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唸唸,你真的皮養囉!誰說你可以出去玩的?」一個綁著粗大辮子的女孩,裝模作樣的凶一個大約三歲的小男孩。
男孩有一雙圓滾滾的大眼睛,閃著慧黠的光芒,很少有人不會被他的燦爛笑容給迷住,包括他的母親。
「小馬……我的小馬。」
「不行。」廉語潔蹲下來跟他說話,「你那麼小,不能騎馬。」
邢念固執的喊著:「小馬、小馬。」
「耍賴就贏呀,你娘比你還行呢!」她伸手去搔他的癢,兩個人笑成一團,倒在草地上玩耍,活脫脫是兩個大孩子。
逐水草而居的日子她已經過了四年,有邢念陪伴,倒也不孤單,雖然她還是會想念那個心裡只有復國大計的男人,但總是想到甜蜜的多,苦澀的少。
她常常跟著不同族群的人在草原上遊牧,這些年來,她學會了騎馬、放羊,甚至還能挽起袖子來幫母馬接生,她已經不是相府裡那個嬌滴滴的小姐了,經過生活的歷練,她顯得成熟了不少。
她停止了阿邢念的癢,托著腮看著他那酷似邢欲風的臉,「你真像你爹。」
「爹是大英雄,爹會騎馬。」他念念不忘想騎他的小馬。
「是呀,你爹是個大英雄。」她含笑看著他,回想起他們相遇的點點滴滴。
他還在汲汲營營他的復國大計嗎?玉梨花的柔情感動他了嗎?她拋下了過往的一切是明智的嗎?
突然,邢念的哭聲和馬蹄聲驚醒了她,讓她猛然回過神來。
她驚訝的看著邢念趴在小馬背上,雙手緊緊抓著馬尾巴,而小馬正賣力的奔跑著。
「娘……娘……救命哪!」
語潔嚇得渾身發軟,抓起裙子奮力追去,若是唸唸掉了下來,她會哭死的。
「別怕,唸唸,抓緊。」她瘋狂的追在馬屁股後面,擔心害怕的淚水早已奪眶而出。
一匹快馬從她身後趕上前去,很快的就和小馬並行,騎士的騎術非常精良,他巧妙的控制著他的馬與小馬平行,然後伸出手來將邢念抱在手上,跟著哈哈大笑。
他的笑聲激怒了她。她兒子差點墜馬死掉,這個人雖然救了唸唸一命,也沒資格嘲笑他。
「你……」她在他躍下馬之時衝上前去,正想指著他的鼻子破口大罵時,卻猛然愣住了。
「好久不見了,丫頭。」邢欲風將孩子穩穩的放了下來,貪戀的看著她。
他的丫頭長大了,也長高了,多了一股成熟女人的魅力。
他在漠北追蹤她的足跡四年了,很多人都見過這個美麗的女孩,但她總是在他趕到那裡之前,又走掉了。
###
他不知道他的丫頭這麼愛流浪,讓他在遼闊的草原上、沙漠裡追尋著她留下的足跡。
「你……」她完全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他的臉上雖然有風霜之色,但仍掩不住他的英氣,他依然叫她心動。
「我真佩服你,倒騎馬的絕技你也能傳給兒子?」他臉上笑意盎然,四年的分離都是做夢。
語潔忍不住紅了臉。他還記得她倒騎馬的糧樣,這人真壞。
「跟你沒關係。」她拉起了唸唸的手,「咱們走。」
「丫頭,你就是不肯原諒我是嗎?」
他追尋了她的足跡四年,打聽了很多關於她的事,包括她有一個可愛的兒子,他叫邢念,她親見的叫他唸唸。
語潔僵硬了一下,覺得好想哭,她抱起邢念衝進帳去,將他隔絕在外。
這個利用她、玩弄她,卻讓她魂牽夢縈的男人,此刻就在外面,她本來以為她永遠的失去他了。
失去!?語潔猛然一驚,這兩個字讓她心疼。
難道她會失去邢欲風嗎?她能夠再一次承受那種痛苦嗎?
她看著唸唸那黑白分明的眼。她能讓他失去父親嗎?
不!
她站超身來,衝了出去,直到看見他毅然決然離去的背影,有種叫後悔的情緒在心底蔓延,她倏地張嘴叫住他:「邢欲風。」
他停了停,沒有回頭,然後又繼續向前走,似乎準備翻身上馬。
「欲風。」她輕喊,聲音軟弱而無力,還帶著濃濃的哭音。
這一次他停都沒停,直接翻上了馬背。
她不知道失去了,要喚回來是這麼的難……
語潔垂下頭去,看著自己的眼淚一滴一滴的混入青草上,然後消失不見。
淚眼迷濛中,她看見一雙鞋子停在她面前,她飛快的抬起頭來。他跟她面對面,他沒有走……他回來了。雖然他緊蹙著眉,但眼裡卻有著溫柔、懊惱、憐惜。
她狠命的咬著唇,眼淚流的更急了。
他抬手為她拭了淚,啞聲道:「語潔,你會害我放不了手,你會害我無法克制自己。」
她搖搖頭,「別走。你這個驕傲的男人,你一定要逼我說出來,我不要你走。」
他讓她的頭靠在他的胸膛上,溫柔的摟著她的肩,「走,也為你。留,也為你。語潔,你不能讓我這麼矛盾的,你哭得這麼可憐,會害我以為我在你心裡是那麼的有份量。」
她繼續哭,覺得委屈覺得不甘心,覺得她的驕傲和自尊在這個男人面前,竟然蕩然無存。
「別哭。」他懊惱的替她擦去那成串落下的淚水,在她面前他總是顯得笨拙,他總是害她哭。
「我也有我的驕傲,我也有我的自尊,你把我當棋子,利用我的感情,更可惡的是,你竟然不願意解釋。我等了這麼久,你就是不肯來道歉、不肯來解釋。好不容易你來了,結果……結果卻是為了欺負我。」
「語潔,公平一點。你從頭到尾都不肯聽我解釋呀!」
「我不聽你就可以不說嗎?」她忿忿的說。
他早該知道的,她倔強好勝,這件事一定讓她自尊受損,他一直在等他的安撫和解釋,而他竟然像個傻瓜似的,以為她不肯原諒自己。「對不起,丫頭,我真是個遲鈍的大傻瓜。」
「你當然是傻瓜。」她抹去淚水,吸了吸鼻子,委屈的說。
「可是,這個傻瓜卻是這麼的愛你。」
她滿意的把頭埋入他的胸前.她喜歡聽他說愛她,那讓她有踏實的感覺。「語潔,你這個虐待狂,你故意折磨我。」想到四年前乍聞她的死訊,差點讓他崩潰。
「我不知道。」她低聲笑了,「或許我是,但那麼是因為我太在乎,太……愛你……」她的聲音幾不可聞,但他還是聽到了,
漢蒙也許不兩立,但兩顆熱烈的心、滿腔的愛意,搭建了一道叫作深情的橋樑。
邢念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他仍是張開小手,貪心的想要一把抱住兩個相擁的人。
他低笑一聲,抱起他的兒子,輕輕的擁著語潔,那感覺是真實且美好的。
那一剎那間,他突然明白了,他擁有人間最深刻的至愛,還有什麼好遺憾呢?語潔抬頭看著他,「你的復國……」
國是要復的,或許憑他一己之力,無法改變什麼,但他知道他的努力是能為後世打下反蒙的基礎,漢人不會永遠屈居於異族之下的。
「你怪我的固執嗎?我無法為了你放棄計劃,卻又貪心的希望能永遠擁著你。」
「我不要你為我放棄任何事。嫁雞隨雞,我跟定你了。」她堅定的望著他,「我愛你的固執。」
他笑了一笑,把懷抱裡的她抱得更緊了。
夜色緩緩的漫開,夕陽的餘暉照在他們身上,夜風穿過樹梢,穿過相愛的情人,像在演奏一支美好的歌,優美而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