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姬噘起嘴,扮了個鬼臉:「我倒寧願是那敢愛敢恨的托斯卡,或者是那個嬌美若花的印度少女拉克美,最不願成為『弄臣』裡那善變的女人。」
「但也就是因為女人的善變才有這些戲劇的誕生,如果沒有千種性格的女子,這世界將會多麼無趣呀!雖然歌劇『弄臣』中有這麼一段歌詞:『女人最善變!哭泣或歡笑都是一場假戲,你若相信就會倒大霉。』,但我仍然願意盛讚女人的善變。」
這一晚,瑞凡和碧姬在半醉的狀態下,忘情地討論著諸多戲劇、音樂、電影以及文章,舉凡古典歌劇、百老匯音樂劇、前衛實驗劇、清唱劇……等等,這是知性交心的一個特異迷人夜晚,他們激昂忘我,一同徜徉在戲劇那不可思議的美妙之中,千杯不醉,相與枕藉……
☆ ☆ ☆
頭好暈,陽光直曬在他赤裸的身上,好燙啊,等等,赤裸……?
瑞凡霎時醒了過來,驚訝地發現自己渾身一絲不掛地躺在地板上,身旁還有個軟綿綿的東西不安分地動來動去,接著往下看,赫然發現他的肚子上,正橫置著一條勻稱修長的腿,他還來不及將那腿移開,她的身體已經完全貼上來了。
「碧姬!醒醒,碧姬!」瑞凡跳了起來,打了個大噴嚏,他於是趕緊拾起散落一地的衣裳套上。
這女人真是連睡著了都要欺負他,整條薄被都被她佔為己用,簡直完全不顧他的死活嘛!
什麼叫酒後亂性,現在可是完全明白了。瑞凡從來沒想到原來自己的酒品這麼差,居然瘋到把衣服都剝光了,他瞄一眼同樣一絲不掛,捲著被子呼呼大睡的碧姬,心裡有很不好的預感。
他們該不會……
「上床了吧?」門邊忽地傳來的聲音,嚇得瑞凡差點沒作賊心虛的從窗口跳下去。
畔寧和西蒙立於門邊,饒富興味地環視屋內的光景。「想不到我們才一個晚上沒回來,事情就發生了。」西蒙的嘴角揚起,拚命忍住內心氾濫的笑意。
畔寧也不放過機會糗糗瑞凡:「小哥,你動作也太快了吧?」
偏偏腦筋一片混亂,到底這是不是一場誤會,或者殘酷的事實當真發生?瑞凡真的一點頭緒也沒有,想辯駁都沒辦法。只能啞巴吃黃蓮,有苦難言呀!
「就算上床了,也不幹你們的事吧?你們最好立刻給我閉上嘴,老娘困得要命,還得忍受你們一人一句的轟炸,真是火大的想剪了你們的舌根!」
碧姬雖醒了,卻還懶懶地賴在床上,一臉低氣壓地瞅著三人,好像一會兒就會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起身衝過來扁人的樣子。「那就不打擾你們,我們去吃早餐吧!」西蒙牽著畔寧要離去。
「慢著,你們兩個昨晚為什麼沒回來?」碧姬不開心地問道。
「幫個忙,你別管我們,我們也不打擾你們,行嗎?」西蒙一副恕不奉告的冰雪模樣。
「如果我想管的話呢?」碧姬堅決地昂起臉,迎視西蒙深不可測的冷眼。
西蒙有些上火了。「這和我們當初說的不一樣,說好互不干涉的。聽著,我真的不想跟你吵,這件事就到此為止,什麼都別說了。畔寧,我們走。」
望著兩人雙雙離去的背影,碧姬像一隻鬥敗的獅子,頹然地倒在冰冷的地板上。
「他從來沒有對我生過氣喲!一次也沒有。」碧姬無精打采地說。
「他沒有生氣,只是肚子餓了,說話的態度自然不好,如此罷了。」瑞凡就是無法放著她不開心而不去理睬。
「嘿,你!常常好心安慰失意的女人不太妙喔!心太軟的男人往往落得被自己心愛女人拋棄的下場,最後只好迎向他同情的女人的懷抱,然後這輩子就注定慘烈的成為一個可憐又可悲的男人。」如果她的心情很糟的話,她就想辦法把大家一起拉下她淒慘混亂的沼澤。
真是好心沒好報,他對她這樣掏心掏肺,卻只換來她預言他將有個不如意的人生,這碧姬的嘴真壞哪!
「放心吧!我可不會因為同情你而娶你,我的同情心還未氾濫到這步田地,除非你是這個世界上唯一碩果僅存的女人,或許我會考慮看看。」
瑞凡嘻皮笑臉地激著碧姬,希望燃起她的鬥志,不讓她再繼續沮喪下去。天知道,沒有精神的碧姬連頭髮都失去美麗的光澤。
見她仍然垮著一張臉,瑞凡繼續滔滔不絕的說道:「不不不,就算你是這世上唯一的女人,我想我寧可變成同性戀也絕對不要落入你的魔掌……」
碧姬起死回生的速度真是快得驚人,瑞凡話還未說完,她已經一腳踩在他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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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未免太大了吧?」畔寧瞪著圓溜溜的大眼睛,對著盤中有如飛盤一般大的鬆餅發愣。
事實上,她有點被嚇到了。叫她吃下這個比她的臉還大上一倍的鬆餅,除非她先餓上三天三夜才可能辦到;更何況,那上面還加了一大堆甜膩的楓糖、巧克力醬、巨無霸冰淇淋球和鮮奶油,光是舔一口就足夠讓她付出蛀牙蛀到痛死的慘烈代價。她不幹,這鬆餅根本不是給人吃的,是給芝麻街裡那只毛茸茸的藍色餅乾怪獸塞牙縫的。
「你不餓嗎?」
西蒙倒是很捧場,三兩下嗑光盤裡所有的食物,最後以三秒鐘灌掉一杯重量級黑咖啡作結尾,太完美了。
在西蒙熱切關注下,畔寧嘗試切下一小塊鬆餅,她只舔了一口,旋即扔掉手裡的刀叉。
「我投降,這樣可以了嗎?」畔寧咕嚕咕嚕喝著她最痛恨的黑咖啡來沖淡滿嘴的甜膩感。
西蒙搖搖頭,將盤子推進畔寧面前:「不可以,你沒嘗嘗道地風味的美國食物,就枉費你來紐約一趟。」
「我有吃美國食物呀!漢堡、薯條、牛排我都可以接受,可是甜點真的甜得很過分,你們是嫌糖太多沒地方用嗎?那就不要砍那麼多甘蔗嘛!」
「畔寧,如果你以後和我在一起,還是不敢吃美國菜的話,那我們的生活會很沒樂趣,所以你一定要勇敢地吃下去。」
「我幹嘛聽你的?而且,奇怪了,什麼時候我們變成一對了?我怎麼都不曉得?」連個kiss都沒有,真不知道他幹嘛自己一頭熱地高興兮兮。
「我以為我們是,我曾經不止一次的對你表明愛意;更何況,你也有兩晚在我的屋子裡過夜。」
「但是什麼事情都沒發生呀!而且第一次是因為你被碧姬趕出來臉上有傷,我同情你才跟著你,另外一次則是我的腳動不了,不然我早就跑出你的房子了。與其跟你共處一個屋簷下,我還不如到街上當遊民算了。」畔寧倔強地翹起小鼻子。
「明明對我心動了,還嘴硬。」
「我哪有……」她話還沒說完,西蒙便越過桌子,兩片唇輕輕地覆上她的,由淺而深,細細呵護品嚐著。
我哪有……心動的感覺呀!呵,看來這句話只能留在心底說給自己笑話了。她的心明明這樣不老實的強烈反應著,只差那麼一點就要衝出胸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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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昨晚是不是說過,你是南加大畢業的?」碧姬打著呵欠慢條斯理地穿上扔在地板的衣服。
「我是說過沒錯。」瑞凡背對她,手忙腳亂的整理著一地的殘局。被她猛力踢翻的矮桌壯烈地砸在他房裡唯一有價值的冰箱上,真是損失慘重。
「那你今天很閒了,可以陪我逛街。」她一把捉過他的手腕看了一下表上的指針。「現在已經十點四十七分了,我們十一點出發。」
「我十一點要……」他還記得要到中國餐館上工這回事。
「你還上什麼班呀?又不缺學費,把工作辭了,你今天反正得陪我就是了。」碧姬把話丟下,隨手捏起一塊昨晚沒嗑完的中東釀餅,津津有味地吃著。
「昨晚的東西別吃了。」瑞凡伸手奪過她手上的餅。
「還給我!我肚子餓扁了。」碧姬自然不甘示弱要搶回來。
「你不怕吃壞肚子?」面對碧姬來勢洶洶的進攻,瑞凡只是不斷後退。
「我才管不了那麼多咧!」成功地將他逼到死角,她的臉上有著一抹得意的笑,只消一伸手就能把餅奪回來,一思及此,碧姬差點沒滴下口水。
見她異常頑固要定了這塊吃了鐵定壞肚子的餅,瑞凡心一橫,竟把整塊圓大的釀餅死命往嘴裡塞,好像跟誰在做決一死戰那樣拚命。
他塞得整個嘴巴都鼓了起來,像剛蒸熟的中國肉包,這副模樣把碧姬嚇傻了。她偏著頭瞅著他,不明白他怎麼突然貪圖起她的食物來了,他明明最不愛吃這款餅的呀,真是奇怪。
「你把我的早餐吞了,中午得補請我吃一頓飯才行。」雖然不曉得他怎會如此舉止怪異,不過有機會敲詐一頓,她絕沒有輕易放過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