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下學期她就發現自己懷孕了,畢業典禮一結束就直奔婚禮現場,她老公在東京念大學,她當然也就來東京了。我遇見她的時候她已經接近預產期了。『大家都以為我肯定會和風間學長在一起了,我自己也曾經這樣深深相信。』,當時她是撫著隆起的肚子平靜地告訴我這句話。其實她很愛你,學長,她始終在等你開口,只是你一向是做的多、說的少,她怕這樣下去永遠等不到你一句真心話,只好接受別人說愛她。」
多傻!只是一句放在心底的話,因為沒有勇氣出口,一對戀人就這樣擦身而過,罔顧一片真心。
可以感受得到香織的話在風間霧的心底起了很大、很強烈的變化,他卻只是淡然地說道:
「現在說什麼都是多餘的,一切都已經過去了。」
「這就是他被稱為木頭的緣由嗎?我倒覺得膽小鬼比較貼切。」悠朗的話中含刺。
「不經一事,不長一智。所以現在我學乖了,我愛夜遙,我不會再將她讓給任何人!」風間霧將夜遙摟得緊緊的。
他們之間親密得找不出一絲縫隙,夜遙緊張得根本無法呼吸。
當風間霧擲出這句爆炸性的話語時,香織發誓她看見悠朗的眼底噴出熊熊的烈焰。老天,她錯過了什麼?
「希望你這次能好好抓住她,別再讓她由你指縫中溜走了。」香織笑著拍拍風間霧的肩膀,刻意忽略夜遙眼底的遲疑和慌張。
☆ ☆ ☆
終於,悠朗帶著香織旅行去了。
坐在電腦前,一整天下來螢幕還是一片空白,悠朗的臉孔在她腦海停擺,夜遙只得頹然地關上電腦,將臉埋進鬆軟的棉花抱枕裡。
「真的很糟糕,我連他的味道都記得。」夜遙幽幽歎氣道。
他無須親自踏進她的屋子,他就已經輕鬆地留下足跡。她摟著抱枕,卻彷彿聞到他撒滿陽光因子的古銅色胸膛的溫暖氣味。
如果可以,她真想抱著這顆抱枕,哪裡也不去,就一整天窩在這裡呼吸感受他的體溫與味道。
「還有兩天才能見面,時間長得簡直不像話……」這才只是他與香織出遊的第一天而已,她的思念就已經無法控制地氾濫成災,真慘。
天邊的日輪一寸一寸地降下,白色的月亮站上天頂,皎潔的月光讓夜遙不禁回想起她與悠朗在溫泉池中忘我擁吻的場面——
「今天的月色好美,你看見了嗎?」她用手掬水輕輕灑在露出水面的肩膀上,抬頭欣賞天邊的月亮。
這個露天溫泉是男女混浴,中間隔著一道雅致的竹籬,只隔眼不隔耳,她揚起聲嚷嚷,他絕不會漏聽一個字。
「說實話,我比較想看皎潔月光灑在你動人的曲線上。」
「這麼大聲,你不怕有別人聽見?」
「我巴不得所有的人都聽見!夜遙,我愛你!你聽見了嗎?我、好、愛、你——」
在這個陌生的地方,他再也不用顧忌會被別人發現他對夜遙難以掩飾的真心,悠朗激動高喊愛意,昂揚的聲音飄進樹林裡,恐怕會嚇壞早眠的動物。
「好丟臉喲,你小聲一點啦。」說不定等一下就會蹦出一隻黑眼圈的狸貓向她丟石頭,抗議他們擾人清夢咧!
「嘿,你那一邊有人嗎?」
「只有我一個人,你想幹嘛?」她知道每次悠朗用「嘿」當開頭的時候,肯定心裡打著壞主意。
「沒人最好,因為我要過去了!」他的話才說完,整個人便越過脆弱的竹籬,翻身縱跳進她身處的池裡。
「啊!」她尖叫,吃進好幾口他激起的水花。
等她好不容易抹淨臉上的水珠時,一睜開眼就看見他赤裸的胸膛再度惹得她詫異大叫,害她腿一軟,整個人就要沉入池底。
「小心!」他健臂一撈,扶住她纖細的腰枝。這下子,他們面對面完全裸裎相見了。
「你真亂來,萬一被人看見怎麼辦?」她掄起粉拳捶他結實的胸膛。真氣人,他仍然不動如山與她這麼靠近,不曉得是水溫的關係還是怎麼著,她覺得自己的身體在發燙,好熱!
「看到就看到,怕什麼!」他的手沾著溫熱的泉水滑過她泛紅的額角順勢落下往她纖細的頸子遊走,拂過圓潤的肩膀,到達她迭起的胸前。
幸好這一夜十分寧靜,只有圓月高掛在天上遙望他們如何沸騰了池水。
……
現在再回想,仍然讓她雙頰緋紅,渾身發燙。
夜遙甩甩頭,拍拍自己臉龐企圖打醒兀自沉溺的美夢,長長地歎一口氣。
出去散散心吧!
吃頓飯能花掉多久時間?逛百貨公司過了七點就被掃地出門,搭上山手線環繞東京都一圈,仍然無法轉移她對他強烈的思念。
「只要聽聽他的聲音就好,一句話就滿足了。」夜遙鼓起勇氣按下一組號碼,鈴聲每響一次,她的心也跟著顫抖一次。
「喂?」
不會吧?夜遙驚訝慌張地掛斷電話。
剛才接聽他手機的人是香織!
你這笨蛋!就這麼忍不住!聽他的聲音又能怎樣?他還得陪香織,不可能因為你一句話就衝回來,你這自以為是的超級大傻瓜!掛上電話,夜遙在心底痛罵自己、責怪自己。
雖然早知道他是和香織一起去旅行,但實際聽見他的手機出現香織的聲音,這樣的震撼是她從未感受過的。真的沒料到只是想聽他說一句話,竟然也是如此困難,簡直是個遙不可及的奢求。
已經天黑了……了不起,再撐個兩天他就回來了。夜遙只能如此安慰自己。
順道到附近的便利商店買罐啤酒,回到房裡點起他帶她去買的三盞地燈。
「怎麼搞的?」連燈都以罷工來欺負她!居然三盞燈同時故障,想逼出她眼眶中盈滿的淚水嗎?
夜遙仿似有滿腹委屈,一揮手將三盞燈一把掃落,橫躺地板上!今晚的月光很黯淡,像她此刻的心情,不聽話的淚水汩汩湧出,雙手皆濕卻仍然擦不乾淨。
「要笑就笑好了!你一定會說這是勾引別人男朋友的活該報應吧?根本不值得同情……」夜遙將臉埋在臂彎裡,不讓像枚銀白微笑的上弦月看見她的哭相而得意過頭。
現在不管是什麼,都不能阻止她臉上奔流的淚水。
她的手機鈴聲卻選在這個時刻響起。
她可以假裝不在家,但是她知道如果不接起這通電話,風間霧一定會持續打這支專線,直到確定她安然無事為止。
「喂?」希望他不會注意到她濃濁的鼻音。
「夜遙,你哭了?怎麼了?」他就知道悠朗和香織一起出遊肯定會令她十分難受,只是沒料到她連第一個夜晚都捱不過。
「我的燈……全壞了。」她不但恐懼孤單,而且還很怕黑。
「你是為了這個而哭的嗎?」恐怕這個理由只是其次。
「你說呢?」他太清楚她了,她用不著搶著承認。
「你等一下,我馬上過去。別哭了,想想那只黑臉羊,想著它止住你的眼淚,我立刻就到你那裡去。」風間霧安撫著她。
透過話筒,她聽見他匆忙奔出大門發動機車引擎的聲音;原來,他一聽到她的聲音就打算過來找她了。
夜遙切斷了通話。她不要他來打亂她的傷心情緒,就讓她一個人吧!
可是,她卻沒有拒絕他即將的到來。
就算風間霧來了又能怎樣呢?她的傷心只能由悠朗來化解撫慰,十個風間霧也抵不了一個悠朗;而悠朗此刻正在另一個深愛著他的女人身邊呀!
真傻!怎麼會讓自己陷入這場困局的?怎麼以為自己有本事掙脫?誰對愛情有十成十的把握了?「夜遙?你在嗎?」風間霧的敲門聲阻斷了夜遙繼續往悲傷的角落沉淪。
她給他開了門,滿室闃黑,對比外頭招牌上閃亮的霓虹。
只見他懷裡抱著一袋大大的牛皮紙袋,手上的摩托車鑰匙來不及收入口袋,人卻已經迫不及待奔上樓來,他來得好快,她的眼淚不及風乾。
「臨時只找得到這盞燈,雖然季節不對,但請你將就一下。」風間霧拿出牛皮紙袋裡的東西,接上插座,瞬間點亮繽紛色彩。
夜遙看得眼都花!不會吧?他帶來的燈竟然是耶誕燈飾,五彩閃爍,好不熱鬧。
「大半夜的,你去哪裡找這東西?」她彷彿聽見耳畔響起聖誕鈴聲樂曲。
「從我們店裡污來的,本來買著預備聖誕節拿出來佈置,我急著趕過來便先擅自拿來借用了。怕店長發現,籐村那傢伙還替我作掩護,結果在慌亂之下他還被倉庫裡那株超大聖誕樹壓住呢!」
風間霧雙手合十替可憐的籐村祈福,因為他實在沒時間拉他出來,只好祈求店長早一點發覺倉庫有異狀,才能及時將他給拔出來。
「仲夏夜裡的聖誕節,好美。」夜遙忍不住發出歎息。好奇妙的感覺,在這微涼的夏夜裡竟閃耀著耶誕雀躍狂放的氣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