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對對對,思卿說的是!孟蘭姐,你要是真的離開了,思卿一定會將莊務搞得一團糟,出雲山莊要是垮了,我爹就沒地方安身了。求求你,千萬不可離開啊!」琥珀誇張地加強了最後一句。
這是在損她嗎?思卿沒好氣地橫了琥珀一眼。
「嗯,要我留下可以,你們兩個可真要好好唸書了,不要稿些奇怪的把戲嚇壞人家夫子。知道嗎?」孟蘭不放心地叮嚀。
兩人點頭如搗蒜。
待孟蘭離去,思卿與琥珀攤軟在長桌上,兩人將臉頰趴貼在光滑如鏡的桌面上,相視嗟歎。
「啊!思卿,為什麼孟蘭姐如此堅持要你唸書啊?你又不是十一、二歲的人了,書也讀得差不多了吧。」琥珀張著靈黠的燦眸看著思卿。
「琥珀,孟蘭說我以前是小姐,要有大家閨秀的樣子,所以她逼我唸書;現在她說我是莊主,要有過人的才識,所以她要我繼續唸書,唉……」思卿歎了一口氣,在光可鑒人的桌面上形成一小片霧氣。
「孟蘭姐年歲不大,做事卻有條不紊,冷靜過人,看那營生手腕,也不似二十來歲的女子,孟蘭姐真是個人才啊!」琥珀真心讚美道。
「嗯,孟蘭從小就像我的胞姐般,她的確是個人才,所以我爹娘才會在臨終前將我托付給她。」
想起爹娘臨終前的殷殷交代,思卿抿了抿小嘴。
「好了!不說這個,琥珀,反正下午新夫子要是真的來了,你知道該怎麼做吧?」思卿站起身來,伸展了下柳腰。
「思卿,你每次都要我做壞事趕夫子走。其實我也想像孟蘭姐一樣,精明幹練,處理莊務有條不紊,成就一番事業,讓莊內上下折服啊!」琥珀故作不滿地嘟起小嘴。
每次都要她當壞人,她可不是只會搞破壞,好歹她琥珀也是莊內釀酒僅次於她爹的第二把好手啊!那思堂春就是最好的證明,思堂春是去年的榜眼酒呢!
思卿微笑地拍了拍琥珀的肩膀,「唉!人各有命啊,我爹娘選孟蘭當總管,挑你當伴讀,不是沒有原因的啊,呵呵!」思卿說完,大跨步的離去。
又是這樣!算了,只要思卿能高興,她琥珀當個小小壞人倒是不要緊的,只是可憐了那新來的夫子,不曉得他能不能熬過三天啊?
琥珀笑笑,繼而小跑步,跟上思卿的步伐。
第二章
這……這就是新來的夫子?
琥珀目瞪口呆地望著眼前斯文白皙的沈敬儒。他約二十出頭,有著頎長身軀,看起來很斯文,很俊秀,很……吸引人。
那雙黑眸怎麼好似直盯著她看?奇怪,夫子應該是第一次見到她吧?可是那眼神卻像是看到熟人的感覺,好奇怪幄!
「咳!咳!」
思卿在旁邊咳了幾聲,琥珀立刻回過神來。
「啊!夫子,今天我們初次見面,您是不是應該要先介紹一下自己啊?」對付這種年歲不大的夫子,簡單啦,耍耍嘴皮,他就知難而退了。琥珀壯起膽子說道。
「嗯,有理,但於禮應該是輩份低的晚輩先介紹,那……雲莊主與琥珀姑娘,哪一位要先介紹自己呢?」沈敬儒不慌不忙地接招。
嘎?怎麼這樣?她們被反將一軍了!琥珀看看右邊的思卿。
思卿立刻給了個眼神。喔!收到,琥珀點點頭,又清了清嗓子。
「咳!那,夫子,您有什麼功名啊?以前的夫子不是進士就是退休的翰林大學士,您呢?您是哪一科等啊?進士?舉人?」根據打探來的消息,琥珀當然知道沈敬懦是個秀才,秀才是科舉考試中最基本的功名,她故意用科舉功名來譏笑他。任何夫子都不能忍受自己的門生用輕視的眼光看他。
「你就是琥珀吧?剛才的問題,你還沒有回答我呢,這樣不是作為一個生徒應有的態度幄。」他臉上不見笑容,眼神卻淡著笑意。
「剛才的問題?什麼問題詞?」琥珀裝傻。
「就是你與雲莊主誰要先介紹自己啊?否則我怎麼知道兩位的身家背景,又當從何教起呢?教書第一步就是因材施教,這樣兩位的功課才會進步神速。我看不如這樣吧,琥珀,你先講,講完再由雲莊主講。」沈敬儒坐在塾師專用的太師椅,看著曉柏。
「不用了,我們還是先討論夫子您的功名,您是秀才吧?秀才是科舉功名中最低的哩,夫於您不會覺得這功名低了點兒嗎?」她琥珀才不輕易認輸。
「秀才的確是科舉功名中最低的一等,不過,也不是人人能考上的,像泉香街尾的王老爺,考了三十年,還在童試階段哩,在下僥倖,一試便中。況且,我想依兩位的程度,要進土、翰林大學士來教導,可能是浪費了。」黑眸眼中有些許訕笑。
「什麼?」思卿起身,怎有如此狂妄的夫子,她可是江南首富耶,以前的夫子不管學問多淵博,在她面前都還不敢講這話,他沈敬儒算什麼東西?!
「哦,雲莊主,你有意見?」沈敬儒挑眉道。
「我當然有意見!」
主子親自出馬了。
只見思卿咚咚咚地跑到沈敬德面前,對著他罵道:「沈敬德!我雲家禮聘的夫子,不是大學士就是進士,你小小一個秀才,口氣居然如此狂妄!來人!將這臭夫子給轟出去!」她火了。
門外邊的僕役家丁沒一個敢進書房,當然更不可能將沈敬儒轟出去。總管孟蘭早交代過了,不論裡面發生什麼慘絕人安的事,都不許進去。
只見沈敬懦冷靜道:「在下是區區一個秀才,家裡還有幾份薄田,倒是不缺這私塾夫子的束修,來這裡,只是想看看讓應天府讀書人聞聲色變的出雲山莊莊主是何等模樣?」說完,他微微地笑了。
這一笑,讓琥珀看得癡了過去。
什麼?她雲思卿是這樣任人欺負的嗎?
「夫子,些言差矣,那些個夫子是自己不會授課,被我們問倒了,才到外邊胡亂碎嘴,說我是鬼靈精,還說我根性頑劣,不可教也。我哪是不可教啊,是他們不會教啊!哼!」思卿不服地撇撇嘴,她最瞧不起那些酸腐的老學究了。
「喔……原來如此,那敢問雲莊主,在我之前的周夫子是怎麼了,怎麼需要靜養一年呢?莫非他也是不會授課,因此跌斷了腿,主動回家的?」周夫子的事傳遍了應天府,因為周家的鄰居是有名的長舌,事情發生沒兩天,全應天府都知道了。
他這話雖是向著雲思卿說,但視線卻沒離開過琥珀微愣的小臉兒,她的眼黑白分明,清澈無波,柳眉彎彎,小巧的鼻樑,品紅的唇瓣。呵!靈通通是個小美人兒。
沈敬儒一番話將思卿堵得沒話說,地灑潑道:「你……你是夫子,幹嘛不授課啊!光這樣大眼瞪小眼就是授課啊!要是這樣就叫授課,我也會啊!」
喔!她終於想讀書了。
「好,咱們先上宋文。兩位桌案上擺著歐陽修所寫的(醉翁亭記),在日頭下山前,要抄寫三次。」
嘎?不會吧!要她堂堂的莊主抄書?思卿狠睨了他一眼。好!看她們倆如何擺平他!
「魏相,你不想抄書吧?」思卿偏過頭去,想與撈回並肩作戰,將這臭夫子趕出去。
琥珀立即會意地點頭。「是呵,夫子,抄書挺無聊的,我們做些別的事吧!刺激一點兒的!振奮人心的!」
上回周夫子也是這樣被她們拐上長梯,嘿嘿,這招一定行。
「夫子,您人最好了,第一堂課不要抄書了,枯燥又無聊,倒不如咱們來做些不一樣,有別於一般夫子的授課方式,這樣才能顯示出您與別人不一樣,有別於一般夫子的授課方式,這樣才能顯示出您與別人不一樣啊!您說好不好?」琥珀眨著清亮的眼,假裝無辜。
「這樣啊,你們真的不想抄書,想做些別的比較刺激的事?不同於其他夫子的授課方式?」沈敬儒沉靜地問道。
「對啊,對啊!」兩人點頭如搗蒜。
先將他騙上長梯,然後……嘿嘿嘿……
琥珀正要開口,沒想到沈敬儒先說了:
「好,既然你們不想抄書,那咱們來做些刺激點兒的事…
「好啊,好啊,夫子,書房這邊有珍貴的古籍幄,太高了,咱們拿不到……」琥珀話還沒說ˍ,便被打斷。
「好,現在紙筆拿出來,咱們來小考!」
「什麼?!」兩人大聲齊喊。
「你們不是要做些刺激點兒的事?振奮人心的事?不一樣的事?那咱們就來段小考,以振奮你們的心志!」沈敬儒臉上漾起好大一抹笑容。
第一次交手,琥珀大敗。
***
「環滁皆山也,其西南諸峰,林壑尤美……歐陽老頭,我恨你!臨於泉上者,醉翁亭也,作亭者誰?山之僧智仙也……臭和尚,沒事蓋什麼鬼亭子?」
在陽光燦爛的午後,出雲山莊的書房裡,傳來咬牙切齒的咒罵聲。思卿與琥珀心不甘情不願的抄著(醉翁亭記),尤其是思卿,每抄一句,就咬牙低罵一句。琥珀則是嘟著小嘴兒,只在心裡犯嘀咕。