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無月翼突他睜開眼,呼呼喘氣。
九年了,他卻未能忘懷過去的分秒。當年,他因逃脫不出殺人的內疚、及厭倦了血腥的殺手生涯,在殺了二宮神保完成任務之後.便離開了東瀛,來至中土出家為僧,-方面是為了遠離那一切、另一方面也是為了懺悔贖罪。
但是九年來,過去的一切還是清晰地存在於他的腦海中,怎麼也擺脫不掉。
「唉--」水無月翼沉沉地歎了口氣,聽見寺鍾敲響,意味寺中來了外敵。他連忙站起身來離開涼亭,正欲朝山上蓮華寺奔去時,卻見到兩個女子朝著自己的方向行來。只一眼,水無月翼頓時渾身透涼,幾乎站立不住。
是她--冷緋衣!為何她會出現在這裡!?
冷緋衣透過遮面白紗,看見前面仁立著一名身著芒鞋縫衣的中年僧人,相貌清雅、眉目含憂,心底突然竄起一股莫名的似曾相識感。她確定自己從來沒見過這個和尚,那麼,這個感覺是打哪兒來的?
水無月翼是第一次讓冷緋衣看見他的本來面目,卻沒想到,讓她看見的自己,竟是出家人的模樣……害怕被冷緋衣發現,因為她的直覺過於敏銳。他低下頭,快步走過她們身邊,朝向山上走去。
「這位大師留步。」
冷緋衣的聲音響在水無月翼腦後。並未轉身,他只是沉著嗓子問道:「阿彌陀佛。請問施主有何指教?」
「蓮華寺的和尚,都是用背影和來客對話的嗎?」香兒見這名僧人如此無禮,忍不住語氣嚴峻地質問。
水無月翼無奈,只好轉身面對冷緋衣主僕二人。
眼簾抬起時,視線交會。霎時,猶如空中霹靂相遇,閃出的人光芒,光芒中,記憶走馬燈般飛快旋過……認出了水無月翼的冷緋衣心口緊縮,一時百味雜陳,不知如何是好。她答應過二宮神已,絕對不再和他有任何瓜葛了,但這些年來,內心深處卻未曾有片刻忘卻過他……複雜的情感糾葛在眼波交流中傳遞,久別重逢的兩人,俱都不知該作何反應。
☆☆☆☆☆☆☆☆☆☆ ☆☆☆☆☆☆☆☆☆☆
蓮華寺大殿上,二宮神已據傲地背對眾人佇立中央。
蓮華寺住持了智大師身上袈裟襟口泊著鮮血,一手撫胸,臉色發青,顯見所受內傷不輕。周圍僧眾各持木根將整座大殿團團圍住,一個個面色惶急,擔憂著住持的傷勢、亦因過去「嘯做山莊」的殘忍事跡而心神恐懼。
二宮神已俊美中透著邪異的臉龐泛出一抹冷笑,睥睨的視線緩緩在蓮華寺眾僧臉上掃過一遍,似是尋找著下一個獵物的掠食者神態。
「冷公子武功高強,老衲佩服。」了智大師的聲音因傷而中氣不足。
這次前來為「嘯傲山莊」報仇,二宮神已用了母姓,以冷嘯天傳人身份出手。
「只盼冷公子慈悲為懷,放過蓮華寺眾僧,老衲甘願束手就戮,了結上代冤仇,阿彌陀佛。」喧著佛號,了智大師緩緩閉上雙眼。
「憑你一條命就想抵清「嘯傲山莊」數百條人命?嘿嘿……這是你把自己看得太高,還是把「嘯傲山莊」的人命看得太小?」
「哼!姓冷的,你不要欺人太甚!當年三大門派與冷嘯天公平比武,冷嘯天自己技不如人,怪得誰來?他殺人如麻,人人得而誅之!當年剿滅「嘯傲山莊」,我老和尚也有一份,你要報仇就來吧!我才不怕你!」了智的師弟了悟暴躁地跳了出來,向二宮神已叫陣。
二宮神已斜睨了悟一眼,也不見他如何舉手投足,身子便忽地平移三尺,來到了悟面前,鷹爪直取了悟雙眼。了悟擋格的念頭才動,胸口已經中了二宮神已一掌,只聽得「砰!砰!砰!」連三響,了悟胸口連中三掌,口中鮮血狂噴,往後倒去。
旋身避開了悟口中噴出的鮮血,二宮神已面上冷笑一絲不減。眼見蓮華寺三大高手解決了其二,二宮神已不免得意。雖說是略嫌不夠光明磊落地攻對方個出其不意,但冷嘯天的掌法剛硬絕倫,本非泛泛,再加上二宮神已修習的東瀛武學身法變換詭異;頓時將蓮華寺眾僧驚得結舌不已。
「也用不著說這麼多廢話了,我今天來,就是要摘下你們蓮華寺這塊匾。」二宮神已說著,驀地自門外飛進一塊橫匾,二宮神已飛身躍起,足尖往匾上一壓,那塊匾立刻改橫飛為直落。二宮神已腳下加勁,頓時將鐫著「蓮華寺」三字的大匾夾在腳底和地面之間,一寸寸壓碎。
「你……」蓮華寺眾僧鼓噪起來,俱都面現悲憤之色。
二宮神已笑瞇著自門外踏入殿內的花澤嵐,剛才就是他去拆下蓮華寺的匾額。
「嵐,一個活口也別留!」
「是。」花澤嵐躬身應是,隨即一揮手,自門外湧進「嘯傲山莊」的人馬,雙方列陣對峙、一觸即發。
就在氣氛緊繃的當兒,倏地一陣狂風吹來,無數銀霜落葉漫天飛舞,花澤嵐立刻趕到二宮神已身邊保護。
「少主小心!是影月流的忍術。」
「影月流的人還沒死絕嗎?」二宮神已臉色發青,因為忿怒,難道花澤嵐還沒解決當初走脫的夢枕熏?還是……此時前來攻擊的,根本就是九年前失蹤的影月流首領,他真正的殺父仇人--水無月翼?
花澤嵐抽出雙刀,護在二宮神已身側,閉上雙眼,以皮膚感覺空氣的流動來測知敵人動向。只見他揮短刀擊落幾片混在銀葉中的葉狀暗器,長刀橫揮,空中飄出一道血痕--一個人影在血霧散去後變得清晰。是個女人,正是影月流唯一的倖存者--夢枕熏。
花澤嵐揮刀襲向夢枕熏,夢枕熏摀住受傷的肩膀險極地滾開,同時對著花澤嵐主僕灑出一把銀粉。花澤嵐身形如陀螺般族飛而起,手中不忘抱著二宮神已避開。銀粉沾到二宮神已身後的「嘯傲山莊」人眾,那人身上驀地爆出無數火星,接著燃成--球熾焰。
夢枕熏趁隙抽出銀月彎刀躍起,不顧傷口血流如注,揮刀襲向身在半空的二宮神已,只見二宮神已和花澤嵐極有默契地分向兩邊落下,將夢枕熏夾在中間。
雙方交換數招之後,夢枕熏終究是吃了受傷在先的虧,又以一敵二,登時胸背同時遭到重擊。
正當花澤嵐一刀對準了夢枕蘸眉心刻下時,地面碎匾的木屑突然片片飛起,其勢甚快,花澤嵐濘不及防,竟,讓尖銳處劃過雙眼。;所幸地閃避及時,只傷了臨危垂下保護眼睛的眼皮,但見他雙眼流血,仍是讓二宮神已驚叫出聲:「嵐!」二宮神已竄到花澤嵐身邊,只聽花澤嵐喊了聲「」小心」,並抱著他滾倒在地。
只見殿外銅爐撞破大門飛了進來,揚起漫天香塵,緊接著無數銀霜落葉似利刃般劃過「嘯傲山莊」眾人身上,喇起痛呼連連。花澤嵐護在二宮神已身上,以自己的身體為盾保護著他,背部衣衫綻裂,亦見血痕。
當眾人為大殿裡的變故而驚疑不定時,一陣白色煙霧瀰漫大殿之中,待煙霧散去後,夢枕熏的身影已然消失。
第十章
昏黝黝的天花板上,有燭影搖曳。
夢枕熏睜開眼簾,困難地抬起身體,傷口遭觸動,讓她不由發出低低的痛呼。
水無月翼倒了杯水來到床邊,喂夢枕熏喝下。
「大首領……真的是你……」乍見故人,夢枕熏又悲又喜,眼淚禁不住撲籟籟掉了下來。「我找了你好久,終於……終於找到你了……」
水無月翼隱諱地歎了口氣。「找我幹什麼?我早己不是你們的首領了,現在的我,只是蓮華寺中一名與江湖無涉,不懂武功的普通和尚罷了。
「大首領,九年前你突然失蹤,我們怎麼也找不到你。」不顧傷處痛如火,夢枕熏強撐著身體坐起,意欲下床,卻被水無月翼按住了。「你知道麼?影月流……影月流只剩下我一個了。」
「你說什麼!?」無數懷念的臉孔在他腦海竄過,聚集成一片烏雲……水無月翼甩甩頭,將眼前的黑霧甩開。
「二宮神已聯合了「嘯傲山莊」和鏡花一派,滅了影月流,只有我一個人逃出來,主公……主公也下落不明……我到處找你,找遍了東瀛,幾乎要死心了,這才追著二宮神已來到中土,打算拼了這條命也要為影月流報仇……」夢枕熏握緊了水無月翼的手。
「大首領,我們需要你,只有你才能為影月流報仇!為主公報仇啊!」
九年,世事變換,實難逆料。水無月翼悵然歎息,想不到……報了鬼塚家滅門之恨後,影月流亦遭覆滅……冤冤相報,仇殺不斷,一旦手染血腥,是不是……這一世就再無抽身的機會了呢?
閉上了雙眼,水無月翼掙開了夢枕熏的手。「現在先別想這些,好好養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