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琥珀急急地拿起桌上的宣紙,討好的呈在沈敬儒面前。
「夫子,您看,我很乖的。我有乖乖的在抄寫文章幄。」她張著燦眸道。
沈敬儒比她高,她必須抬頭才能看到他的臉,小小的臉蛋仰視眼前不發一語的男人,如羽毛般的長睫眨啊眨的,酡紅的粉頰很是誘人。
夫子不說話。
他……他看起來好生氣啊,冷著一張臉。她……她只是睡了一下,他幹嘛就不說話。他該不會又要打她手心吧?打手心?赫!不會吧?!琥珀驚恐地瞪大雙眼。眼角偷瞄籐鞭筒有沒有少一根細鞭兒。
「夫子?」
他怎麼不看她努力抄寫的成果呢?反而像是發呆似的。
「夫子!」她伸手拉他,他看起來有點兒奇怪。
啪!沈敬儒猛然甩開她的小手。
「不要碰我!」他雖是低吼,嗓音卻出奇的低沉沙啞。
「夫子……」琥珀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夫子好像很生氣,她只是打了個噸,有那麼嚴重嗎?
琥珀嫣紅的唇瓣微顫著,小手緊捏著剛才辛苦抄寫的宣紙,都捏皺了,她委屈地抿緊小嘴,美眸裡水氣瀰漫。
為何他總是這麼嚴厲,總是這麼一絲不苟,睡一下會怎樣嗎?她真的很累啊,她昨晚很努力地默背(秋聲賦),莊內人都睡了,她撐著不敢睡,他知道在寒夜那種硬撐著沉重眼皮的感覺嗎?好痛苦啊!
她琥珀真的很難得如此認真在準備夫子交代的功課,真的!
為了今天能將文章流利背出,她強忍著睡意,在嚴寒的夜裡,不斷用濕巾子抹臉,只為了得到他一句讚賞,一句就好了,可是他對她真的很挑剔——咬字不清,重背;斷句不對,重背。
她前前後後背了三次,背得口乾舌燥,卻是一口茶都不敢喝,只要得到夫子一句稱讚,那昨夜的奮鬥都值得了!可是夫子聽她順利背完後,卻不發一語,反而是冷著臉走出去。
她是哪裡得罪他了?她琥珀只是個小小的伴讀,只是莊內制酒師傅的女兒,為何對她要求這般嚴格?難道只因為她身份低下,就由得他這樣耍著她玩嗎?她也是人生父母養的啊,為何他對她就不能放鬆一點,不能溫柔一點呢?
琥珀愈想愈難過,愈想愈委屈,壓低小徙,扁著小嘴,眼淚就這麼不爭氣地流了下來,無可遏止,淚水像黃河潰堤般,奔流不止,好似要將這些日子來的委屈傾訴夠。
「不許哭!」他又吼。
又來了,夫子只會吼她,他對思卿總是輕聲細語,對她就特別凶,就算思卿會頂嘴,但夫子總不會大聲對她說話,夫子偏心!琥珀的眼淚更是不受控制地狂流,嗚嗚咽咽的,哭得梨花帶淚。
她用捏著宣紙的手抹去面頰上的淚水,卻是愈抹淚愈多。濕透的宣紙泌出了墨跡,隨著小手一抹,墨清染上了她的粉頰,淚水加上黑漬,琥珀的小臉瞬間成了大花臉,狼狽不堪。
「該死的!不要哭了!」他猛然一吼,大掌鉗住她小巧的下巴,封住了她被淚水湧濕的唇。
晤……琥珀措手不及,只能睜大淚眼,驚愕地看著眼前放大的俊顏。
夫子在做什麼?他……他是在吻她嗎?這感覺跟剛剛睡夢中的感覺好像啊……
嗯晤!那是什麼?夫子將他的……他的舌……晤!不要纏著她的舌啊……那好奇怪……
琥珀身子掙扎起來,卻被一雙鐵臂緊緊地夾抱住她的纖腰,另一隻手鉗住她的下巴,迫她微啟檀口,接受他狂妄的入侵。
琥珀驚得忘了哭泣,她感受到他沉重濃濁的鼻息及他身上的溫度,好熱!像要燒融她一般。他好有力氣,將她抱得好緊,她快喘不過氣來,呼吸急促……腦子亂哄哄的,思緒理智停擺,混亂中她無助地閉上眼。
迷迷糊糊間她感到原本在唇齒間肆虐的濕滑唇舌,沿著她的臉頰親吻,好溫柔,好舒服,動作輕而柔,深怕一用力,就壓壞她似的。
溫熱的薄唇吻著她的嫩頰,她小巧的鼻,她的眼,吻去了她長睫上的淚珠,而後溫熱的薄唇離開了她的小臉……
琥珀紊亂的呼吸慢慢地回復正常,她緩緩地睜開緊閉的雙眼,他依然是那樣俊美挺拔,只不過眉宇間多了些許掙扎。
兩人凝視,琥珀紅著小臉蛋,而沈敬儒則是眼露複雜情緒。
「夫子……」琥珀先出聲了。
沈敬儒深深地吸了口氣。「琥珀,你臉上有墨漬,快抹淨。」
「剛才……」她必須確認他不是在輕薄她,夫子也喜歡她嗎?
「剛才我只是在幫你擦掉墨漬,別多想。」他冷聲道,回復成以前面無表情的教書夫子。
什麼?
不過一晃眼,他就否認了?琥珀呆愣在原地。
「別光愣在那兒,快去淨臉!」
他又吼她了。
說謊!胡扯!會有人用唇舌去幫別人淨臉的嗎?做了又不敢承認,怯懦的男人!琥珀一咬唇,萬般委屈地飛奔出去,差點兒撞上端茶點兒進來的小廝。
「小心啊!琥珀!」小廝忙喊,待轉身放下茶點,「咦?沈夫子,你唇邊有墨漬啊。」小廝好心提醒。
沈敬儒卻像是萬般懊惱似的恍若未聞,繼而痛苦地將俊臉埋在雙掌中。
***
琥珀再不當伴讀,也不去書房了。
「琥珀,都快一個月了,你當真不回書房?」嗯,這周朝的秋葵紫浸磺製作精巧玲政,挺好。思卿一邊把玩著周朝的玉器,一邊與琥珀說話。
「思卿,不要再說了,雖然咱們是一塊兒長大的,你也視我如姐妹,但我總是下人的女兒,份內的事我會做,但伴讀不是我應做的事,我絕不回去。」琥珀賭氣道,用力掃著牆角的灰塵。
「琥珀!我什麼時候當你是下人了?」思卿搶下她手中的掃帚,丟到一邊。「不要掃了,唐大叔是咱們莊內首席的釀酒師傅,琥珀你也是釀酒的一把好手,別下人奴婢的掛在嘴邊。」思卿嘟道。
「這些才是我應該做的事,讀書對我而言是奢侈的事,莊主,您該回去書房聽課了。」琥珀擺出一臉丫環樣,她還在賭氣。
「不許說這種渾話!」思卿低斥琥珀。旋即握著她的手,壓低聲音道:「琥珀,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從來不會這樣的啊,怎麼從我上回跟孟蘭出去透氣,逍遙一天回來後,你就完全變了樣。」
從那一天開始,琥珀堅持不上書房,也不讀書了,要是強迫她去,琥珀便擺出一副婢女樣,不是要去灶房幫忙,便是自願去清掃茅廁。她怎會要她做那些活兒呢?琥珀可是她的好友啊,所以她也就不敢再強迫她到書房去了。
面對思卿的逼問,琥珀還是不講話,壓低小臉,抿緊唇瓣。她在賭氣。
思卿歎了口氣。「別說你奇怪,那臭沈敬儒也怪,以前他總是緊迫盯人,要是我沒抄寫完規定的次數,他絕不會放過我;可他現在都閃不吭聲,時候一到就走人,乾脆明瞭,不囉嗦。雖然我比較喜歡他這樣啦,但是你們倆也倭是怪異了些。」
「別把我跟他扯在一塊兒!我最討厭夫子了!」琥珀氣得直瞪著地上的掃把,好似那掃把跟她有仇似的。
「我也討厭夫子。」思卿瞅了她一眼。一我看這樣吧,琥珀,地你也別掃了,快過年了,街上有許多新奇的玩意兒,咱們今兒個就出去逛逛吧!也好解解悶。」
「可是,思卿你待會兒還要到書房聽課,不去的話……」他會生氣吧?
「不去的話,沈敬懦也不能把我怎樣。反正你不去書房,他打不到你,他也不敢扁我,我怕啥呀?走走走,咱們出去逛逛,透透氣,那才是正經事兒呢!」說完,思卿不由分說的拉了琥珀就走。
***
廣祝大街上人來人往,好不熱鬧,市集上人潮洶湧,大夥兒擠來擠去,摩肩擦題的,倒也別有一番滋味。
出雲山莊的主子出門,不免俗的帶著一堆隨從跟班,思卿嫌人多累贅,只留下護衛,其餘的全給撇在莊內。
幾個人走在喧囂鼎沸的午市,護衛顧得了主子,就顧不了琥珀,顧得了琥珀,就顧不得主子,因為思卿很喜歡亂跑。想當然爾,護衛當然得緊跟在主子旁邊。
「琥珀!快看,這玩意兒挺新鮮的。」思卿指著一打扮怪異的小販說道。
「姑娘,這是東瀛來的香料,中原地方沒有,今日算兩位姑娘便宜一點,二兩香料,算一兩銀子。」
好貴!琥珀伸長脖子瞧了瞧那攤上的香料一眼。
「買了」
思卿爽快撇下銀子,護衛手裡便多了包東沉香料。
「咦?前頭圍了好多人啊,琥珀,咱們去看看。」思卿拉著琥珀便往人多處擠去。
「來來來!這是小的家裡祖傳的泉酒,今日趁著空閒兒,運個幾壇出來周轉周轉,胡亂弄些銀兩兒,也好度日啊!來來來,各位鄉親父老,兄弟姐妹,這兒有試嘗的小杯兒,喝喝看啊,喜歡的話,算便宜一點給您端來幄!嘗嘗啊!」小販大聲哈喝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