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擄獲敵方的人民,男人一律遭到斬殺殆盡;至於女人,大多數的將帥會優先挑選女俘以解決生理渴望,再將其他女人送給所有兵士享樂共用。
然而,齊戰卻是以軍紀嚴明出了名!他不准士兵燒殺換掠、不讓士兵侵犯女俘、更不曾以將帥之權留置任何一個女俘。
可今天,他竟然說要將夜將軍收進自己的營帳內?!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
看著床上的女子,齊戰的內心有不忍與騷動,只為那一雙會說話、萬分靈動、美麗欲語、似夜明珠般的眼睛。那是他的預言夢境,那一雙濺出淚水的眸區。
是她吧?夢境中的女子是她吧?
她胸膛中箭時,眼裡的驚訝與茫然、怒意與悲恨,與夢中那雙痛苦深幽的眼睛一模一樣。
沒錯!一定是她!否則她怎能輕易勾亂他的心、顛撤他的理智、分割他的堅固與穩斂,還隱隱安定了他多年來的浮魂?
她在他心底最柔軟、最隱密的角落住了下來;她讓他為她而微笑,為她而怒。
她在他內心最深處生起暖熱與悸躍之火,破壞他身為一個將軍該有的冷靜與堅定,讓他的本心無所遁形,給了他最陌生、卻最令人心生顫抖與渴望的情標。
他沉氣定心,決定好好替自己占卜,但……他卻又遲疑了。
人生不該是由自己去闖蕩的嗎?難道依賴著占卜未來,就能掌握生命的一切?
偏偏善於占卜的他又無法否認「命定」這種玄妙的東西。
是!他相信夢境裡的情節。終有一天,他終將以劍刺入他深愛之人的頸項裡,眼睜睜地看著她的頸項噴出的燙手背的鮮血。
為什麼如此?
為什麼會是她?
他有一種溺斃似的窒息感。
他已經一步步地踏人上天所排定的生命遊戲中,他能逃脫嗎?他能改變嗎?
可笑的是,現在的他竟然無法把持自己亂紛紛而鼓動煩躁的心。
他,不能再算,怕自己最終占出的卜辭去是「淪陷」兩個字,淪陷在她的一舉一動、亮眼巧唇裡。
她是他的敵人,也是他的未來,更是那預言裡令他眷戀的人兒……
在夢裡,令他眷戀的味道便是她吧2
一聲痛苦低吟擾斷他的思緒,他的深眸緊鎖著縮臥一隅、昏寐未醒的慕夜顏。
她半掩的面容、半敞的鐵衣,還有半衡的身軀,都讓他的心房緊繃。
他走到她跟前,俯下身,將臉湊近,近到幾乎與她的臉相觸,仔細觀察著她。
他的眼光隨著她的面具起伏,探索揣測著她的長相,然後停駐在她的唇上。那兩瓣總是習凜的唇,此時失去了那份堅定與傲氣,反而有幾分失落與脆弱,還有卑微與渺小,真是蒼白到無以復加、薄冷到驚人眼魂。
她一定很冷、很疼,因為她的唇顫得很厲害,緊閉的眼睫也在抖顫著。
他輕撫她的眼與唇。如果這樣可以為她驅走痛苦,給她一點溫暖,便可以同時平撫自己漸漸不安與驚疑的心。
緩緩地,他的唇角與眼角勾出一抹柔笑,心中升起不曾有過的平靜。
承認吧!他對命運俯首稱臣,承認那叫作「情愛」的無情手,已在他的命運裡白雲覆雨。
她終於走出預言,成了真實,還揪住他的心。但,她卻是他的敵人,沒有轉口的餘地。若真是如此,這個命運他要是不要?能不能要?好壞由誰?
又是一聲低吟,她的眉間牽起痛苦的線條,唇角滲出血絲,手緊揪著傷口上的紗布微顫,輕輕扯動,似乎想藉以減少痛楚。
齊戰擒住她的手,只見她胸前的傷口已經從鬆脫的紗布裡露出來,又沁出了血,血流滑入她豐盈飽挺的胸,染出似血海棠。
心頭柔柔的疼扯動齊戰,他將她的手握得更緊,完完全全包覆在自己的掌心裡,並以袖緣輕輕為她拭去唇角的血漬,最後將她的身子攬進自己震盪不已的胸懷裡。
他的胸膛被那股不曾有過的溫柔與充實感給染熱了。
做夢了嗎?不知她夢見了什麼?看不出表情的銀色面具只是閃著激光,但她痛苦緊閉的眼睫與輕顫的唇卻裸程出她內心緊掩的悲痛愁苦。
齊戰雙眉一措,瞳仁裡飛上情感。
自從在戰場上第一眼瞧見她,他便難以逃開她的吸引與迷惑。他可以選擇逃避她,也可以選擇受情侶煎熬。他,要哪一個?
他猶疑了……
第四章
「你是我的俘虜,乖乖回答問題。」齊戰望著慕夜顏,心中放下擔憂的大石。
慕夜顏坐在一角,剛剛從錯睡中醒來,好不容易收聚昏沉沉的意識,這才回想起自己挨了一箭,被齊戰給生擒了。
他強壓下驚顫,伸手抓攏敞開了半片胸脯的染血襯衣,引起一串金屬碰撞的鏗然聲,不由得瞪了一眼手腳上的鐐銬。
她怒火中燒,高傲地仰起臉,回瞪齊戰嘴角難測的笑意,不甘願回答。
齊戰當然瞧見她眼中蓄滿的冷傲,再度開口,「告訴我你的名字?」聲音低沉柔斂,沒有一絲情緒。
慕夜顏仍以無表情的沉默做回應,但是望著齊戰深沉而邃遠的眸瞳,心中仍是不由得痙攣,因為,他的眼睛又在說話了!
他眼裡含著的思緒遠比他唇裡吐出的話更多,他在告訴她「他想從她身上得到的東西,絕對不是只有她的名字而已!
」告訴我你的名字!「齊戰漸漸逼近她,凜眉凝視這「一問三不答」的傲骨女人。
她當真以為他不知道她的名字嗎?他只不過是想從她口中親耳聽見那美麗的名字!她當真以為不說話,他就對她無計可施了?
慕夜顏縮起身子,往牆角邊靠,倔傲十足。
冷漠在齊戰唇邊悄悄沒開,他說道:「你打算一輩子做啞巴嗎?倘若你真想做啞巴,我會成全你,並且血洗伏乞蔑,讓你的國人跟你一樣——『永遠閉上嘴』!」威脅如寒颶颶的風,在她面前刮起來。
她強自鎮定,迎上齊戰越來越近的臉,莫可言喻的緊張與慌亂又在心中如潮浪般擴散,幾乎氾濫成災。
這是怎麼回事?為何只要他一靠近,她渾身上下就覺不對勁,好像迷了路一樣的慌張?
她壓下心中異樣的不安,強掩被窺探的燙焚,提起勇氣挑戰他似冷似燒的深逮漆眸。
「告訴我你的名字!」聲音更加深沉嚴厲,齊戰數根指頭一句,將她的臉鉗在自己掌心,強迫她好好地回望自己。
慕夜顏眼底問過溫惱,別開臉咬牙道:「俘虜不需要名字!要殺要剮任由你!」
齊戰忍不住哈哈一笑,離她的臉更近。「好,我想你是打算考驗我的耐性或定力,可惜這兩樣東西我都很缺乏,我沒有一丁點兒耐性再問你一次,也沒有一絲定力繼續保持君子風度,我有的只是『能力』。我可以向你保證,我能輕而易舉地在兩天內殲滅伏乞蔑,教你變成亡國滅族的罪人!」自負的嘴角扯出一個更冷更厲的線條,指尖卻隱隱傳來微微的震顫。
因為她唇下的線條與觸感,像極了一根柔弦,撥搔了他的指尖、酥麻了他的掌心,他竟是如此喜歡與沉迷於這絲觸感。
慕夜顏望著他嚴中帶冷、笑中含威的神情,不由得起了寒顫與心悸。
「慕夜顏!」深吸一口氣後,她不甘心地將眼睛轉向一旁,
不願再瞧他那一雙讓她畏寒又慌栗的眸子,深知自己抵不過他深睡的凝視。
慕夜顏啊!原來你是如此怯懦,只要再多看他一眼,就會失去所有的理智與矜謹了嗎?她問自己。
齊戰滿意一笑。這就對了!
「既然要說,何不早講呢?告訴我,如何摘下你的面具?」他再度捏緊她小巧的下巴。不知她的臉是不是像她下巴的秘感一樣,如此迷人?
幕夜顏不語。原來齊戰想從她身上得到的第二樣東西,便是她的真面目!
「是用一把小小的銀鎖匙吧!」齊戰逼近她。
慕夜顏神色一變!他怎麼會知道?
「我不會笨到不搜你的身。」齊戰從懷中取出一把小小的銀鑰匙,置於掌心。
「你?!」慕夜顏又怒又羞。他搜了她的身?那麼他到底還對她做過些什麼?
「你身上所有地方都被我搜遍了。該取的我取了,不該取的,我也不會多拿。」他揚起銷匙搖了搖。
「你看了我的臉?」她不由得額聲驚問。
齊戰看著她驚恐的神情,更加確定他曾經見過這雙驚慌的眼神,不是在夢裡,是在一個有水有月的夜裡……
「你看過我的臉?」看他不語,她越來越不安。
「我說過,不該取的我不會多拿。」他收回心神。那種偷窺的事他不屑做,他要的是她的心甘情願。
「要我替你取下面具嗎?」他盯著她瞧。
「你別碰我!」慕夜顏身子一彈,閃至角落。一想起他曾經碰觸過自己,她便心跳失速。「你最好沒有偷瞧我的臉,否則我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