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時整齊的書房像是歷經一場戰爭,他整晚都拿那些無辜的東西來宣洩心中的不滿。
當他在書房裡大吼時,她在哪裡?是不是和那公子哥說著綿綿情話?
悠幽震驚得說不出話,她用力的咬著下唇,嘗到鹹鹹的血腥味。
君猷胸口一抽,她看起來是那麼的惹人憐,促使他走向她,想摟她入懷,但一想到她徹夜未歸,想像她和別的男人共度春宵的畫面……
他一把推開她。
他轉過身,一拳打在書房的門板上,冷笑道:「你不必在我面前裝可憐,我走總可以了吧?」說完便如一陣風般的離去,
她追了上去,但他已不見人影,不一會兒,看見他騎著馬出府,她無力的軟下身子。
她捂著臉,淚如雨下。
◎ ◎ ◎
接下來的幾天,君猷將所有精力都放在查案上,短短五天,他處死了七名貝勒,這些人都是仗著有錢有勢欺壓鄉民,死有餘辜。可這一連串的舉動驚動朝廷上下,彈劾君猷的奏折堆得如小山高,令康熙一個頭兩個大。
夜晚,君猷放縱自己夜夜笙歌,雖是和其他女子調情,心裡想的卻是悠幽,這讓他忍不住大發雷霆,趕走那些女人。
而另一邊的房裡,悠幽一聽見君猷和女子的調笑聲便心痛如絞,淚水無聲的滑落,一整晚不知流了多少傷心淚。
就這樣週而復始,直到有一個夜晚,君猷自外面回來,不再飲酒作樂,而是走到悠幽的房前。
他一把推開她的門,氣憤地瞪著她,幾個大步就捉住她的手腕。
「我是哪裡又惹到你了?」她想掙脫,卻被他鉗得死緊,「請你一次說清楚,不要每隔兩三天就跑來折磨我,我再也忍受不了了!」
她說的好像是他在無理取鬧。
君猷鬆開手,「若我說我就是喜歡折磨你呢?」
「那你得到的不會只是一個巴掌!」
「你會殺了我嗎?」他確實是罪該萬死。
「不會,我不會殺一個能和我相鬥的對手,那樣人生多無趣。」
「你撒謊,你是在乎我的,對不對?」他有些高興的問。
「呵,我不是那種收了錢就能對你掏心掏肺的人,你去找那些女人吧,她們才是真正在乎你的人。」雖這麼說,但她的心為什麼如此痛?
「那你為何要站在窗前看著我的一舉一動?」
「我沒有,我是在看湖面倒映的月。」他走進一步,她便退一步。
「為什麼後退?」她就這麼討厭他?
「你想興師問罪就儘管來吧,我已經做好準備。」她輕輕地道,他殘酷的話語像把刀子刺傷她的心。
君猷板起臉,「你不難過?」
她臉上寫著哀愁,「我早已習慣了,你總是先對我好,再把我撕裂。」
他目光一沉。他何嘗願意如此,他也不好過啊!
「那天你沒去內務大臣府上對不對?」他突然問。
「我去了,和內務大臣的兒子相處得很好,他對我溫柔無比,我感動得差點以身相許。」她故意道。
他瞭解似地道:「你會這麼說表示你在生我的氣,但是不要緊,你有委屈就說吧,是我對不起你。」
她的肩膀隱隱抽動,「我沒有什麼委屈,你別誤會了,到時候別又怪我惺惺作態的。」
「我不會再那樣了,我發過誓不再傷害你的。」他低下頭,像是在對她認錯。
她一時情緒激動,有好多話想告訴他,她不要再壓抑了。
「但你還是傷了我,我的痛苦都是你造成的,我的心像被掏空般,眼淚也流個不停,我好恨自己,居然怎麼也忘不了你。」她終於坦承。
他摟住她,用力得像要把她揉進身子裡,「我捨不得看你哭,請你原諒我……」
他不是個會將心事說出口的人,不是他故作神秘,而是他說不出口啊!
「沒用的!君猷,這樣是不對的,咱們該懸崖勒馬。」
他拉著她的手,「如果你是指要和我分開,那麼你聽著,那是不可能的,我不能沒有你!」
「你我不會有未來的。」她見到的只有悲哀,他們之間存在著太多不信任。
「我知道我傷害你太深,要你原諒我是種奢求,但是在宮中那天,聽到內務大臣的話,我表面上雖裝作不在乎,但我心裡其實嫉妒得快要發狂。我本該是孤獨的,但我卻有了不該有的眷戀,甚至比我的生命還重要……」那個眷戀就是她!他努力表達自己的心情。
悠幽推開他,但他又抱住她,他想輕易的把過去的針鋒相對一筆勾銷,但她不願意,她忘不了那椎心刺骨的滋味。
她再次推開,他捺著性子重新摟住她,如此反覆幾次,直到她軟化,直到她生氣不起來。
「我知道我一無是處,但我會改的,請你留在我身邊好不好?」他試探性的問。
悠幽彷彿置身雲端,「我是在作夢嗎?這樣的幸福會不會只是曇花一現?」
「別胡思亂想了。」他想要給她十足的保證,卻不知該怎麼說,只能恨自己口拙。
「你知道傷心的感覺嗎?」她忍不住問。
「或許我曾經嘗過,或許我早已忘記,但只要你在我身邊,就可以幫我找回那些感覺。」他困難的開口。
是什麼讓他失去人最初的本能?
「君猷,你不怕嘗到心痛如絞的滋味嗎?」
他平靜的看著她,「你都不怕了,我還怕什麼?」
她目光含淚,傾訴道:「那麼,不管我倆會走多久多長,你都要好好待我。」她太貪心了,明知他最後不會是她的,卻還做出這種要求。
「你不氣我了?」他問。
「我從來都不想氣你。」也氣不了。
「為什麼?」
「總有一天你會懂的。」她將頭靠在他的胸膛。
「你——」他微微感到她的不尋常。「那天你到底去哪了?」
「我在街上走了一夜,最後還是不由自主的回到這裡。」她沒有隱瞞,對他,她沒有設防。
他握著她的手一緊,歉疚地看著她。
她釋懷而笑,「今晚的月色真美,你陪我去院子裡賞月好嗎?」
「悠幽——」他欲言又止。
她語無倫次的。「我可能是病了,病得不輕。君猷,我不在乎別人怎麼對我,我只求你能瞭解我的心。」
悠幽倚著他的肩頭,沒多久就閉上眼了,君猷的眼卻亮晶晶的直瞅著她。
月色朦朧,陡地被烏雲遮敞,莫非愛情就一定要經過大風大浪?她只求能得到平靜啊,為什麼卻是那麼的遙不可及。
是誰?是誰的歎息飄入她心中,好像在說……我愛你。
夜已深,人也憔悴。
第七章
自從那日之後,君猷天天和悠幽見面,而悠幽也愈陷愈深,雖然日子很平靜,但她知道將有什麼大事要發生。
她的噩夢愈來愈密集,常令她徹夜難眠,也因如此,她更把握他們相處的每一刻。
「你在忙嗎?」
悠幽回過神,她又在發呆了,「我在看書。」她隨口敷衍,當然被他識破了。
「可是你從剛才到現在連一頁都沒翻,我猜那頁一定很精采,才會讓你一看再看。」他孩子氣地道:「我真嫉妒它。」
「好吧,我承認我在想事情。」什麼都逃不過他的法眼。
「你在想我嗎?」他期待地問。
「不是。」她見到他眼裡的失望。
「那你在想什麼?告訴我,我要知道。」他像個孩子般要賴。
「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悠幽笑盈盈的走向他,將憂慮拋到九霄雲外。
「但你的表情告訴我不是。」他無意勉強她。「你來幫我磨墨,我要寫些字。」
「是紅帖?」她頗為訝異。
他笑得不太自在。「禮部大臣要娶媳婦,希望我寫個祝賀的紅帖送過去。」
「這個禮部大臣為人如何?」是不是故意要他出糗?
「我對他一無所知,但那又何妨?想我君猷寫的紅帖,別人看了一定嚇得摔跤。」他自我解嘲。
「對方既然居心不良,咱們就不要讓他稱心如意。」她磨好墨,柔嫩的小手覆上他的手。
君猷凝神望著她,眼裡只容得下她一人。
悠幽握著他的手緩緩落筆,細膩與狂野混合,形成力與美,令人一看就移不開眼。
他反手握住她的手,「你的手好巧、好美……」真不知他當時怎麼狠得下心傷她?以後若再傷她,他就不得好死!他痛定思痛地決定。
「怎麼談到我的手?」
「你的字寫得真好,據說你讀過不少書,你都讀些什麼?」
「大部分是詩詞,我特別偏愛蘇軾的詞,既豁達又柔情。真想看看西湖是什麼樣貌,竟能激發這位才子寫下萬古流傳的佳作。」就好像她只為他而美麗是同樣的道理,她突地墜入他幽深的眼中。
他啞著聲,「你想去西湖?」
「是不是在那裡就不會有傷痛怨恨?呵,瞧我在發癡,竟把那兒當成天堂,而你竟也信以為真。」她輕打了他一下。
她易感的心觸動他內心深處,讓他更愛她了,就算不說話,只看著她他就很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