鴻遠古銅色的臂肌乎常看起來可能很性感,這種時候只令人打從心底發冷。
藍慕華倔強地挺直背脊,原本驚訝又歉疚的心情在對方惡劣的態度下,迅速轉變為氣惱。
她知道自己有錯在先,但對方用吼的,她就不道歉。
「你以為我喜歡臭氣熏天的男廁嗎?你們這些低等的物種,小便都對不准.濺得四處都是,髒死了!」
毀了!完了!她被污染了。
藍慕華想要尖叫,想要拿肥皂洗嘴巴。話怎麼難聽怎麼說,這種話要是吹到牧師耳朵裡,他不昏倒才怪。
這個蛔蟲跑到腦袋裡吸乾智商的無腦女人好像真的很想知道他穿幾號鞋?一腳踹在她臉上的感覺一定相當美妙。
雷鴻遠反唇相稽道:「女廁『血濺五步』的慘況又怎麼說?你們這些進化過頭的物種,比男人高明到哪去?」
「那是……」
不給她辯白的機會,雷鴻遠搶著道:「一點如廁禮儀也沒有,每個月還比男人多一天生理假,這不叫無恥叫什麼?」
藍慕華一臉噁心的表情:「你沒事跑去女廁觀察血跡幹嘛?生理假是為了體貼全國婦女同胞……」
不待她說完,雷鴻遠就氣鼓鼓地吼道:「屁話省起來!女人享受的特權已經夠多了!你沒事又跑去男廁幹嘛?」
小妮子還是首次跟人吵架持續三分鐘以上,缺乏統習的她怎是雷鴻遠的對手!
論起打口水戰,他可是「頂港有名聲、下港有出名」他超級重炮,三兩下就把對手激得心浮氣躁。
一口氣梗在胸口,藍慕華嚷道:「我看到有人拿著魚缸走進男廁,鬼鬼祟祟的樣子一望即知沒安好心眼。」
雷鴻遠緊迫盯人地追問道:「那人是女的嗎?」
男人進男廁,天公地道,她吠什麼吠?!
藍慕華直踱腳,氣急敗壞地叫道:「不是!只有你們男人才會那麼狠心,把出生沒多久的小魚倒到馬桶裡!」
雷鴻遠目光射向藍慕華寶貝似捧在手上的塑膠杯。
他總算弄清楚事情的前因後果,胸口的怒火沒有熄滅的跡象,熊熊怒火幾乎將他的理智燒成灰燼。
天使轉世、善良到無可救藥的她,甘冒被誤會的風險,蹲在便池前搶救寶貴的小生命,多感人啊!
他應該滴幾滴眼淚的,不是嗎?
救魚一命,雖然比不上救人一命,多救幾隻倒也累積不少福德。
至於色狼的名號,就由不請自來的他代勞了。
藍慕畢長長吁了一口氣,說道:「這樣你明白了吧?我不認為我該道歉,幹錯萬錯,都是那個丟小魚的傢伙錯,殘害生命將來要下地獄的;你快去找他算帳,順便幫我揍兩拳出氣。」
所以他活該倒楣被人當作色狼,現在還得義務擔任執法先鋒,把那個「謀殺」小魚的罪魁禍首繩之以法?
有「救魚」 的大義名分就可以殃及無辜嗎?白癡是不能變笨的,這句話真是他媽的對極了!
不過,氣歸氣,雷鴻遠還沒有喪失判斷能力。
遇上這種天下掉下來的智障女,除了自認倒楣外,還能怎麼辦?
「算了。」
無論多麼不甘心,也只能認栽。
再糾纏於去他不氣死也會吐血身亡。
這個見鬼的女人腦子不與常人同,跟她對話簡直是殘害自己的腦細胞,他有太多事要煩惱,不用加她一個。
一整天下來,各種莫名其妙、狗屁料灶的遭遇,已經搞得他筋疲力竭,實在沒力氣再和這個天兵小姐繼續攪和。
不知道老頭的情況如何?
自從病房門關上的那一刻起,雷鴻遠的神經就繃得幾乎斷裂,像無頭蒼蠅似地橫衝直撞,豬頭女人激得勃然大怒
這一點都不像平常的他.他素來沉冷陰幽,喜怒不形於色,更沒有跑錯廁所的丟人記錄。
內心深處,他隱隱約約感到害怕,怕手機響起,來龔眉儀克制得直的哀傷語調,說老頭去了。
這個想法宛若一把尖刀刺人心口,為人子的他心膽俱碎,完全無力招架,背上冷汗涔涔而下。
他在害怕什麼?
感受到雷鴻遠一閃而逝的心悸,藍慕華眉心輕輕打了個褶。這種狠角色別人怕他到來不及了,他也會害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