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得沒錯。可是為了怕失勢,就這樣坐等入內,結果也是死路一條呀!真可謂『前有虎,後有狼』,非出奇招不可呀!」
「怎麼辦?尚侍。」
「我正在想呀!」
這樣呆坐在宣耀殿,無異是坐等死亡之日的來臨。如果一樣是死路一條,只有豁出去了。首先必須找到綺羅,如果能找到綺羅,說不定可以順利跟自己互換。
宮庭裡的人都跟綺羅接觸過,自己扮或綺羅的樣子,不能擔保大家不懷疑說「綺羅中將給人的感覺跟以前完全不一樣」。相同的,綺羅那個長度的頭髮,能不能扮成尚侍自己的樣子,也是一問題。
但是,要突破這絕望的狀況,唯有互換才是上上策。綺羅恢復女兒之身,自己恢復男兒之身,化身為綺羅中將,是最好的方法。所以,非找出綺羅不可。這一次「互換作戰」的關鍵所在,就在於能不能找出綺羅了。
為了讓自己能自由自在的找尋綺羅,就必須……
「我暫時卸下尚侍的工作,由女東宮去說服皇上,讓我暫時卸下工作。」
「你打算怎麼做?尚侍。失蹤嗎?」
「不,抄經。」
「抄經……」女東宮和小百合都大吃一驚。這種時候還抄什麼經呀?
「以抄寫二十卷經書為哥哥綺羅祈求平安的名義,要求入關三條邸的東北跨院。因為要潔齋抄寫,所以必須斷絕跟俗世接觸,也不能見任何人,或有任何書信往來。小百合假裝照顧我起居,端食物進來,當然,那些東西也由小百合來吃。晚上就點上燈,白天就熄燈,這些都是小百合的工作。」
「等等,少主,這是怎麼一回事?」小百合一臉茫然的問。
弟弟綺羅不耐煩的說:「真笨,就是金蟬脫殼術嘛!只有衣服,內部是空的。我假裝是關在房裡寫經書,事實上,卻是去找綺羅了。」
小百合恍然大悟,很佩服地看著弟弟綺羅。
女東宮拉長臉,瞪了小百合一眼,抓著弟弟綺羅問:「尚侍,我算什麼呢?你不讓我幫忙嗎?」
「怎麼會呢?妳的任務是把宮中的消息一五一十的傳遞給小百合,由小百合傳送給我。父親現在臥病在床,能依靠就只有我們三人的團隊精神了,知道嗎?」
聽到弟弟綺羅語重心長的一番話,女東宮和小百合的表情都緩和下來,互相無言的點點頭。四天後,弟弟綺羅帶著小百合退出梨壺。回到三條邸的東北跨院後,弟弟綺羅先跟小百合商量種種細節,再來就是落發還他男兒之身了。
「真的要這麼做嗎?」小百合拿著剃刀,顫抖著聲音問。
突然要剪掉留了十七年的頭髮,難免覺得惶恐。
「剪了才後悔,就來不及了唷!」
「我不會反悔的。這正是我所希望的。」
「可是,未經東屋夢乃夫人的允許……」
「放心。現在的我已經不怕東屋那些歇斯底里團了。事態都這麼危急了,妳還猶豫什麼呢?小百合。」
「剪掉這頭長髮,對女人而言,會很心痛的……」
弟弟綺羅已沉醉在即將恢復男兒身的喜悅裡,根本無法體會小百合的感傷。
小百合被催急了,只好很下心來,一刀剪了下去。
長長的頭髮像蛇一樣滑落,小百合看得好反胃。
可是,弟弟綺羅感到厚重的頭髮愈來愈少,頭愈來愈輕,就有一種從長期壓抑中得到自由的解放感,讓他高興極了。不一會兒,短髮結上了髮髻,再從綺羅的衣服裡,選出一件不太顯眼的素淨的直衣換上。
「啊……!」
結髮、帶著立烏帽、穿著直衣,站得畢挺的弟弟綺羅,令小百合歎為觀止。
那一身跟綺羅一模一樣的直衣裝扮,連從小跟綺羅一起長大的小百合,一瞬之間都誤以為是綺羅本人。畢竟是綺羅的心腹,還是可以靠某些感覺的不同來分辨。可是,那種感覺也是模模糊糊的。如果,有人硬說他就是綺羅中將,小百合大概也會盲從吧!因為實在太像了。
「如何?小百合?」
「太帥了,少主。真是個與生俱來的男人。」
雖然這樣的稱讚有些奇怪,弟弟綺羅還是很高興。
「頭髮剪了,身子也輕多了。不必再穿那麼重的十二層衣裝,身心也開朗多了。我先去見過父親。」
留下含淚收拾頭髮的小百合,弟弟綺羅自己往父親寢殿走去。
正在看顧父親的近江,聽到聲響回頭,一看到弟弟綺羅,就尖叫一聲。
「綺羅!」然後連滾帶爬的靠過來,抓住了弟弟綺羅的衣褲,放聲大哭。
聽到騷動聲,躺著的父親也趕緊起身來,掀開御簾。
「綺…綺羅!妳回來了?」
「爸,是我,不是姐姐。」
「什麼是你?你不是綺羅嗎?」近江驚呼。
「還答得這麼順!你怎麼會做出這麼愚蠢的事,剪了頭髮,就再也不能回去當尚侍了呀!」
「我不打算回去呀。我怎麼可能入內當皇妃呢?逼不得已,說不定還得像姐姐一樣失蹤呢,能回得去也不可以回去了。」
父親張大嘴盯著弟弟,從沒想過動不動就昏倒的兒子,居然會說出這樣的話。
「你真是弟弟嗎?怎麼說話跟綺羅一模一樣?」
「在這種狀況下,人都會改變的。請聽我說……」
弟弟綺羅簡短的說明了,自己恢復男兒之身找出綺羅的一大決心,以及入內為妃已經是不變的事實,女裝扮相也不宜再扮下去了等等。
「你說的我都能瞭解,可是……」
「總之,事到如今,磨磨跎跎的懊惱,還不如採取行動。」
「採取行動……?」父親感歎的望著弟弟,說:「你真的是變了,現在的樣子多神氣呀!當初綺羅舉行元服之禮時,我就希望你能扮成這個樣子替代她的。那麼,就不會出現今天這麼多的難題了。」
話是沒錯,但是世事難料,豈能盡如人意呢!這一次也因為遇到這樣的難關,才能還弟弟綺羅男兒之身。面對現在的處境,再去悔恨過去種種又能如何呢?
綺羅弟弟聳聳肩,很輕鬆的說:「現在大家都以為我在抄寫二十卷經書。不管是皇上或是其它來訪的人,都不要讓他們靠近東北跨院。我想,一個月的時間應該是夠的。在這一個月內,我一定會想辦法找到姐姐,商量今後的計劃。」
八陰陽互換
一個月後,在京都郊區,可以聽得到宇治河流水聲的小山莊裡,弟弟綺羅無精打彩的發著呆。這個山莊是女東宮的母親送給女東宮的,雖然不是很豪華,但也不至於太簡陋。是最適合避人耳目,好好休息的山莊。
七月初時,天氣還非常炎熱,弟弟就跟兩個隨從,四處探聽綺羅的下落。今天到播磨,明天到近江,馬不停蹄的找。
尤其,近江是父親隨侍侍女近江的故鄉,藏在那裡的可能性很大,所以,綺羅弟弟也充滿了期待。結果又白走了一趟,根本連去過的跡象都沒有。
接著,又進了大和區,到失意者或想出家的人最可能去的吉野和初瀨。
綺羅的行蹤就像斷了線的風箏,毫無線索可尋。必須靠摸索來尋找已經夠困難的了,綺羅弟弟行動時又得小心不引起別人的注意,更使搜尋工作難上加難。
因為跟綺羅長得太像了,肆無忌憚的走在街上,一定會有人前來招呼說:
「您不是左大臣家的公子嗎?」
在吉野和初瀨,也遇到一些從京都來參拜的人,跟弟弟綺羅問安,嚇得他趕緊躲進山莊裡。找到今天,弟弟綺羅已經無處可找,無線索可尋了。只好躲在山莊的一室裡,無所事事的發呆。
這一個月來,女東宮的書信幾乎沒有斷過。最讓弟弟綺羅煩惱的是,三天前送來的那封信。弟弟綺羅拿起那封信,再看了一次。
「尚侍,你好嗎?
我知道你不能寫信給我,但是我還是覺得很惆悵。
可是,我怕我把寂寞表現在臉上,皇上會說「把尚侍叫回來吧!」,所以,也不能顯出一副惆悵落寞的樣子。
尚侍,綺羅的行蹤有什麼線索了嗎?
你一直是躲在府邸或後宮裡,不太常走路。這一次四處奔波,一定很辛苦。想到這一點,我就心疼得要落淚……。」
弟弟綺羅不禁撫摸著自己的腳。如女東宮所擔心的,勉強的強行軍,確實使得弟弟綺羅這兩、三天來,腳和腰部痛得沒有知覺了。
當然,弟弟綺羅是騎在馬上,走路的是跟班的那兩個人。可是對有生以來第一次騎馬的人而言,騎馬和走路差不多,都是件苦差事。
不過,那匹野馬能表現出那麼一顆體諒人的心,讓弟弟綺羅既高興又感動,不禁一陣鼻酸。也許是因為分別兩地,倍感寂寞,讓她多多少少增添了一些女人味吧。弟弟綺羅繼續看下去。
「尚侍,我知道不該寫這種事,可是,不寫的話,一顆心又吊在半空中,所以還是決定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