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唐瑪是在倫敦認識這位莫萊爵爺的,時間並沒有改善他對這個愛爾蘭野人的印象,可是他知道這位戰士的英勇事跡。如今他發現這位莫萊爵爺曾幾何時也學會了揮鐮刀。
他看著這位新男爵揮舞著鐮刀,褐色皮膚下的肌肉鼓動著。
朱尼爾也不時吆喝著要手下學他的樣子,在田後方有一些貨車,還有一些廚房的僕人在偷笑。
那些法國騎兵首先發現貝唐瑪一行在路旁觀看。有的兵立刻鑽到田里,然後穿上衣服,裝成無事人一樣地出來。路旁這些倫敦嬌客笑了出來。
「噓,貝唐瑪斥道。「領主帶領做什麼,忠誠的屬下必須追隨,即使是跟玉米田作戰也一樣。」
他們笑得更大聲了。這時尼爾直起身於,樣子就像太陽曬成古銅色的異教神坻,頭髮上仍附著一些穗子,他看見貝唐瑪,臉上立刻僵了起來。
「老天保佑你這麼勤勞地工作,莫萊爵爺。」貝唐瑪說道,並且在胸前比了一個十字,嘴角帶著笑意。「聖經上告訴我們,神真心保佑在他的土地上收穫果實的人。」
莫萊爵爺沒有聽他說話,尼爾大吼一聲,抓住旁邊的士兵。
一拳打在對方的肚子上。那個法國兵四腳朝天倒在地上。其他土兵遲疑著,然後在旁觀者的哄笑聲中,他們都蹲下去躲在及腰高的田里。
朱尼爾轉身看見唐瑪。「歡迎回來,主教閣下。我們去年被大雨破壞兩次收成,所以現在只好把所有人力拿來鋤割。請你原諒我們做這麼粗俗的工作。」
「不必謙虛。」貝唐瑪不再笑了。「國王會認為你——嗯,又勤勞又值得稱讚。莫萊爵爺,我需要再借用你的草地一次,然後就上路回倫敦去。」
「請便,」他的口氣客客氣氣的。「今天我也想請閣下晚餐,敬請吩咐。」
「嗯。」貝唐瑪示意屬下繼續前行。
那些隨行的一個一個走過去,先是騎士,然後是總管,僕役和一列貨車。在最後一輛車上坐著一個歌手,膝頭放著一把琴,他直望著朱尼爾,唱著一首農家樂的曲子。
尼爾對著他咒了一句。
雖然貝唐瑪一行自己帶有糧草和食物,但是上次在莫萊城堡還是把尼爾吃得心痛。尼爾真希望他們趕快回倫敦去。他負擔不起養這麼多人,新谷尚未收成,存糧也所剩不多。他們的食物主要是干豆和食用葫蘆。
在遠處的路上,史華特帶著一隊士兵快騎過來。在田里的士兵繼續開始工作,尼爾則等著,一面用襯衫擦身上的汗。
等到夠近的時候,華特喊著問前面的是否就是貝唐瑪一行人。
尼爾等他騎到面前,抓住他的馬鐙。
「不錯,正是那滿身香味的驢子姓貝的,還會是別人嗎?」
華特咒了一聲。「還有誰會像一群宮女要參加婚禮一樣大搖大擺地走在英格蘭的路上?他們要去城堡,在那裡札營過夜。」
華特作了一個苦臉。「他為什麼回來?」
「因為莫萊在往南的路上。」「不對,我發誓一定還有別的原因。」華特跳下馬,「亨利王不會派貝唐瑪到這威爾斯邊境來回一趟只為了嘗嘗這裡的泡菜。一定還有別的,我敢賭半便士。」
「我們這裡沒有姓貝的想要的東西。」
「哼,不要太肯定。他太聰明了。聽說伊麗娜王后很討厭他。」
尼爾說:「女人都不喜歡丈夫的好朋友。」
「他是嗎?」尼爾笑了。「相信我,我跟過亨利,不管是做王子還是做國王的時候,他的胃口奇大,而且都是放在女人身上。」
其他跟在華特後面的士兵也都到了,一個兵帶著一個長相粗俗的農民,那個農民雙手被反綁在身後。
「又是一個拜豬神的人,」華特解釋道。「通常都是中年胖女人,說她們拜它是因為它會做符咒給不孕或失戀的人。可是現在也有很多像他這樣的人。從仲夏夜以後他們的祭拜活動就開始蔓延,圍著火裸舞,禁止也沒有用。我們牢裡已經抓了四個,他們宣導反對教會和城堡,還說英格蘭的領土都是強盜。」
尼爾看著這個一頭亂髮的農民,他的臉上帶傷,顯然被捕之前曾抗拒過。「你怎麼說,」尼爾問道。「你是拜賽理敦的嗎?」
他說的是本地人稱呼那女神的名字。那農民的眼睛閃過一絲黑光,但是沒有答話。
華特哼了一聲。「要是我的話,就隨他們拜什麼——豬、石頭、馬糞——只要他們肯工作就行,可是他們那樣也不滿意,對不對?他們竟然說那些反對貴族的話。」
尼爾說:「把他關到牢裡,等新修士找一些理由給他們在宗教法庭審判。」
他轉身要走回田里,但是華特抓住他的手臂。「她又到大宅去了,」華特說道:「這是一星期以來的第二次,而且時間都一樣。」
尼爾瞪著他,隔了一會兒才說話。「誰跟著她?」
「都是最可靠的士兵。可是夫人走到另一邊的一個屋子裡,把門鎖起來,其他人在外面等,她在裡面待好幾個小時。」
尼爾轉回身,開始穿上襯杉,「給我一匹馬。我要你跟我一起去。」一個騎士跳下馬,把鞭繩遞給他。他又一咬牙,說:「不要,你留在這裡,我改變主意了。要是我發現她跟情夫幽會,我可不要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他上了馬。「是那個職工嗎?我要殺了她。那傢伙老得可以當她爸爸了。」
華特抓住他的腰。「不要去,尼爾——爵爺,你不知道——可能什麼事也沒有!別讓我的話惹你生氣。自從那兩個比京女人來了之後,她就常常去那裡了。」
「老天,那更糟!她跟那兩個外國女人鎖在屋子裡嗎?」
華特看起來一臉苦惱。「不是的,我不是那個意思!我說了,她是在房子的另一頭,而讓士兵在馬捨那邊等。」
「老天,你還說那沒有事?」他掉轉馬頭朝城裡奔去。
「這一回他會殺了她。」一個騎士說道。
其他人也都同意他的說法。
尼爾飛快地騎馬直奔城裡,把走在路上的老神父嚇得撩起袍子往旁邊逃命。他縱馬跳過停在酒商家門口的推車,半老的管家嚇得尖叫老天爺保佑。然後他騎著直吐汗沫的馬穿過金店大宅的大門,到了馬捨前的院子裡才停住,一群守衛的騎士本來在玩骰子,此時連忙起身讓開路。
「爵爺!」傑漢喊道。他們瞪大眼睛看著尼爾下了馬。他的襯衫沒有扣好,頭髮上掛滿了稻草。
他沙啞著聲音問道:「她在哪裡?」
他們舉起手指過去,在房子的另一頭。他大步走過去,一面咒著因為剛才快騎而導致劇痛的傷腿。
她真該死!他知道她是故意這麼做來抗議他把孩子送走。她看不出來其實那是為了孩子好!他現在需要受的是貴族的訓練,不是金匠手藝。以後才能開創自己的前途。
不行,她就是不明白這一點。他生氣地想著,她竟然當著他手下的面跟情夫幽會,故意要嘲弄他——而且可說是當著全城的面這麼做。她是故意要激他殺掉她!
他推開一扇門,那裡通往廚房後面的儲藏室,他猛力把門關上。她一定在某處。她不敢把情夫帶到大宅去,因為那兩個比克女人在那裡。他看見二樓窗口有一張瞼,但那張瞼迅速縮了回去。報復,一定是為了這個,尼爾這麼告訴自己。她寧願要他殺死她,製造出醜聞來報復他的逼婚和把孩子送走,哼,她自以為聰明!他拉開一扇小門,結果外面是街道,門口堆著裝廚具的桶子,他踢一腳把門關上。老天,他還能怎麼辦呢?如果他抓到她和情夫幽會卻不把她勒死,全世界的人都會笑他是沒有骨氣的懦夫。他實在太傻了,早該在抓到她跟那個英俊的染布匠逃跑時就把她殺掉。
通往工作室的門是鎖著的。尼爾用肩膀猛力一撞,鎖就壞了。他衝進去,到了屋子中央卻不得不停下來。他的傷腿發軟,還好他及時扶住一個工作台。他聽見一聲尖叫。
他順著氣轉過身。老天,他的妻子並沒有跟情夫躺在床上,她手裡拿著一個小鎯頭站在那裡,尖叫的聲音簡直快把耳膜刺破了。
尼爾環視四周,發現自己置身金匠的工作室裡。沒有床,只有桌子,架子,爐子,工具箱和桶子。
「你在搞什麼鬼?」他吼道。「誰跟你在一起?」
這個地方熱極了。她只穿了一件薄麻袍,袖子捲了起來,領口也拉開著,露出胸口乳白的肌膚。她身前裹著一件皮圍裙,但是仍遮不住她美好的身材。
「誰跟我在這裡?」她瞪著他,彷彿他是一個胡言亂語的瘋子。
他朝她走近,同時小心護著傷腿。她的頭髮用白布包了起來,但仍有幾縷汗濕的髮絲散在她嫩紅的臉頰上,她的嘴唇在發抖,但他不知道是由於害怕還是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