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凡也加入奮戰的行列。「想不到你還頂善解人意的嘛!哇,這一顆好重,你不會真的想要吧?」
「我就要這一顆!」既然有人幫忙,她就大膽開口。
瑞凡費了好大力氣才抱起這顆舉世大南瓜,好不容易將她的南瓜放到車上,他已經累得沒力氣去管自己的南瓜了。
「你要這南瓜幹嘛?都已經不是小孩子了。」孩提時代真的好期待搞怪的萬聖節早日到來,可是一旦過了那個年齡,似乎就沒這麼大興致了。
「我要雕一個漂亮的南瓜臉,擺在家裡。」
「可惜南瓜不能帶太遠,否則我也摘一個回去雕。」
「洛杉磯不算太遠吧?」就算一個東岸一個西岸,畢竟還是在同一個國度,她若想見他,也不至於太辛苦。
「我不是要回洛杉磯,我答應畔寧要跟她回台灣。」缺席了十多次的生日宴會,今年非出席不可,只是到目前為止,他都還沒做好回台灣的心理準備。
「你要回台灣?我怎麼沒聽說?」他會再回來吧?他怎能說走就走?而她,又何必如此在乎呢?碧姬的心底有一絲抵擋不住的不悅滋生,那是她不明白的情緒。
「小哥、碧姬,你們看,西蒙給我雕的南瓜好可愛喔!」畔寧提著一顆雕上五官的小南瓜,開心地奔了過來。
「你和瑞凡一起回台灣的事,是真的嗎?」碧姬拉過畔寧問道。
「我請他參加我的生日派對,有什麼不對嗎?」
瞧碧姬一臉的在乎,她八成誤以為瑞凡這一趟是回台灣定居,所以才顯得沉不住氣。本來以為只是分離東西兩岸,現在卻隔了一個浩瀚的太平洋,怎麼不教人心急呢?
如果沒有外力介入的話,憑她小哥那副溫吞的好脾氣和碧姬的超級遲鈍神經,這兩人只有可能成為一輩子的好朋友,要更進一步連門都沒有。如果不想個辦法撮合撮合,她豈不是要平白失去一個好玩又有趣的嫂嫂?如此盤算著,畔寧的壞點子就像手上的南瓜臉一樣笑得賊賊的。
畔寧決定在回台灣之前,設法幫小哥把碧姬成功把到,這樣她以後才有借口常來紐約找他們玩,順便和西蒙約會。為了大家的幸福著想,她勢必得化身成為愛的天使丘比特咧!
「小哥,你沒告訴碧姬要回台灣的事情嗎?」畔寧小聲問瑞凡。
「剛才說了,其實沒說也不要緊,我又不是不回美國。」
畔寧轉轉溜溜的大眼。「碧姬要是問你什麼時候回來,你就推說不知道,再來什麼都別多說,懂嗎?」
「為什麼?」
「你別問這麼多,反正到時候你就知道,或許你還會感激我呢!」
不明白這個古靈精怪的小妹在耍什麼花樣,瑞凡只能歪著頭,一肚子疑惑。
天漸漸黑了,他們索性在南瓜田里席地而坐,開起惜別派對來,雖然缺少了營火,卻多了滿天的星星,一點也不感覺寂寞。
「你搞的卑鄙手段我都知道了,我要你立刻停止暗中破壞西蒙的case,一旦你遵守承諾,我立刻收拾行李,乖乖回台灣。」畔寧完全不給永觴辯解的機會,話一說完立刻掛上電話。
給大哥打完電話,她也差不多該準備收拾行李回台灣了。她知道只要她開口,大哥一定會為她辦到,從來沒有例外,無論她要求什麼。
現在,她只剩下一件事還沒完成。
「真的要這麼做嗎?你仔細想清楚了。」西蒙溫暖的手按在畔寧欲解下的針織衫鈕扣上。
「只有這麼做,我才有足夠的勇氣,獨自去面對未來的生活。只有你在我肌膚上留下不可抹滅的印記,才能讓我確定這一切的相遇,不只是我的夢境,你是現實存在的。」她慢條斯理地除去外衣,露出她年輕粉嫩的肌膚,她起了個輕微的顫抖,然而因為面對的是她鍾愛的西蒙,所以她變得不可思議的勇敢堅強。
「如果不是你幾番苦苦相求,我絕對不願意這樣做。畔寧,也許你現在的確愛我,但是往後呢?誰能保證什麼?我不要你後悔。」天知道,他需要有多大的意志力才能壓抑自己不去觸碰她誘人的肌膚。
「我絕不後悔,我既然選擇這麼做,就一定有信心面對往後的變數。西蒙,請你動手吧!」畔寧拿裸露的背部相對,既然她心意已決,他實在沒有理由再推托了。
於是西蒙拿起顏料沾在畫筆上,開始著手在她完美的背上勾勒出飛揚的曲線。「草圖已經繪好了,接下來我要真的動手將它刺在你背上,我怕你會痛……」
「我會忍耐的,也請你溫柔一些。」畔寧咬著唇,其實她還是會害怕,天知道她連打預防針都想盡辦法要逃避,更甭說要在背上刺青了。
察覺到她掩藏不住的恐懼,西蒙將她擁進懷中,撫著她柔順的長髮,他吻著她,試圖吻盡她眼底的懼怕。
「西蒙,我準備好了。」
「你確定?」
「嗯。」
於是西蒙開始小心翼翼地在她背上雕琢,她的肌膚如此敏感,讓他幾番下不了手。
當他終於完成的時候,他有一股彷彿自己的靈魂都融入她的肌膚裡、與她合為一體的感覺。「從今以後,無論相距多遠,你都在我心底。」他絕對無法忘記他曾在她身上描繪的每一筆。
畔寧由鏡中看見自己以及西蒙賦予她的溫柔勇氣,他給她紋了一對優雅的天使翅膀,那樣單純和諧,小小的,每一個細微筆觸都代表他對她的疼愛呵護。這樣一對天使羽翼,是見證他們無瑕愛情的永恆印記,讓她即使面對分離,仍然充滿勇氣。
紐約還是下著雨,像碧姬這一整個禮拜的心情,莫名的哀傷,連她自己都摸不著頭緒。
沒道理,真是太沒道理了。碧姬抱著枕頭練拳擊,枕頭卻變成瑞凡毫不在意的笑臉,開口告知她:我要回台灣去了。她無法控制自己的力氣,一個個拳頭都發洩在無辜的枕頭上。
「小心打破了枕頭,棉花亂飛就頭痛了。」瑞凡經過她門邊,好心提醒她。
「管我這麼多,好像你是我的誰。」她隨口說出的話,令她自己驚愕不已。不會吧?這句話可是她從前最愛拿來跟西蒙頂嘴的招牌口頭禪,怎麼會出現在她和瑞凡的對話之中?天啊!她真該拖出去掌嘴,或者她該出去淋一場雨,看看她壞掉的腦袋會不會清醒一點?
「我是你的最佳欺負對象,咱們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真是天生一對。」瑞凡直接走進她的房間裡取出一籃髒衣服。
他抱著衣服出來的時候,瞥見她擺在地板上的大南瓜。「咦?你不是要雕南瓜臉嗎?」怎麼南瓜還是完整地躺在那裡呢?她最近應該是很閒的呀!劇團解散了,她該有時間去對付這顆大南瓜才是,怎麼卻沒動手?
「心情不好,懶得雕。」碧姬無聊地踹那無辜的南瓜一腳,她只要想起是瑞凡幫著她把南瓜抱回來,她就沒興致過萬聖節了。現在關於他的一切,她都厭倦,她在鬧著自己都不瞭解的情緒,對他要回台灣定居的事情無端生著悶氣。
明天他就要走了,真討厭,希望今晚降下大風雪將機場封閉。
瑞凡不解碧姬的微妙心思,還以為她是因為劇團解散而心情不悅,他決心要看見她的笑容。於是瑞凡蹲在地板上,邀她一起加入雕琢南瓜五官的遊戲。他先雕了一個咧開的大嘴,然後故意對碧姬說道:「這是你的嘴。哇!真的好大,不但超級能吃,還很會罵人呢!」
要激她實在很容易,簡單到不可思議。果然,瑞凡的話一說完,碧姬立刻衝下沙發椅,爬到地板上,也雕了兩顆一大一小的眼睛。她說:「這是你的大小眼。這顆大的眼睛是用來欣賞蕾秋的,這麼大才足夠把她全部納入眼底,半點都不遺漏;至於這顆小的,就是拿來面對我的,你老是怕我捉弄你,最最希望眼不見為淨,一輩子都不要再看到我……」
瑞凡著實對於碧姬的話感到訝異。怎麼回事?他聞到空氣之中有一股火藥味,碧姬在生誰的悶氣?他有點害怕知道,因為他向來很靈的第六感告訴他,她的壞脾氣跟這幾天的陰雨無關,跟藍格的崩潰也無關,反而與他脫不了干係。
他們繼續胡亂蹂躪這顆無辜可憐的大南瓜,直到完成離譜五官,組成一張滑稽的南瓜臉,碧姬才首度露出笑容,瑞凡懸在高空的心也才緩緩落下。
「我去洗衣服了。」他起身要走。
「沒雨了,我也一起去。」她站起來,去拿傘。
瑞凡不解地望向窗外,明明還是滂沱大雨,怎麼說沒雨了呢?愈來愈不明白碧姬的腦袋了。「你真的有張開傘嗎?怎麼我覺得頭上一直在滴水?」瑞凡抱著滿懷的髒衣服,納悶地看著自己左半身沒有一處不被雨打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