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織打了一個酒嗝。「你真想得開。」
「你——不許喝了!」他伸手要搶下她的酒瓶。
「不許客人喝酒就別賣酒呀!我已經付了錢,哪有不喝的道理?」她說著,又猛灌了兩口,嗆得喉嚨差點噴出一道火焰。
「那你也付了錢看片子,怎麼有不看的道理呢?你可不可以告訴我這片子在演些什麼?」
「還不就是兩個蠢蛋亂殺人的爛故事,簡直是『阿呆與阿瓜』的血腥版嘛!」
居然把美國名導柯恩兄弟的作品「冰血暴」,評得這麼一文不值,風間霧真是感到頭痛。
「你這麼聰明,可以一面喝得爛醉,一面還能理清劇情,那又何苦讓自己陷入對悠朗與夜遙的報復自戕行為裡?」
「大白天想一個人好好喝個酒,痛快一下也不行呀?你要抬槓去找別人吧,少來煩我!」香織將大抱枕迎面擲向風間霧,一腳將他踹出包廂。「自己的心都不安穩,還想來安慰人,真是不自量力!」香織背抵著門,低低啐罵。
第九章
同時得到兩名男子的青睞,她理當應該感到愉快,但是為何她仍然覺得十分不對勁呢?
關掉了手機,拔起了電話線,夜遙雙手抱膝,一個人默默坐在黑暗的屋裡。
從來沒有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無意之間,一條路子走偏,便全盤皆錯。
「夜遙!你開門!我知道你在裡面。」門板遭受強烈敲擊,發出很大的聲響,才震動了沉思的夜遙。
是悠朗的聲音!
她於是抬起頭來,木然地凝視著撼動的門板,卻沒有起身回應的慾望。
「你不能不接我的電話,你不能不聽我的留言,你更不能將我拒於門外!夜遙!」
「讓我一個人靜一靜,現在我不需要你的關心,你應該多陪陪香織。」
「我已經和她提出分手了。」
悠朗的話讓夜遙更加頭痛。她是個徹頭徹尾的自私鬼,只想著快樂,而不去思考曾經傷害了誰。
「那你就更應該多注意她,你明知道她好愛你,她不可能答應和你分手的。」
雖然香織一向表現得很堅強,可是夜遙知道,她也有十分脆弱的一面,只是隱藏得很好罷了。
每次在結束一段感情之後,香織總是堆著滿臉的笑容,看見什麼東西都說美,可是她的眼底根本沒有焦點;聊天時候顯得心不在焉,她說她只是需要一些時間,好忘記曾經美麗的從前。
每一次,夜遙都陪著香織一起度過這段療傷止痛的過程階段,感受她每一分消長的哀傷與寂寞。
然而這次她卻無法陪香織走過了。傷了香織的是她,她該怎樣彌補這個錯誤的傷口?
「你說得沒錯,她並沒有答應分手,她恨我,她要留住我來折磨我。」香織斷然拒絕他的分手要求,還說一輩子都不放手。
悠朗想起自己對香織這麼說道:
「難道你要這麼綁著我,直到六十歲才發覺我是真的不愛你,到時你是不是要怪我狠心拖住你的青春、扼殺你的幸福?」
就算香織現在恨透了他,他也無所謂;他只知道他不能再繼續辜負她的愛情,耽誤她美好的青春,她應該得到比他更好的、真心愛她的男子。
「夜遙,你不明白我現在擔心著什麼,我不怕香織恨我,我只怕你對我的愛會移走,忽然之間,你發覺你不再愛我,那才是我最恐懼的。」
他發覺最近的夜遙十分不對勁,而那顯然並不全是他們的戀情曝光的關係,恐怕還和風間霧脫不了干係。
悠朗清楚知道風間霧對夜遙的企圖,無法不在乎。
「你在胡說什麼?」
「你是不是愛上風間霧了?」
悠朗直截了當的問句像顆炸彈似的,將夜遙的七魂八魄全炸到外太空去了。
她愛風間霧?誰說的?怎麼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呢?
「你回去吧!我想暫時冷靜一下,不見面對彼此都好。」
她終於下了逐客令,然後任憑他在門外說了什麼,她都堅決掩住雙耳,恍若未聞。
需要找些事情來轉移注意力,夜遙隨手抓起手機,無聊地看著來電紀錄,小小的方塊螢幕裡恆久不變的始終是風間霧的名字;她的指尖輕輕撫過他的姓名,感覺到一絲暖意。
「今天二十三通,昨天二十一通,有進步喲!可是我不愛你呀,為什麼你還這樣關心我的死活?真的關心,又為何不來看看我?因為真希在你身旁阻擋?呵,都是借口!」夜遙頹然地將手機往柔軟的床墊扔去,整張臉埋在臂彎裡,喟然長歎道:「真是的!我在說什麼呀?」
☆ ☆ ☆
「嘖!真是倒霉耶!想不到那個色老頭竟然是便衣刑警,我還白白地被他摸了好幾下屁股咧!」大桃堇雖被抓到警局裡蹲著,卻一點也沒收斂氣勢,香煙一根接著一根地猛抽。
「最背的要算是真希,她還被那色老頭帶上賓館,衣服都快被剝光,還被拍照存證列入檔案紀錄。」她們那一掛的其中一個涼涼地開口,伸手跟大桃堇要煙抽。
「是她自己答應要給詠美買項鏈,又不是我們逼她的。」
「話是那麼說沒錯,可是,堇,你不應該因為那色老頭出高價,也不管他不是熟客,就隨便把真希推給他呀!」
「你們現在會怪我啦?剛才不曉得是誰眼紅我讓真希接下這個肥缺的?你們幾個見錢眼開的程度不見得比我輕微到哪兒去!哼!」大桃堇冷眼一掃,一夥人於是又安靜下來。
「上課不上課,玩什麼援助交際?我臉都被你給丟光了!」幾乎每個家長來接回她們的時候,都要這麼叨念幾句。
她們也不負眾望裝模作樣地低垂著頭,一副認錯知羞的模樣,卻不忘以嘴型告訴其他夥伴:改天再一同踹翻校園圍牆蹺課上街去玩!
幾個小時下來,她們八個人逐一讓家人保釋領回,只剩下真希還坐在警局裡,一個人孤零零的,一句話也不說。
「你家的電話無人接聽,你再想想,有沒有其他人可以來帶你回去的?」
值班的警員遞上一杯熱咖啡,真希默默地接過,捧在冰冷的掌心裡。
父母連工作的時間都嫌不夠了,哪有可能來分神理會她墮落在警局的事情?他們或許忙得連她將近一個月都沒回家的事都不知道呢!
「我可以在這裡睡一下嗎?」她突然覺得好累,只想倒頭就睡,最好永遠不要醒來。
「這椅子很硬,你睡了會不舒服的。」警員脫下外套罩在她瘦弱纖細的身軀上。
一張單薄的木板凳,她不可能想在這裡棲息吧?
「不要緊,只要讓我暫且合一下眼就好了,只要一下子就好,我真的……好累……」她倦然地閉上雙眼,唇邊含著一抹淒楚的微笑,像一枚美麗的雪花。
☆ ☆ ☆
「你有沒有聽見寄物櫃裡有手機在響的聲音?」
籐村的工作態度一向馬馬虎虎,反而喜歡四處張望包打聽,一耳聞怪聲,便開始和風間霧扯起嘴皮來。
「有嗎?經你這麼一說,我好像也聽到手機的鈴聲了。
風間霧的心思顯然也不在工作上,他光注意香織是否出現異狀和逮著空檔就撥電話給夜遙這兩件事,就夠分身乏術了,哪裡還有閒工夫去理會寄物櫃裡傳來的微弱手機鈴聲。
香織從午後就待在這裡了,到現在入晚了,她除了出包廂上廁所外,看來似乎沒有離開的打算;晚餐又什麼也沒吃,又要籐村送酒進去,風間霧只好自作主張在她的酒裡灌白開水。
她大概太醉了,竟然一點也沒有察覺。
「不曉得是哪個客人這麼粗心大意,竟然會把手機丟在寄物櫃裡,真傷腦筋,從剛剛就一直響個不停了。我們去拿備用鑰匙,打開來看看吧!」
再不想辦法阻斷那個鈴聲,籐村實在怕自己會神經衰弱,斷斷續續響起的鈴聲,已經持續超過兩個鐘頭了。
由聲音的來源,他們鎖定了其中一個櫃子,打開來,籐村認得這個GUCCI的小肩包。
「這是香織的包包!」
「你確定?」
「不會錯!她背著這個性感的小包包踏進大門走向櫃檯的那一幕,美得讓我忍不住屏住呼吸,我永遠不可能忘記……」
沒空聽籐村胡扯,風間霧當機立斷拎起小肩包,奔向香織的包廂。
「又沒敲門!你要說幾次才明白呀?」香織連看都懶得看風間霧一眼,現在她誰也不想理會,她什麼也不要去想。
「你的手機一直響不停,你趕快接了它吧!」風間霧遞上小肩包,此時手機配合地發出尖銳的鈴聲。
香織揚手揮落她的名貴肩包。「我幹嘛要接?就是因為不想接才把它擺在包包裡,這個道理也不懂,還多事擅自開櫃子將它拿出來,笨蛋!」
躺在地上的手機依然瘋狂叫器,風間霧只好拾起它,替她接聽:「喂?」
「小香在嗎?」焦急的女聲自話筒一端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