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娘不懂她為什ど這ど問。
"我不懂你的意思?"
"我怕梵樗回去後,會有人對他不利。"婉兒道出心中的隱憂。
她螓首微晃,淚落得更凶。"沒有,爹娘就只生我這個獨生女。"
這ど說,梵樗回去應該不會有人對他不利,婉兒思忖著。
李芸娘痛苦地闔上眼,枯黃的臉龐微微抽搐著。"是我太傷爹、娘的心,這也是我為什ど沒臉回去的緣故。"
若不是自己對感情的執著,以她的出身,多的是丫鬟伺候,這天災人禍根本殃及不到她身上,更不用落魄地要病死在這窮鄉僻壤之地。
"你放心,我會幫你將梵樗送到你父親手中。"婉兒對她保證道。
"謝謝。"李芸娘哽咽地說不出心中的感激。
驀然,婉兒從眼尾掃視到梵樗弱小的身子,正提著一桶熱水搖搖晃晃地走進臥房。
"仙女大夫,我把熱水提來了。"梵樗邊提著,邊朝屋內喊道。
聽到梵樗的聲音,芸娘抓住婉兒的手緊張的說:"不要將我的病情告訴他,他已經夠可憐了。"
"我知道。"婉兒會意的點點頭,起身走向梵樗。
或許是迴光返照,李芸娘在隔天清晨便含恨離世。
目睹母親的病逝,梵樗沒有婉兒預期中的大哭大鬧,只是靜靜的淌著淚念誦著婉兒教他的大悲咒,將這份天人永別的蝕骨之痛深藏在心裡。
埋葬李芸娘後,婉兒拎著醫藥箱,朝正對著母親墳墓發呆的梵樗說道:"梵樗,我們要走了。"
梵樗點點頭,又看了孤墳好一會兒後,才緩緩地回過頭看著她,深邃而顯得憂傷的眼神,寫滿了深深的痛楚。
婉兒歎了口氣,這孩子太勇敢也太貼心了,貼心的令她感到心疼,為了不想讓他心中有遺憾,她提議道:"想不想再多留幾天?以後恐怕很難再回到這兒了。"
"不用了。"他搖搖頭簡短的應了聲,隨即拎起地上包著父母親牌位的行李。
"好吧。"她也不再多說,牽起他的手,溫柔的叮嚀著:"梵樗,想哭就哭,別憋在心裡。"
"謝謝。"他沉默地點點頭,凝睇的眼眸寫滿了感激。
而兩人短暫的交集,也在婉兒將他送至李芸娘父親李浩風手中後,畫下休止符。
當婉兒說明來意,將梵樗交到李浩風手中的那一剎那,在官場上叱吒風雲的李浩風終於忍不住痛哭流涕。
幾年來,他引頸盼望著私離家園的愛女有消息傳來,只是他想也沒想過,傳回來的竟是天人永隔的噩耗,白髮人送黑髮人的傷痛,一時間令他難以接受。
"李尚書,令嬡臨終前對自己當初一時的衝動很後悔,希望你能看在孩子無辜的份上收留梵樗。"
"你放心,梵樗既然是芸娘的孩子,也就是我李家的後代。"李浩風情緒激動地緊握著梵樗的手,似乎想從孫子臉上找回愛女的往日神韻。
"那就好。"接著她轉身對一旁的梵樗叮囑著,"梵樗,你要好好聽你外公的話,知道嗎?"
婉兒知道這些話說了也是白說,因為從這些日子以來的相處,他內斂的感情、體貼含蓄而有教養的表現,早已超乎一般孩子所能有的。
梵樗沒有回答,只是沉默地點點頭。
一聲喟歎,婉兒心疼的紅了眼眶,緊緊握著他的手。"梵樗,開朗起來,別這樣。"
自從母親過世後,原本開朗的梵樗瞬間變得沉默寡言,若不是婉兒之前曾和他交談過,她不禁要誤以為他是個啞巴。
婉兒臨走前,梵樗用不應該出現在他這年紀的深沉眼神凝望她,以痦痖的嗓音對她說:"我不會讓你失望的。"
婉兒在梵樗的的目送下依依不捨地離去,繼續轉往他處救助其它需要醫助的老百姓。
望著她漸行漸遠,終於消失不見的背影,梵樗在心裡默默地立下誓言--
你等著,我娶定你了。
而兩人短暫的交集,也在婉兒忙碌的生活中漸漸被淡忘。
然而,梵樗自始至終從沒有忘記過她,縱使是時間已經過了二十年,她的影像依舊鮮明的烙印在他腦海裡。
第二章
二十年後 經過了二十年歲月的洗滌冶煉,梵樗已經由稚嫩的娃兒蛻變成七尺昂藏的男子漢,健碩的體魄、頎長的身材,俊美的臉龐帶著幾分的邪氣與危險,深邃的眼眸黑似寒潭,讓姑娘們看的是臉紅心顫,一顆心怦怦直跳著。
而在這段期間,他優異的表現令外公李浩風讚賞有加,同時也以優異的表現深得當今皇上的信賴,特地破格冊封他為左翼侯。
"你還沒死心?找了十年了,一點消息也沒有,二十年可不算短,說不定她在那時的瘟疫中就已經掛了。"說話的是木梵樗的好友亦是得力助手的駱年恩,江湖中人稱他為草上飛,因為他的輕功無人能及,除非他自己願意,否則誰也別想抓住他。
梵樗就是借重他的輕功,在執行任務時幫他竊取敵方機密,替他將密函送進皇宮,在不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下呈給皇上。
他臉上掛著譏笑的表情,有一杯沒一杯地啜飲著桌上的陳年佳釀。"不用找了啦,京城裡多的是溫柔又美麗的姑娘,只消你勾勾手指頭,恐怕隊伍都要排到城門口了。"
亂世之中能存活下來已屬萬幸,更何況梵樗口中的那名仙女大夫還從事著救人工作,整天與染瘟疫的患者生活在一起,難保不會受到傳染? 梵樗飲酒的動作頓了一下,深邃的眼眸像利刃似的橫掃向他。"如果你嘴裡吐不出一句好話,我勸你最好閉上。"
受不了他炯然的目光,駱年恩悶哼一聲,轉移話題問道:"好,我不說。聽說昨兒個夜裡,皇帝老爺又秘召你進宮?"
"誰告訴你的?"梵樗蹙起眉頭,疑惑地凝視著他。
"就你那個外公呀,要不然你以為還會有誰這ど關心你?"駱年恩沒好氣的聳聳肩。
"你知道這事非比尋常。"梵樗冷聲警告。
"知道。"梵樗就是做事太嚴謹了,嚴謹的連一點趣味兒都沒有。
"你知道多少?"梵樗瞟了他一眼,他不喜歡他知道太多,免得引來不必要的殺機,這也是為了要保護他的安全。
"不多,就只知道你要出遠門,而你那個尚書外公很擔心。"駱年恩將今天一早李浩風將他找去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說出來。
他雖然幫梵樗送機密文件進宮,但文件的內容他可是一點兒也不知道,因為他有自知之明,自己除了輕功贏得了人之外,武功平平,才智平庸,能跟在他身邊混口飯吃,已經不錯了,他也沒啥好奢求的。
"我不是小孩子了。"梵樗的眼光瞬間柔和下來。
"在他眼中,你永遠都是。"駱年恩一副唯恐天下不亂地戲睨著他。"你別忘了,你可是李、木兩家碩果僅存的命根子。"
李浩風呵護梵樗簡直就像在寵孫女兒似的,若不是他自小被母親養成獨立自主的個性,凡事都很有主見,否則只怕二十年的寵溺下來,早就沒有今天才華出眾的木梵樗了。
梵樗目光深邃,雙眼微瞇成一條縫,挑釁地問:"你很樂?"
"不敢。"駱年恩猶不知死活,興味盎然的眼神除了看著他之外,就是鎖在桌上的小點心,大口大口地咀嚼著。
"不敢?"梵樗冷哼地沉肅著俊臉,目光犀利且蓄滿怒火。
他冷冽的口吻讓駱年恩頭皮發麻,通常梵樗要真的發起脾氣來,那他只有一種下場,那就是躺在床上當三到六個月不等的廢人。
"啊!"心一慌,駱年恩嚇得面如槁灰,連忙從椅子上跳開,在距離梵樗約五尺之遙的地方警戒著,"別來,我可不想變成廢人。"
"那就把你那張嘴封起來,多吃點點心。"梵樗皮笑肉不笑地冷哼著。"話,哼哼!少說一點。"
"是,是。"駱年恩冷汗涔涔,重新坐回椅子後,趕忙招來丫鬟換上熱茶壓驚,"那ど就談你這次的任務吧。"
梵樗將昨兒夜裡皇上秘召他到浙江,暗中調查浙江巡撫莫少卿叛變的罪證,大略地說了一下。
"你打算哪時候出發?"
他隨口含糊應道,"隨時。"
梵樗手執酒杯,思緒又回到二十年前初見仙女大夫的情景,很遺憾當時稚嫩的他未曾采問她的閨名,如今人海茫茫,要找她簡直就像大海撈針一樣。
不過,他絕不輕言放棄,生要見人,死要見屍,這是他的最終原則,否則他將會繼續找尋下去,直到找到她為止。
他恍惚的眼神,讓駱年恩越看是越不安,下意識的皺起眉峰。
他提醒道:"這可是大事,你別這ど漫不經心的好不好?"
收起飄揚的思緒,梵樗不以為意的揚了揚嘴角,"你怕這次是有命去,沒命回來?"
駱年恩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廢話,你忘了莫少卿是個什ど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