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烈伸手為她拭去頰上紊亂的淚痕,盛載濃情的視線正對上李妍緩緩抬起的眼眸,帶水的盈盈瞳眸、微啟的小巧紅唇,教克烈忘了一切,僅憑著本能俯下頭去,吻上那略微顫抖的紅唇,封鎖她因恐懼而起的啜泣。
四唇相觸間,心跳鼓動成漆黑曠野上的唯一聲響,驟成激流的血液在兩人體內放肆奔騰,輕輕的吻隨著心跳的急遽而深,唇舌不受理性控制地交相纏膩。
克烈環著她腰肢的手臂更緊,李妍流水般的長髮在他的指縫間纏綿,柔細的髮絲化成情絲,彷似有著生命,直向他的心房而來,圈圈密繞,讓他的心不再受自己羈糜,致使每一次躍動都是為著懷中人兒。
他任自己放縱地品嚐著李妍的芬馥,不曾想起他們之間的阻礙,只是沉溺在她的柔軟芬芳之中……他的舌尖在她的唇齒間狂恣放縱,李妍主動回應著,每一輕佻反捲都勾帶起身體的顫抖,體內熱流奔竄,讓她不自覺地將自己的身體更向他偎近,他的身體也熾熱如火,那熱度彷彿要灼干兩人體內的水分。
她覺得自己彷似一隻雙翅燃火的飛蛾,雖然難耐體內的燒灼,卻反弔詭地追尋著更熾更艷的火……在這一刻,他們明瞭到彼此心中真實的渴望,不需借由言語,一切的心情俱在充斥於彼此耳中的心跳聲中明白傳達。
溫柔的細雪輕飄,但四周飄雪的寒冷他們體察不到,此時此刻只有情熾燃成的烈焰席捲著他們,心情與渴望藉著唇舌的交纏傾吐,一寸寸的深進描繪著赤裸的慾望,那想擁有彼此的慾望在黑夜裡似風暴般刮起,將兩人卷裡。
克烈的手不自主地描繪著她身體的曲線,自肩背穿越腰線而下,手上的力道透露著他想擁有她的心情,唇舌也隨著情慾的飆揚而忘我地向下,親吻著她的頸脖,一口口,細碎而輕盈。
李妍此時全然無法思考,只覺得全身虛軟,一種莫名的渴望在她體內鼓噪著,十指不自覺地掐進他厚實的肩膀中,身體失去控制地熨貼磨蹭著他的,讓兩人的身體之間再沒有空氣的流動。
原本靜佇的馬匹因馬上兩人急切的動作而略略移動了下四蹄,這輕微的動作驚動了沉溺於自己慾望中的兩人,現實的一切似利刃般毫不留情地戳破適才夢境般的接觸,粉碎戀人的世界於一瞬。
克烈望著李妍的雙眸,那眸中的情迷被苦澀替代,他怔怔地放開雙手,讓夜風吹過兩人身體間的空隙。
他垂下眼瞼避開那總是牽動他心跳的眼眸,緩緩地翻身下馬。
只要嘗過一次相互擁有的甜,就會忘不了那誘人的滋味,然而這份曾經只會勾引出更強烈的渴望,過於強烈的渴望往往只會讓無法滿足所帶來的痛苦更加難熬,他們都清楚地知道,剛才的放縱只會將兩人推向苦痛的深淵,再也無力掙脫。
李妍輕咬著下唇,悔恨著自己的放縱,她不是早知他們兩人之間是絕對不可能的嗎?但為何她還是讓自己陷溺了?
此生她已屬他人,而他也業已屬於另一個女人,這是改變不了的事實,更何況她的身份讓她沒有任性的資格。
無止盡的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剛才的一切像是場夢,甜蜜的夢,但夢中的甜卻並加凸顯現實的殘酷苦澀,迫在胸口上的疼痛令人清醒,而那剜心似的痛是作繭自縛所致。
視線沒有交換,他們沉著心暗自咀嚼著充斥在冷風中的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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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李妍和克烈不遠處的小土丘上,一隊人馬在夜色的遮掩中悄悄前行,為首的大漢對身後比了個手勢,接著,略有幾點閃著亮光的兵刃在夜中現出形跡。
「小心點,別波及公主。」為首大漢低聲說著。
幾個蒙麵包頭的男子蜷身在小丘後,將硬弓拉開,箭尖瞄準著克烈的背影。
「嗖!」一聲,羽箭勢勁破風,直朝克烈而去。
克烈聽到聲響,回頭只見數支勁矢朝著他直射而來,他連忙側身閃避,「噗」一聲響起,箭射中了他的手臂,李妍發出一聲尖叫。
「快跑!」克烈對著李妍大叫。
「快上馬!」李妍沒有依照克烈的話行動,只是焦急地望著箭矢射出的方向。
小土丘後埋伏的人現身,亮著彎刀向他們所在的地方衝刺而來,克烈拔出背上的大刀擋在前方,對李妍叫著:「快逃!別管我!」
正在那班蒙面人即將接近時,前方煙塵滾滾捲起,李妍心急如焚,卻說什麼也不願放下克烈自己一人獨自逃命,因此她不顧克烈的命令,只是執拗地伸長了手,想拉克烈一同上馬逃命。
尚留在土丘後的蒙面人再度架起弓箭對著克烈集中攢射,克烈以手中大刀加以抵擋,避開攻擊,但持彎刀攻來的人眼看著即將近身,他心中一凜,不想對方如此心狠,為了看他於死地,竟不在乎射出的箭將會波及自己人,仍是發箭猛射,似雨般急落。
這時李妍看清了前方來人,為首的正是呼延泰,她連忙放開了喉嚨大叫:「呼延泰!」
馬匹相向急馳,呼延泰掠過李妍身邊,緊急中對身後隨從兵士交代,讓一小隊照顧公主,他自己則率領著其餘的人向前衝殺過去解救克烈。
埋伏的蒙面大漢見克烈手下大將呼延泰到來,連忙發出哨音,呼叫那批和克烈纏鬥的蒙面人退卻;所有人依照命令向著土丘方向拔腿就跑,但克烈纏住了其中一個,他身上雖然負傷,但要纏住一個想逃跑的人還猶有餘力,他一定得捉到一個活口以逼問口供才行。
「放箭!」為首大漢見被克烈纏住的那人逃不回來,便下令手下發箭射死那人,以免大計敗露。
克烈估料到對方的心思,因此忙揮刀為那人擋下一箭。
「束手就擒吧!你還要繼續對那些不珍惜自己兄弟性命的人效忠嗎?」
那人心中害怕得很,首領意欲殺他的事實讓他膽戰心寒,這一來,他心中僅存的一點戰意也蕩然無存,將手中彎刀一拋拔腿就跑。
土丘後為首大漢擎起弓箭,精鐵所鑄的箭矢急遽地向著那逃跑的蒙面人而去;克烈願准了箭的來勢一刀砍落,原擬可將那枝箭從中砍斷以保那人二叩,不料箭勢過急,他這一刀竟然落空!箭矢向前急攢,正中逃跑中蒙面人的後心,一聲慘號過後,那人僵臥在沙地上,動也不動。
土丘後蒙面的首領見那人已死,便招手一喝帶著其餘的蒙面人退去。
克烈握刀的手微微顫抖著,那箭矢的速度快得異乎尋常,射箭能有這般力道、準頭的人在大漠上屈指可數,他的顫抖,便緣由於他已猜測出這次埋伏襲擊的人是誰了。
那是教他和他大哥射箭的老師——赤兀惕。
「克烈王子!」呼延泰翻身下馬奔到克烈身邊。
克烈走到那名死去的蒙面人身邊踢了一腳,那人動也不動,顯是已氣絕身亡。
「真狠哪!毫不留活口。」
「克烈……」呼延泰還待說話,但被克烈以手勢阻止。
「回營地去吧。」克烈垂下雙眼,緩緩地跨上呼延泰牽過來的馬,輕踢馬腹,那馬便小跑步地向前而去。
他大哥……真的想殺他?就為了權位?
放眼看著飄雪的荒漠,遠方的地平線和天空相融成一片闃黑,這無垠的天空所覆蓋的大地真有如許誘惑力?竟能讓人無視兄弟手足之情……他不否認自己對這片大地也有著野心,可是,他知道自己不會對體內流有相同血液的大哥出手,只因情感與野心的比重以他內心的天秤衡量起來,永遠是向著情感的那一方向傾倒。
前方,李妍在馬上靜靜地看著克烈,視線交換間,她看到他眼中的無奈,而他讀到她眼裡的怨懟。
「你受傷了……」
「沒事的,小傷而已。」克烈策馬竄過李妍身邊,將她盛情的凝望拋在身後。
李妍垂下眼瞼,暗中嗤笑著自己,她有什麼權利怨怪於他?他只是忠於保護她的職責啊!他們之間畢竟沒有生死相隨的誓言,他們不是戀人,她有什麼權利怪責他要她拋下他獨自生存?
縱使她想著與他生死相隨,但那也只是她的另一個癡夢……可她知道,在他胸口沸騰的情感其實是如同她一般的,在剛才的那一吻之間,她聽到他心裡的狂吼,無須言語,只是透過體溫所傳過來的鼓動,便足以說明一切——他亦是渴望她的!且那強烈狂猛的程度亦和她一般無二,她知道,他也知道。
但是,他們都沒有勇氣衝破這層由世俗與禮教為經緯織起的羅網,只能將自己的心跳掩匿於漠無表情的臉面之後……
第四章
「公主,您放心吧!裴穎只要經過休養就可以復原的。」貨車上,克烈對李妍說道。
因為害怕公主鑾車的目標過於顯著,所以克烈讓他們清出了一輛裝載嫁妝的貨車以供搭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