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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頁     白雲樂

  「雲莊主,該你背書了。」沈敬儒轉向思卿。

  只見思卿雙手一攤,狀似無奈:「沈夫子,你知道我是一莊之主,很忙的,壓根兒沒時間背這些撈什子的文章。」

  「敢問莊主在忙些什麼?」沈敬儒不疾不徐地問道。

  「忙……忙什麼啊……忙……」思卿居然語塞。

  忙著偷溜出去玩;忙著將灶房的野菜洗到剩下根梗;忙著將丫擺整理好的室內弄得一團亂,再擺出無辜的小臉,說不是她做的;忙著將水池裡的錦鯉撈起,說是要讓它們呼吸新鮮空氣,急得老僕人跳腳……

  她真的很忙!

  思卿脹紅小臉,藉故咳了幾聲,抬高下巴,端起莊主的架子。

  「咳!我在忙什麼怎可說給外人聽咧?我是莊主,你是夫子,只管教好你的書就行了,不許問東問西!我做的可是莊內的大事啊,這等機密的大事怎能讓閒雜人等知曉?」

  什麼時候頑皮搗蛋變成機密的大事?

  「嗯啊!我很忙的,沒時間在這裡瞎耗背書,我有事,先走了,沈夫子你要有問題,問琥珀就行了,不用費心找我.我很忙的,告辭了。」

  碰!思卿一腳踢開門板,快速地逃出書房。在門外待命的下人立刻跟上去,只見小小的人影後頭跟著一大票的護衛、丫環、小廝。

  沈敬德狹長的黑眸看著落荒而逃的思卿,暗暗地歎了口氣,轉頭望向還坐在桌前的琥珀。

  思卿都溜了,她還留在這兒做啥?當然一塊兒溜羅!正當琥珀起身也要跟上去時……

  「琥珀。」

  琥珀頭皮一緊,微抽搐著嘴角,勉強擠出一絲笑容:「什麼事啊?夫子。」

  「你留下來,繼續聽課,晚一點也好將(醉翁亭記)的涵意講解給莊主聽。」

  「可是……思卿都離開了,咱們就不要授課了嘛!」她也好想溜幄。

  「就是因為她不在,所以才更需要你教她沒聽到的課。你們不是好友嗎?難道你想看到日後出雲山莊的莊主連(醉翁亭記)都沒聽過?那是會被外人笑的。嗯?」沈敬儒對琥珀諄諄說道。

  一番話說得合情合理,讓琥珀無法反駁,只好勉強地點了頭,乖乖地留了下來。

  「好,現在你試著念一句,解釋一句,遇到不懂的地方,就發問,這樣清楚嗎?」沈敬懦移坐到她身邊,同看一卷書冊子。

  「夫……夫子,您……您一定要坐這麼近嗎?」他衣衫上的薰香味弄得她怪不舒服的,還有他身子也有一種味道,隨著他的靠近清晰可聞,好像是……檀香味。

  琥珀不自在地紅了臉。

  「嗯,雲莊主不在,這樣你會專心點兒。」有磁性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騙人!這樣她才不能集中精神咧!

  他衣衫上的香味好像是檀香?還是沉香?又好像是……迎春花?

  「琥珀!專心點兒,哪,開始念吧!」沈敬儒不著痕跡地再靠近一些。

  是檀香沒錯!

  琥珀紅了臉,怎麼在這節骨眼兒猜他衣衫上的香味呢?應該譏諷他,將他趕出去,或是胡亂找個借口,偷溜出去啊!怎麼反而呆呆地坐在這兒,猜他衣裳的香味兒,還莫名其妙地臉紅?她的心跳也愈來愈快……

  「琥珀?」磁性的嗓音在耳畔響起。

  琥珀不敢抬頭,只壓低了小臉,慌亂應道:「是……是的,夫子,我這就念……」他就別再靠過來了。

  啊……檀香味兒好濃。

  「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間也,山水之樂,得之心而離之酒也……」

  在晴朗午後的書房內,琥珀破天荒沒有頂嘴,沒有搗蛋,乖乖地上起課來。這也是她頭一遭感受到心口小鹿亂撞,腦袋亂轟轟的,不知道自己在書房上些什麼文章。連沈敬儒授課結束,走到大門口,對她說些讚賞的話,她也渾然不覺,整個人迷迷糊糊的,仿如在雲端。

  ***

  接下來數天,思卿都藉故不到書房聽課,反而是琥珀都得乖乖應鉚。可哪有正主兒不讀書,反而教伴讀的乖乖聽課?琥珀嘟起小嘴,卻還是一筆一劃地抄寫著唐詩。

  牛諸西江夜,青大無片雲,登舟望秋月,空憶份將軍……

  思卿沒來,夫子便教她唐詩,好記好念,可是她不太喜歡和夫子獨處的感覺。

  很奇怪啊!每回聽課,她不由自主地便會臉紅心跳,迷迷糊糊的,以往的伶牙利齒都不管用,看到夫子的眸子,她的腦袋就空白一片,停止思考,夫子說什麼,她都只會點頭……

  哎呀!一定是因為思卿不在的關係,思卿趕快回來書房吧!琥珀苦著小臉,心裡默禱。

  偷瞄一眼夫子,他好像在沉思耶,搞不好是在想如何將思卿抓回來讀書呢!

  正當琥珀在心裡胡思亂想之際,不意沈敬儒忽然喚她,「琥珀。」

  「咦?啊?夫子您喚我?」她低頭慌亂道,總不會被他察覺她的胡思亂想了吧?

  「琥珀,你過來,我跟你講件事,你一定要一字不漏的轉達給雲莊主知道。」

  他的聲音怎麼聽起來那麼嚴肅啊?

  「是的,夫子。」琥珀快速地抬起頭來,卻對上一潭深湮的黑眸,讓她臉紅心跳,又低下頭去。

  「與人對談,目光要注視對方,這是禮貌。」他喜歡看她的眼。

  她現在看到他的眸子就心跳加速,腦中一片混亂,還要她注視著他?不行,她會暈倒的。

  「琥珀?」

  他移步到她桌邊,她仍然壓低小臉。

  「琥珀?你有沒有聽到我說話?與人談話,頭要抬起來,注視著對方。」他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

  他靠得好近,老天,她都可以聞到他身上檀香的薰香味。嗯,是檀香沒錯。

  「是的,夫子。」琥珀低聲回道。

  好吧,沒什麼可怕的,夫子就是夫子,難不成他有三頭六臂不成?嗯!好,不要慌亂,不要臉紅,沒什麼好怕的。

  抬起頭來、抬起頭來……

  琥珀是抬起頭來了,可是——

  「琥珀,睜開眼睛.談話時要注視對方的眼,這是禮貌。」他再次說道。

  好……好吧!睜開眼就睜開眼,沒什麼好怕的。

  琥珀深吸口氣,心裡數到十,一、二、三……十,好,睜眼!

  她倏地睜眼,卻看見……看見眼前放大的俊臉,一口氣硬是給哽在胸口上。

  他真的很俊美,白淨的臉龐配上那一對狹長的黑眸,薄唇劍眉,尤其是那薄唇噙著一絲淺笑時,顯得斯文俊雅、瀟灑飄逸,那文雅悠閒的氣息,令人如沐春風,沉醉其間。

  老天!世上怎會有這樣的人!

  琥珀感到小腦袋一陣暈眩。

  「琥珀,我現在說的話,你要牢牢地記住,並且一字不漏的轉告給雲莊主,知道嗎?」

  沈敬儒靠近琥珀的耳邊,她呼吸嚴重紊亂,胸口不住地起伏。修長身軀傳來純男性的氣息讓她暈頭轉向,又是這種奇怪的感覺I她迷迷糊糊地點了頭。

  沈敬儒隨即附在她耳邊說了一些話。

  「咦?」她沒聽錯吧?

  琥珀聽了沈敬儒在耳邊的低語,抬起小臉,不可置信地望著他。她雖然頭腦混亂,但聽到的話讓她拾回一絲理智。

  「夫夫夫……夫子,您……您在開玩笑吧?」她嚴重結巴。

  沈敬儒緩緩地搖頭。

  琥珀臉色倏地僵硬鐵青,目瞪口呆地望著面前笑容可掬的沈敬儒。

  「是真的?!」琥珀低嚷了起來。

  沈敬儒緩緩地點頭。

  老天!世上怎會有這樣的人!

  琥珀瞠大雙眼看著眼前帶笑的俊美男子,她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什麼叫作笑裡藏刀。

  突然她覺得好冷……好冷。

  第三章

  「不會吧!以後我要是犯什麼錯,或授課時遲到早退,那臭男人就要打你手心?!」

  思卿在悅己園的樹上大叫了起來。午後她正在樹上睡覺,被琥珀喚醒,琥珀就站在樹下可憐兮兮地陳述昨日沈敬儒交代的話。

  「是啊,夫子說以後思卿你要是不寫字、不背書、不準時到書房、半途偷溜,他都要打我手心。」琥珀委屈地嘟著小嘴,她最怕痛了!

  「他為什麼要打你?憑什麼?!」

  思卿的瞌睡蟲早跑得無影無蹤了,她在樹上大嚷了起來。

  臭男人!

  居然敢動琥珀!

  琥珀可是她的好姐妹啊!

  「夫子說,莊主是千金之軀打不得,只好由我這伴讀代主受過了。」

  琥珀抿抿小嘴道。

  她下意識地搓搓小手,她最怕痛了,連被針頭紮到都痛叫個半天,從小到大她爹娘從沒打過她,莊內的人也對她很好,現下一聽到夫子要她替主受過,她眼淚都快掉下來了。那男人很精準地掐住她的弱點。

  「該死!他以為責罰打人就能使人樂於到私塾去嗎?呸!就是有這麼多討厭的夫子,才讓那麼多的生徒怯於唸書,膽子都被打壞了,還念個屁書啊!現在的娃兒都被教壞了!責罰有個屁用!」

  思卿粗魯地咒罵起來。

  「可是思卿,夫子他……他好像不是說著玩的,他很堅持耶;還要我一字不漏地轉告給你知道。」琥珀的表情很認真。那男人不像是說說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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