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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頁     丁冬

  放開了握在一起的手,水無月翼和冷啡農兩人相對而立。

  --這一生,怕他們永遠只能維持這樣的關係了吧!

  甩開了水無月翼的手,冷緋衣頭也不回地跑開,遍遠地遁出了這幢殿閣之外。

  夜風中,金黃色的銀杏葉在月光下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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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主二宮神保遭暗殺身亡的消息使得旭宮城籠罩在一片驚煌的烏雲之中。

  宗版上,二官神已是二宮神保唯一的子嗣,因此順理成章地繼承了城主之位。這其中自然少不了冷緋衣的暗中運作,巖崎忠夫早在她控制之下、原擬推二宮神保的庶子繼任的老家臣寺澤敏男在最後關頭倒戈,二宮神已便穩穩當當地繼位為旭宮城的主人。

  二宮神已立誓緝拿兇手--八神義忠,以報殺父大仇。而留守城內的八神義浩慘遭株連,斬首為祭,八神一家盡數處死,不留活口。

  聽見一個九歲孩子做出趕盡殺絕的決定,寺澤敏男當場昏厥,二宮神已極為體貼老臣地命他在家休養。當聽見老家臣在家中嚎哭,哭旭宮城遭妖魔控制時,二宮神已遂提拔寺澤敏男最疼愛的小孫子為近侍,自此,再也沒有聽到寺澤敏男發出任何一句哭聲了。

  但人們都說,冷緋衣是妖魔化身,先迷惑二宮神保,而後蠱惑巖崎忠夫,八神義浩不為所動,故遭二宮神保冷落,最後更送掉一條命……至於八神義忠,人們普遍相信早就成為妖魔的食物,後來出現的八神義忠則是鬼物所化……荒誕不經的流言蜚語在城內散佈,繪聲繪影,更有人信誓旦旦地聲稱看過冷緋衣在擺下不經意裸露的蛇身……但是,自從二宮神已繼位後,冷緋衣便整天關在殿閣之中,猶似軟禁,只有二宮神己每天早晨會去請安,其餘時候,冷緋衣所住的冬院裡連一絲聲響都沒有,彷彿空無一人。

  早晨,二宮神已照例來向母親請安。

  冷緋衣和二宮神已對坐著,俱都靜靜地不發一語。

  侍女送上了茶,隨即退下,但退到室外的侍女仍為著室內沉肅緊繃的沉默而忐忑。

  冷緋衣將茶遞到二宮神已面前,接觸到二宮神已的視線。眼神有著早熟的冷冽,童稚的容顏竟有一股自然的威嚴,看得冷排衣不由一陣心驚膽戰。

  「嵐沒跟著你?」最後,還是冷緋衣先開口。

  二宮神已閉起眼簾,置於膝上的手緊握成拳。「我派他辦事去了。」

  「為了對付影月流?」冷緋衣雖然答應二宮神己的要求,住在冬院裡足不出戶,但仍然掌握著城內大小事務的動靜。

  「是。」

  「既然已經知道你父親是影月流的人殺的,又為何要處死八神一家?」

  「殺雞敬猴。不殺人不足以立威。」

  二宮神已回答得平靜,彷彿這是再自然不過的道理,讓冷緋衣不由得心驚……為什麼這個孩子會變成這樣?是她的錯嗎?是她太執著於威權,才導致這孩子在小小年紀就失卻了他原該有的純淨?

  「他們小看我,以為我是小孩子就好欺負……我不會給他們任何看輕我的。」

  「所以你抓了寺澤大人的孫子為質?是鐵靳幫你下的手?」冷緋衣顫抖著,感覺一種名為後悔的囊蟲正一點一滴地啃蝕著她的心。

  「是。」二宮神已挑眉,站起身來。「母親,我是旭宮城的主人,同時也是:「嘯傲山莊」的主人,這兩股人馬全部在我的控制下。所以,從今往後,你不需要擋在我面前了我會保護自己,也會保護你。如果巖崎敢再來糾纏你,我會讓他死得苦不堪言。」

  那夜在凝香殿所見之事,給予二宮神已極大的衝擊。那是他第一次目睹母親身為一個女人時的脆弱,對他來說,那是他無法接受卻不得不面對的事實。於是他強迫自己長大,他要保護母親,不讓任何人對他母親動邪念。

  在二宮神保死後,巖崎忠夫對冷緋衣的慾念逐步浮現檯面。為了換取他的支持,冷緋衣與之虛以委蛇地周旋,誰知二宮神已不知從何看出端倪,竟使用「嘯傲山莊」獨門秘藥控制了巖崎忠夫。

  「母親您……就好好地待在這裡,一心思念父親大人吧!其餘的事情,您一概不用管了。」

  冷緋衣知道自己在二宮神已身上造成了什麼樣的改變。換作任何人,必定都無法接受父親剛死,母親便與人發生苟且的事情吧!冷緋衣低下了頭,默不作聲,二宮神已不再多說,起身離開。

  「啊呵……」冷緋衣突然笑了起來。她的兒子,果然該是天生統領眾人的材料,看!他做得多好啊!鐵腕無情,現在不止是旭宮城的人,連「嘯做山莊」的手下都將他當成老莊主再世,相信他會帶領眾人重振當年「嘯傲山莊」的雄風霸業……人們怕他、怕他這麼一個九歲的孩子……她真該驕傲的,不是嗎?

  她給了他生命,同時也想給他尊嚴,於是她汲汲營營於為她的孩子爭取權力與地位。但……在這之中,她是不是誤判了什麼?所謂的尊嚴,和權勢沒有必然的關係,何以她竟在爭得了一切之後才發現?獲得了權勢之後,確實沒有人再敢恥笑二宮神已的出身了,可是,她的孩子卻也從此只能擁有人們的敬畏--其中更以畏懼佔大部分--而非人們的敬愛……是她,一手扼殺了二宮神已的純潔。

  也許,她該在第一次跨進這座殿堂時便聽從自己的心的抉擇,去追求自己真心想要的事物,那樣,也許她的孩子就不會是今天這個樣子了吧?而她與水無月翼之間,所抓住的就不會是如同缺憾一般的淚痕了吧!

  但是,現在說這些都太晚了……空曠的殿廊內,冷緋衣的笑聲逐漸低回,隨著風在簷柱間徘徊縈繞。

  寂寞的風吹了又吹,誰知道下一個春櫻紛飛時節,天頂的雲又將如何聚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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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香煙裊裊,伴和著鐘鼓梵音,維繞在莊嚴的寺廟中。

  蜿蜒山路兩旁青松翠柏拱繞,形成好一片清幽綠影,一溜黑瓦出現在樹影間,是個位於半山腰的小涼亭。小涼亭四面敞空。一面臨崖,由靠崖處望去,可將山下景致盡收眼底。

  只見山道上緩緩走來兩名女子,一個戴著斗笠,垂下長長的白紗遮住面目身形,因而看不清樣貌,另一個則是個年約三十的少婦,攙著那名戴紗女子緩緩在山道上行走著。

  「夫人,這兒就是蓮華寺了。」只見路邊草叢旁矗立著一塊小石碑,上書著「蓮華寺」三字。

  「嗯。」籠著面紗的女子將白紗掀起一角,露出一張絕艷的臉龐,媚眼勾魂、香唇懾魄,正是九年前喪夫的冷緋衣。

  這一次二宮神已帶領「嘯傲山莊」眾人以及數名得力心腹來至中土,目的是為冷嘯天報仇。而他一抵達中土,便向各大門派發出挑戰函,署名「嘯傲山莊」,頓時在中土武林掀起一陣翻天巨浪。

  九年來,二宮神已已盡得「嘯傲山莊」武學秘奧,雖因年紀關係在功力上較為不足,但他天性穎悟、練功又勤,故此武功頗得一「純」字。花澤嵐則在當初謀劃對付影月流時,便投入鏡花派門下,修習專門克制影月流的武功。在主僕二人的努力下,配合「嘯傲山莊」在東瀛發展吸收的門徒,最後竟將影月流一派傾滅,唯余夢枕意一人在逃,算是完成了當年誓願,為二宮神保報了大仇。

  在二宮神已離開旭宮城之後,冷緋衣也在香兒的陪伴之下回到闊別了十八年的故土。

  「蓮華寺現今的住持是無心老賊的徒弟--了智。」香兒說道。

  「了智?我記得當年無心和尚的弟子中,以了緣為首,無論武功德望,均在了智之上,怎麼不是由他做掌門?」

  「了緣在十五年前便離開了蓮華寺,淡出江湖,雲遊四海,行蹤飄忽,現在也沒幾個人知道他在哪兒。」

  「哼!這班整天念佛的和尚勾心鬥角起來,可一點也不比我們凡俗人差呢?」冷緋衣冷笑著,當年欺辱她的人裡,就有蓮華寺的弟子,但後來冷嘯天前來興師問罪,蓮華寺中卻查無此人……冷嘯天一怒之下,在蓮華寺大開殺戒,雙方的梁子就是這麼結下的。

  「前面有個涼亭,我們先到那兒歇歇吧!」冷緋衣說著,和香兒兩人沿著小路徑直往山腰涼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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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銀練瀑布、血色丹楓,紅葉飛揚、刀光閃動,鮮血噴灑,紅了一池灩瀲……血線如閃電般在他眼前飛掠,中間夾雜著無數熟悉臉孔一同晃動,時而是櫻川雪癡纏的面容、時而是二宮神保臨死時無神的雙眼、時而是冷緋衣冷近的臉龐……不斷交錯來去,在他額上逼出豆大汗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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