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冰霜灌滿她的全身,她不由問著,北國的春天要到何時才會降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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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棲鳳宮滿植著冬青的院牆旁,裴穎忍著刺骨寒風縮在樹影下等待著。
由於今天可汗待在棲鳳宮中,因此宮內不若以往一般形似囚牢。裴穎想盡了辦法才在數天前將訊息傳給克烈,而直到今天,一直被頡密可汗分派了許多工作的克烈也才有機會接近這裡。
裴穎在冷風中等著,為著替李妍告訴克烈她懷孕的事實。也許今天不是最好的時機,但對她們而言,卻是唯一的機會。
聽著宮內傳來的歌舞之聲,裴穎知道酒筵已將結束,但克烈卻遲遲不見人影……會是發生了什麼事嗎?裴穎擔心著。
遲至月往中天移動時,有草叢搖晃的聲音響起,裴穎連忙縮起身體,怕被守衛看見自己在這裡鬼鬼祟祟的;但見前方黑影鬼祟更勝於她,她知道,那人是克烈,便心急地靠了過去。
「克……」裴穎呼聲未盡,便被克烈搗住了她的嘴。
「噓——」克烈打量著四周,將裴穎帶到更為僻靜的地方去,這才開口問著:「這麼急著找我,是怎麼回事?」
「是……」兩人都壓低了聲音交談。「公主她……有孕了。」
克烈被驚得怔了。李妍懷孕了?天……他一時有點不敢接受這個事實。
「什麼時候發現的?」無意識地抓緊了裴穎的手臂,但陷於焦心的他無暇去注意裴穎的痛楚。
李妍懷孕了……這個事實一直在他的腦海裡打轉。他可以想見當李妍發現自己懷孕時將會有多麼不知所措、多麼盼望他的支持,可是他卻……卻讓她獨自承受那樣的壓力而無能為力。
「好一陣子了……而且,你們的事,上官宿月都知道了,所以她要公主……公主……」接下來的話,裴穎說不出口,但克烈卻瞭然於心。
他明白了今天李妍設筵的目的——她們要他的孩子成為他名義上的弟妹。
「我要見她!」克烈說著放開了裴穎,轉身就朝李妍的寢殿走去。
裴穎拉住了克烈:「不行呀!今天可汗在呢!」但她拉不住正陷入激動中的克烈,只能跟著他跑。
她究竟度過了多少個難以合眼的夜晚?又嘗受了多少淚濕枕衰的孤寒?克烈壓抑不住自心上湧起的自責,在這種時候,他居然拋下她一個人獨自承受這樣的苦楚……他要見她,要立刻帶她走!他說什麼都不能再看著李妍被他們所犯下的罪行折磨,該為這一切付出代價的是他,而不該是她。
念著她的稚嫩,那侵奪他魂魄的纖弱……他的心就痛得讓他舉步維艱。她才十六歲,單純無知,不該為此受責的;所以這是他的錯,他不該放任自己將她拉進這場注定沒有圓滿結局的愛戀之中……此刻他只想向上天祈願,讓所有的罪由他一人承擔,別去催折那朵無罪的初綻花蕾。
孤月高懸,薄雲如紗,將一條燦亮的銀帶藏在紗後,彰顯冷夜的淒清。
克烈和裴穎來到了寢殿之外,聽到的是一聲清脆的摔裂聲,似是有個瓶子或杯子摔落地面成為碎片的聲音。裴穎擔憂地觀察著克烈的表情,暗暗希望他別因一時衝動而做出不可收拾的事。
但夜色昏暗,克烈臉上的神色一如星群之匿跡,她看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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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頡密可汗低聲的沉笑回盪在溫暖的室內。「你今天興致倒好,怎麼?突然想起妻子該盡的義務了?」
李妍沒有回答,只是乖順地躺在床上,握拳的雙手下意識地放在枕邊,極力想忽略頡密可汗正在她臉頰撫摸的手。
頡密可汗將李妍的裙子撩高,粗大的手掌向著密處而去,柔嫩的膚觸是易於挑動起慾望的,看著李妍如含苞待綻的花朵般的美顏,他感到雄性動物的本能在他下腹聚集。他邊摩挲著李妍的腿,邊端詳著她的臉龐,只見她緊蹙著眉,十足的忍受表情……驀地,他將手往上移動,感覺到李妍身體因緊張而緊繃。
雖然今夜的酒不少,但是,他可不會因此相信這個之前拼了命拒絕她的小女孩突然變得如此溫柔順,會沒有其它的目的。
「你今天倒乖,不咬我了?」李妍突如其來的改變讓頡密可汗心下罕異,揣測著她的企圖,她到底想做什麼呢?頡密可汗想著,卻在這時察覺李妍放在枕邊的手正往枕下伸去。
感覺頡密可汗的手游移到她的腹部,李妍壓抑著自心底竄起的抗拒,伸入枕下的手緊緊地握住了這場騙局的重要道具,卻猛不防被頡密可汗握住手腕,硬將她的手拉了出來。
「這是什麼?」頡密可汗看著李妍手中緊握的瓶子,臉上有不懷好意的笑容。
就在李妍還來不及想出借口時,頡密可汗已經一把奪過那個瓶子,將之往床下摔去。匡啷聲響間,瓶中液體四濺,染出了血色。
只見頡密可汗的臉色轉為陰沉,緩緩將視線自鮮紅的液體轉向李妍蒼白的臉,「你準備了那種東西放在枕頭下做什麼?」緩慢的語調帶著無盡的壓迫,嚇得李妍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哼!」頡密可汗冷哼一聲,一把揪住李妍的長髮將她拉起來,李妍痛得叫出聲來,眼裡充滿了恐懼,「倘若你真是完璧,哪裡用得著玩這種把戲呢?」想不到他的妻子竟然失自於另外的男人!一種所有物被侵佔的感覺充斥在頡密可汗的心中,將他的怒火點燃。
這時,躲在窗外的克烈跟裴穎都聽到了頡密可汗的話,心知東窗事發,克烈心頭一緊就想衝進房內,卻被裴穎拉住了。
陷於盛怒中的頡密可汗沒有注意到窗外的聲響,只是怒瞪著李妍,憤而一把將她拖下床,厲聲斥罵著:「哼!好個上國公主啊!」他恨恨地甩了李妍一巴掌,將她摑倒在地。「這就是大唐教給你的婦德嗎?無恥的賤貨!」「啊——」李妍痛呼,因著頡密可汗強勁的手正抓緊了她的頭髮強迫她抬頭面對著他,且用力搖晃著。
「你弄了這個把戲想來戲弄我?做夢!」話聲方出,頡密可汗就一腳踢向李妍。「你當我是什麼?我是你的丈夫!你的主人!你卻想教我出醜?賤貨!」
喝罵聲不斷,每出一言,李妍就挨上頡密可汗一腳,紊亂地落在她身上、腿上,而她只是蜷縮起身體用雙手護緊了小腹,身上所承受的每一力道都帶來劇烈的疼痛,痛入骨髓,致使哀叫連連,卻說不出半句完整的話語。
被憤怒燒紅了雙眼的頡密可汗理智已失,只是毆打著李妍。他舉腳一踢,正踹在李妍護著小腹的手上,力道甚猛,霎時只聽到李妍發出一聲尖長的慘叫。
李妍張大了嘴,喊叫聲卻轉入幽微。痛感在她的小腹上蔓延衝突,肚腹內的物體似乎全部絞成一團,釀成一種鮮明的痛,無法被忽略。原以為已經被痛楚麻痺的腦子此刻被尖銳的疼痛刺激得更為清楚,全身每一個細胞都感受到那股痛,激出了冷汗,遏抑了呼吸,她只能緊緊地壓著自己的小腹,努力地爬開。
而在李妍的痛呼聲傳進克烈耳中時,那聲音如利刃般切斷他所有自製的線,雙手猛然一伸便推開了窗。
當窗扇的阻隔卸去時,映入克烈眼中的是李妍被打亂的容顏,髮絲披散,被淚和汗浸濕而狼狽地貼在頰上;血沾污了原本皎潔的玉頰,流布在鼻下唇邊,分不清來處,全身顫抖得猶如瀕死的蟲,在地上困難地蠕動。
推窗的聲音吸引了頡密可汗的注意,他不由轉頭看著,見到克烈的臉時,他只覺一股涼意直透腳底!他怎麼也想不到,薩爾達的話居然都是真的,如果在這種情況下他還無法弄清這是怎麼一回事的話,那他真可以算是白活了!
「好、好、好……」看著克烈將李妍扶起抱在懷中,目光不曾自她身上移開過,一股前所未有的憤怒讓頡密可汗臉色發青,沒想到他的兒子居然膽敢無視於他這個父汗,做出這樣的事來。「你真是我的好兒子啊!」
加重的語調是強烈的反諷,克烈知道,這是他父汗怒極時的反應。他無法為自己求情,更無法為自己辯解,因此他只是直視著他的父汗,雙手護緊了李妍。
頡密可汗一掌揮下,重重地甩了克烈一個耳光,清脆的響聲過後,一縷血線緩緩地自克烈鼻間淌下。
「克烈……」虛軟地倒在克烈懷中的李妍伸出顫巍巍的手,心疼地替克烈拭去血痕。
眼見這一幕的頡密可汗更為憤怒了,趁勢又是一腳踹出,克烈見到這腳是向著李妍而來,便想也不想地擋住。但這一腳雖然踹在克烈手臂上,卻仍是間接地撞到李妍,她不由因痛而搶住自己的下腹,緩緩地,赤紅的色彩自李妍的裙下滲出,望之怵目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