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笑。每個星期假日、國定假日,你都帶著她到處跑,她哪有時間和機會交男朋友啊?」紀梅對他瞪白眼。
「把你自己的機會也一併斬切掉了。」唐謙附和妻子。
唐飛一頭霧水。「我就是看她悶在家裡,怕她悶出毛病,才帶她出去的嘛,和我的機會有什麼關係?」
「女孩子想跟你搭訕,看到你身邊有個如花似玉的女伴,哪會走上前?」他父親說。
紀梅這會眼睛睨向丈夫。「哪有女孩當街主動找男人搭訕示好的?這般不知自重的女孩,不要也罷。」
「幸虧現在的女孩子臉皮厚哪,否則等你兒子主動去追求人家,你我都要老邁得走不進他的結婚禮堂了。」
「說真的,唐飛,所謂『三十而立』。你都三十好幾了……」
「我立了。」唐飛腿一抖,站起來。「我這不就立起來了嗎?」
「哎,這個人……」紀梅未數落完,唐飛一溜煙跑了。「喂,你上哪去呀?」「去看看有沒有人見我英俊如青蛙王子,上前找我搭訕,委身下嫁。」
他爸媽啼笑皆非。然後紀梅想了起來。
「哎!他還沒有告訴我們小蝶是怎麼回事呢。去找朋友,怎麼反而帶著這些吃的、喝的回來了?」
★※★※★※
「關輅回來了!」
不到十分鐘,關輅回來的消息便傳遍了的一百八十坪的辦公室,緊接著,「關報回來了」這句話一陣旋風般從『巨霆』十七樓頂層,迅速傳至一樓。是十七樓的豪華會議廳外面的秘書接待室裡的秘書先看見他。她不認識他。她從沒見過這個英姿挺拔、卓逸不凡的男人。他步入接待室時,她愣愣對著他發了半天傻。等她回過神,他已經走到會議廳門外,一隻手握住門把正要開門而入。「先生!」她從位子上跳起來,跑到他旁邊。「等一下,先生!」
他轉向她,那張俊得令人屏息的臉孔,使她差點忘了她為什麼攔著他。
還是他的問話喚醒了她。「什麼事?」
「你……你不能進去。」她結結巴巴地告訴他「裡面正在開會。」
他露齒一笑。「我知道。我就是來開會的。」
「可是……可是……他們開的是董事股東大會。」
「我知道。」他和善地又對她一笑。那笑容迷人得害她頭暈目眩,當他朝她低下他英俊非凡的臉,秘書小姐相當確信她快昏倒了。他對她輕聲耳語,「不要擔心,我是關輅。」最後兩個宇真的使她的大腦停止運作了幾秒鐘,她恢復清醒,明白她剛剛見到了誰時,關輅已經進去會議廳了。她興奮地用手握住喉嚨,禁止自己尖叫,蹬蹬走出接待室,告訴她第一個看見的人。「猜猜我剛剛看到誰?關輅!關輅回來了!」
會議廳裡的氣氛可就沒有那麼喜洋洋的熱鬧了。十幾雙眼睛納悶、不悅的轉向擅自闖入的高大年輕人。「各位早。」關輅泰然微笑向所有人打招呼。
關錦霖,關家三兄弟中的老大,從座位中呼地站起來。「你是誰?誰准許你進來的?」關輅的目光移向主席座上的人。「我覺得很遺憾。我們都是一家人,可是你們認不得我,我也不認識在座各位。」「胡鬧!豈有此理!」關錦霖抓起桌上的電話,準備叫警衛。
「我要是你,我就會放下話筒,免得在自己人面前鬧笑話。」他的口氣懶洋洋的,可是聲音裡的脅迫卻是明明白白。一名董事中顯然最年長的白髮老人作個手勢阻止了關錦霖,後者不情不願的放下話筒。「你要做什麼?」關錦霖嚴厲質問:「我先警告你,年輕人,你若意圖不軌,你的下一站就是監獄牢房。」「嘖,嘖,我想你有點反應過度了。」關輅走向一張空位,逕自拉開椅子,正要坐下,抬首見四週一雙雙眼睛皆錯愕地瞪著他,他直起彎了一半的身子,面帶親切的微笑。「哦,對了,我忘了自我介紹,各位長輩,我是關輅。」
室內一片驚愕、不相信的死寂,而後響起交頭接耳的嗡嗡聲。關輅怡然自得地坐下,由眼角他瞥見關錦霖的臉霎時間變得死白。和他坐在同一排的關錦霄,關家老三,同樣面色如土。他看不見他,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他知道。而且他的舉止、表現 ── 自信、瀟灑自如 ── 完全不像他。
昨晚關軫對他說了很多,除了他當年被綁架是一椿陰謀,他父親和關軫的死都和這個陰謀有關,公司的事情他毫無概念。他不知道他來這裡做什麼,或該說什麼。然而當他一到達,他的行動全然不若他想像他會表現出來的無知和慌亂。相反的,他好像對這裡的一切及進行中的事一清二楚。
「你憑什麼就這麼大剌剌的走進來,告訴我們你就是關輅?」陰沉地質問他的仍是關錦霖。其他人紛紛點頭贊同他的質疑。
「如果我不是關輅,我為什麼要冒關輅的名?」關輅露出無辜的表情。
「很簡單,你是來搗亂的!」站起來,手指著他大聲指控的,是個風韻猶存、丰姿綽約但美麗的臉孔冰冷如霜的中年女人。
關輅這輩子從未見過這個女人,但他聽見自己用冷漠的禮貌回道:「翠嬸,二十幾年沒見,你一點也沒變。」宋翠宜,關錦霖的太太,臉上的血色頓時消失,她像見了鬼似的瞪大眼睛。「你不可能是關輅。」「哦?為什麼?」關輅仍是懶洋洋的口氣,但一層寒冰凝在他眼中。
「你若是關輅,」關錦霄也站了起來,大聲斥道:「何以我們這些做叔叔、嬸嬸的全不認識你?」其他滿面疑惑的人又紛紛點頭。
「眾所皆知,我四歲時爸爸就帶我去了美國,這其間我一次也沒有回來過。但是,」關輅推開椅子,離開座位,手朝室內揮了揮,「這間由會議室改裝的會議廳,是我設計的藍圖,重點在加強隔音,加裝攝影機,」他明確地走到廳的一隅,指指天花板一角的隱藏式電眼。接著他走到關錦霖僵立的主席座旁,「對不起。」關錦霖接觸到他看似溫和有禮,內含令人無法抗拒的威峻眼神,不自覺地往旁邊退開。「以及,」關輅接著說:「桌上透視圖和幻燈設備。」他按了桌子底角一個白色按鈕,光亮的柚木巨大長方形會議桌面,從中間一分為二,無聲的向左右兩側滑開,露出底下的玻璃。關輅按了白色按鈕旁邊的藍色鈕,玻璃四周燈光乍亮,桌子中間是一方大樓透視圖。接下來在他的按鈕操作下,燈光每一次閃動,玻璃底下的圖片遞次自動更換。「這邊,」關輅左手優雅地拍拍桌首左側角,「有個幻燈片輸入孔。幻燈片插入,燈片內容自動顯示在玻璃板下。輸入孔左右各一個操控鈕,用來調整燈片色彩明暗,和圖示放大或縮小。」所有的人都目瞪口呆的看著他。除了宋翠宜。
「你既然知道屋裡有自動攝影機……」她臉色慘白,表情卻十分冷靜。「你就有可能是商業間諜。靠只有你知道的下流手法,拿到攝影拷貝,知道會議廳裡每部份精密設備。憑這點表演,不足以證明你是關輅。」輕鬆依舊的,關輅拉開主席座椅坐下,兩手閒適的疊在腹部。「那麼,翠嬸,我想『巨霆』的麻煩大了。因為我對『巨霆』的機密電腦系統瞭如指掌。但是呢,」他交叉起十指,兩隻大拇指輕快地繞圈圈。「這個我就無法實地操作證明了。整套電腦系統都是我的精心設計,懂得操控和運作的只有兩個人,我本人,和不幸遭人殺害的先父。」說最後一句話時,關輅冰冷的眼睛繞會議桌掃了一圈,彷彿殺害他父親的兇手就在其間。
「提到你父親,」終於又開口的關錦霄,清清喉嚨,修正自己的措辭。「我是說,我亡故的二哥。假如你真是關輅,你父親過世,你為什麼沒有回來參加葬禮?」
「我發生了點意外,受了傷,無法趕回來。」
「什麼傷嚴重得讓你連自己爸爸的葬禮都不能參加?」
「槍傷。」關輅的口氣像那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先父遇害的同時,我在美國也遭到伏擊,胸膛和肚子各中了一槍。」他環視眼睛越張越大的董事和股東們的眼神,像在告訴他們,他們都是他的證人。「我想這樣的傷是會讓人在醫院躺上一陣子的,不是嗎?」
「全是你的一面之詞。」宋翠宜冷冷道。
關輅無可奈何地長歎一口氣。「既然如此,各位長輩,請恕關輅無禮了。」他起身,面向著十幾雙扉息以待的眼睛,緩緩解開黑色西裝上的雙排扣,拉松深藍底、灰藍白斜邊條紋絲領帶,慢條斯理解水藍細條紋襯衫鈕扣,揭開,露出他胸膛上一個醜陋的黑色的疤洞,另一個在下面五公分左右,兩個疤洞周圍的皮膚都像燒黑了似的皺縮在一起。室內響起一陣驚呼。有人看了一眼立刻把頭掉轉開,有人噁心欲嘔的捂著嘴,抱著肚子。關錦霖是前者,關錦霄索性背轉過身子,緊閉上眼睛。宋翠宜像鬥敗的母雞跌坐回椅子,顫抖的雙手抓緊扶手,眼睛瞪視面前的桌面,臉呈灰白色。關輅扣回扣子,整好儀容,坐回去。「各位還需要什麼其他證明,還有什麼疑問,請儘管提出來,我盡力給各位一個滿意的答覆。」室內靜默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