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無所不知嗎?越來越深的戒備使她俊逸的臉龐越顯冷凝。
「你對這毒氣很熟悉?」
「略知二一。」
天,和他談話像拔牙一樣痛苦!
忽然她身形一僵,發現自己忽略了一件最重要的事——
「我的同伴!」她急切地往門邊移動,「你把他們也帶來了?在哪裡?」
「沒有,他們不關我的事。」
往門邊急走的腳步倏然停止,「你把他們留在那裡等死?」她不敢置信地瞪視他。
「關我何事?」
他毫不在意地回答,彷彿三條人命與三雙拖鞋並無多大的不同。
「你……」她想壓下滿腔的驚怒,卻很難維持臉上平靜的表情,「你到底是什麼怪物?」
「你先前已聯絡上你的人,他們會有人救援,死不了的。」
是了,他攔截到她與總部的通訊。她立刻探入前襟口袋要拿出對講機,卻發現已不翼而飛。
「這儀器會受金屬干擾,所以我拿走了。」他偏頭指著那台她剛爬出的巨大機器。
她深吸一口氣,紊亂的心終於沉靜下來。
「還我!」
他從褲袋中拿出小如耳機的裝置,任京儀僵硬地接過,轉身要出房間,卻被他伸手阻攔。
「我要私下和總部談。」她挑釁地斜瞥他一眼。
「你真的該坐下來休息一下,」他溫和地勸說,「我先出去好了,你慢慢說無妨。」話落,他便往門口走去。
她警戒地瞇起眼,「你該不會又在另一個房間竊聽吧?」
他嘴角有些古怪地提了提。
「你現在人已在我身邊,我沒有必要再監聽。」
直到他把門帶上,她還瞪視著那道門好一會兒。
怪人!淨說些沒頭沒尾的怪話,故意要她胡思亂想的嗎?
如果這是他的目的,那從初遇的那一刻起,他便成功了。
有些惱怒地甩甩長髮,她打開對講機。
「阿山?」
「京儀!」對講機傳來的聲音奇大無比,差點震破她的耳膜。「你人在哪裡?呼吸有沒有困難?有沒有喉嚨和雙眼發痛的症狀?全身有沒有麻痺現象?你……」
「喂,阿山,拜託!慢一點。」她不禁苦笑,隨即又為那三個夥伴擔心起來,「小馬哥他們……」她咬咬唇,「他們還活著吧?」
「呸!別亂講,小心一語成讖!」阿山斥道,「你到底在哪裡?怎麼亂跑?我們找你快找瘋了!我馬上派人趕過去,你需要急救……」他忽然止住了,「你、你怎麼還清醒著?怎麼還能說得出話來?」
「我很好。」
她眉頭深鎖,意識到情況有多糟。那毒氣果然極度致命,聽阿山的口氣,那三人生命垂危,說不定……
「好?」阿山像是聽到鬼在說話般哇啦哇啦大叫,「天,你果然神志不清了!別再多說,快告訴我你的地點,時間寶貴啊!」他急得語氣沖了起來。
「我真的很好!」她極力向他保證,「我的毒解了,完全沒事了。」
「你在說什麼瘋話?天,你真的中毒不淺——」
阿山似乎以為她是迴光返照。
「伍叔呢?叫他跟我說。」她斷然打斷他的話。
「他在醫院陪小馬哥他們,情況實在不妙。京儀,你到底在哪裡?」
「在朋友這裡。聽著,」她快速作下決定,「立刻聯絡上伍叔,就告訴他,上次那個代號,我查不出那人的所在,但他倒是找到我了。這樣說伍叔就會懂了,也會知道我沒有神志不清。聽到了嗎?」
「聽到了,可是——」阿山仍擔憂不已,「你為什麼不能說出你的所在地?」
是啊,她為什麼不說?
「我回頭再解釋。我會在一小時內再跟你聯絡,我想知道小馬哥他們的情況。」
她截斷通訊,把對講機放回口袋中。
在床沿坐了下來,她才發現自己腿有些虛軟,那人說得沒錯,她內功受損,的確需要養息。為什麼自己下意識地幫那混蛋隱藏身份?他甚至不顧她同伴的死活!就算把他的身份曝光了又如何?
但連伍叔都不願多提那人的事……
不,她不能隨意就把人家抖出來,他們這一行,能隱藏身份才能保命。
可她為他保命幹什麼?奇怪了。
他明明可以拯救四人的,卻只救了她!
她疲倦地往後一倒,低咒一聲,這就是她怎麼也不能抹煞的一點——
他的確救了她。
* * *
任京儀還沒有睜眼,就清楚意識到他的存在,仍有些昏昏沉沉的,但她倏然坐起身。
該死!她居然睡著了,多久了?她舉起手要看表,才注意到表也被取走了。
她用力一抹臉,冷冷地望向倚在門邊的他。
「多久了?」她問。
「不過五分鐘而已,」他似乎對她的警戒力半含無奈地歎,「也許我不該打擾你,但我不太放心。」
她毫不猶豫的離開床,走到窗邊的小沙發坐下。
「你可以開始回答我的問題了。」
他嘴角出現了幾乎可以稱之為微笑的線條,「你真是干密警的材料。你要我從哪裡開始回答?」
「從你的名字開始。」她一點也沒有把握他會回答,但還是問了。
「你難道還沒查出來?」他揚起一邊的眉。
該死!他知道她查過他。任京儀抿緊嘴。
「你到底說不說?」
「汴千赫。」
「汴、千、赫。」她緩緩地重複。「你——跟蹤我有何企圖?」
他的眼裡有一種奇特的情緒,她辨識不出那是什麼,卻不由自主的心一悸。
他……究竟是怎麼知道她的?究竟為何要救她?又為何會有那種近乎熟識的眼光,彷彿和她有某種關聯?
「和工作有關的,你知道我不能說,」他聲音低沉而略帶沙啞,「而和私人有關的……」兩秒鐘的停頓,卻讓她心跳漏了一拍,「你未必想知道。」
「想吊我胃口?」不過,還真有效,但她當然不會向他承認。「不說的話,我要走了。」
她不確定汴千赫會二話不說放她走,但既然他救了她……
不,不能就這樣認定他是友非敵,她的世界詭譎鄉變,敵友永遠都很難分別的。
他沉靜地凝望著她,許久才說:「你讓我心動。」
什麼?
她知道自己的愕然沒能掩藏住,坦然寫在臉上。
「私人原因,你想知道,就是這個理由。」他面不改色地重複,「我追蹤你,是因為你讓我心動。」
就不過幾個字,也教她的心開始悸動。
老天,他到底在說些什麼?而她又在心跳什麼?
「少來!」她呼吸微亂地輕笑一聲,「你想保持工作上的機密也就罷了,不必胡謅一堆有的沒的。」
他眼光瞬也不瞬的注視著她。
「如你所願,我不胡謅。」
她啞然了,多少女孩的表白,應該已讓她面對這種情況面不改色,輕鬆地排解安撫任何示愛行動,如今她卻在他簡簡單單的一句話下,發不出聲音來。
你讓我心動。
沒有迴避,沒有綴詞,只是坦白說出他的心情,她被他的眼光吸引,心中有驚訝、迷惑,和……
害怕的感覺!
她居然有了想逃的衝動,這是最讓她震驚的。
「你會對這樣的我心動?」為了掩飾心裡的紊亂,她似笑非笑地問,「你是同志嗎?」
「你是嗎?」他淡淡的反問一句。
任京儀沒有想到他會立刻反問,不禁怔住,帥氣的眉皺成一團。
她是嗎?
「老實說,我也不確定。」她很認真的考慮,不知為何,剛才逗弄他的心情消失了,倒起了想好好深究的慾望。
她靠向椅背,一手支住下顎,陷入沉吟。
「我欣賞女孩子,她們也老是繞著我打轉,所以,——我一定對她們散發出某種訊息,連我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她斜瞅了他一眼,「而我對男孩子——」聳聳肩,「相處起來很自在、很輕鬆,不需要老是顧慮到自己太粗魯、太直接,冒犯到對方,而男孩子對我——」她突地停下來。
「怎麼樣?」他仍斜倚著門立著,雙臂環在寬闊的胸前。
「男孩子會注意到我的長相,剛認識的人會對我感到不舒服,久了就會慢慢放鬆,但還沒有人敢真的吃我豆腐,伍叔說是因為我身上給人練家子的威脅感。」
她頓了一頓,輕笑一聲。
「咦,我倒該問問你,你不是男的嗎?那你覺得我是不是同性戀?」
問了才覺得心口一緊,竟在乎起他的答案。
她是不是問得太沒技巧?好像在蓄意挑逗似的。
他直起身,緩緩走到椅子前,忽然蹲下身,分開的雙腿靠在她的大腿兩側。她胸口窒了窒,雙峰開始劇烈起伏,她突然感覺空氣稀薄起來,雙眼睜得圓圓大大的,看著他近在咫尺的臉龐,完全男性化的氣息迎面襲來,她的意識開始有些恍惚。
「你只有自己會碰觸別人,但不讓別人碰觸,而又只有熟識的人,你才會碰觸。」他完全沒有碰到她,但她卻有密密實實被他包圍住的絕對親密感。
「所以,你對身體的一切接觸一定非常敏感,全憑直覺行事。這一點,在我們練功的人來說不算奇怪,只是你的敏感度特別高。」他頓了頓,「而你剛才一直用『男孩子』來形容異性,而不是『男人』,我想,你還分不太出其中的差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